作者:则美
“嗯。”
都走到无逸斋前面了,福全说:“刚才话没说完,伯父的意思是现在撤藩,可是你汗阿玛疼你,太子也体谅你,让你晚几十年再撤,这藩王只限你一人,你儿子是没这好处的。”
“哦~”有种先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感觉,这虚头巴脑的!
海棠说:“还是亲人疼我,伯父您也疼我!”
“进去吧。”
无逸斋里面站满了人,南书房大臣张英和起居注官费扬古正在伏案疾书。对,这个记录康熙言行的年轻小官也叫费扬古。
海棠和福全进去,满屋子大臣往后退,给他们让出了路。太子过来请他们坐到康熙身边去。
这就一会,康熙面前有一块用石青色锦缎包着的印信,这是福全的印信,刚送来的。
康熙问海棠:“你伯父跟你说了吧?”
“说了,儿臣多谢您和太子。”
康熙就说:“朕驾崩之日,就是你撤藩之时。”
海棠努力挤出给笑容:“您别这么说,儿臣随时都能撤藩,您可别说驾崩,怪吓人呢。其实儿臣想早早的撤藩,京城锦绣繁华,人总是向往繁华的,而且父母亲人都在这里,根也在这里,年轻还好,年老了哪里还能经得起来往奔波……”
这时候张英走过来,把起草好的文书呈上来:“臣请皇上过目。”
太子接过来递给了康熙。
康熙看了看,递给了福全,福全看完点头,递给了太子,太子看完给了海棠。
海棠低头看了看,字不多,真的是字字句句斟酌过了,而且这张纸很大,旁边很多空白的地方。
海棠问:“在哪里用印?”
太子说:“没写完呢,让他们写完再用印。”
这张纸递给了张英,张英提笔誊写,这些大臣们上前把自己名字写上,其中不乏今日来觐见的一些满清权贵。
这时候梁九功端着印泥进来,跟在场的人说:“有印用印,无印画押,此墨迹印迹遇火留痕水浸不化。”
从这些见证的官员开始纷纷用印或摁指纹,最后送到太子跟前,太子用印,梁九功用托盘端到海棠跟前,海棠解开包印信的锦缎,在印泥盒里摁下去再提起来,在空白地方稳稳的压下去,接着是福全用印,托盘被送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把纸拿起来看了,左边下方是太子之宝,勇宪郡王印,裕亲王印。给上方留下很大一片空白的地方,这时候有带刀侍卫押送皇帝的印信送来,南书房的一个大臣检查送来的印信,一番手续后,梁九功把皇帝之宝送到康熙跟前,康熙站起来,用印后印信再次收起来,令侍卫押送回去妥当收藏。
张英端起托盘,挨个跟参与的官员展示,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在众人注视下,这张纸被慎重收起来,叠好放入盒子中,盒子被油布裹着放入更大的盒子里,这个盒子里面塞满了石棉,锁起来被押送离开。
海棠看着盒子离开,心里松口气。却在想: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你以后去青海只能旅游了。
第194章 做鲲鹏
太后看到海棠抱着印信回来,就问:“什么事儿啊?还要带着大印去。”
海棠笑了一下,把印信提着放到了太后身边,躺在了太后身边。
太后对周围摆摆手,嬷嬷们带着宫女退下了。
太后问:“斗败了?”
“也没吧,消弭了将来的祸事而已,算不得什么,我以前想着等我将来老了,就把盐湖上交,然后慢慢的交出其他权力,四哥常说建造王府盖园子要考虑后人,我也常说我哪里能庇护世世代代的后人,我能过好就行了,子孙如我,留权干什么?他们自己就会有权。子孙不如我,留权干什么?只会给他们引来灾祸。眼下一切都好,就是今儿被提起来,心里不舒服,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不是撤藩不舒服,撤藩是应该的,是这件事的过程让我有点点心情低落。”
太后别的没明白,“撤藩”两个字让她明白了,当初平三藩的时候,这个词儿是天天被说的。这个词儿的意思让她瞬间紧张了。
太后拉着海棠:“别躺着,你坐起来跟我说说话,来,看着我,让我看看小狼崽子的爪牙还在吗?”
海棠爬起来:“没事,别想太多,我挺好的。”
太后对着海棠看了看,看她只是难受也没露出别的情绪,可见受到的打击不大,放心了下来:“嗯,看着还行,我都没听说过狼是饿死的,看来小狼崽子还有胃口。没事,长生天不会一直让人顺风顺水,总有苦难的时候,熬过来就好。”
她拿过身边的靠枕放在海棠身边:“睡一会吧,睡一会起来心情就好了。”
海棠就倒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畅春园,同时传出海棠移入正白旗,以前她名下的管领们也全部转入正白旗,重新入册,在年底把各项册子做好,不能误了明年选秀。比起入旗这件事,变相撤藩的消息更火爆,连西花园都传遍了。十一阿哥和十四阿哥逃课,十四是找德妃去了,十一跑来找太后,此时十一的脑袋伸进来,看到祖母坐着姐姐躺着,就悄悄进来了。
他小声问太后:“睡着了?”
太后点点头,十一挨着太后坐了:“汗阿玛说话不算数。”
太后摆摆手:“不能说,不能说啊!”
十一还想说,重重的叹口气。
九阿哥和十阿哥躲起来也在议论这件事,太监们在门口守着,他们两个小声的咬耳朵,这次九阿哥终于学会小声说话了,跟十阿哥讲:“都说太子和胖丫头是汗阿玛的心尖子,如今胖丫头比起太子差远了,胖丫头这样的都有这灾殃,你我一人将来如何?”
十阿哥也小声:“九哥,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事儿不是谁是心尖的事儿,这事儿是太子容不下九妹。
对汗阿玛来说,这都是孩子,就是九妹真的尾大不掉,当老子的都不觉得这是个大怪物想着除恶务尽,就是意识到了也不会做的这么利索,再或者是一开始就不给九妹这殊荣,就跟大哥他们一样,现在都没封爵呢,既然给了又收回去了,只能是太子不乐意了。”
“说到底还是容不下咱们!”
十阿哥苦笑:“你我算哪牌子上的人啊,他难道还容不下废物?他只是容不下要出头的人罢了。别说他,大哥也是,仗着是哥哥生的比咱们早就处处堵死咱们,没一个好鸟,换成大哥说不定这事更不体面。我先跟九哥说好,我和九哥好是因为咱们从小就穿一条裤子,我是不会给大哥干活的,就是太子,我不乐意他也不能怎么样我,将来我就做个闲散宗室,不给爵位拉倒,上进的事儿我真的不敢做。”
九阿哥发愁:“我怎么办啊!”
这时候外面的太监小声喊:“八爷来了。”
九阿哥和十阿哥立即站起来准备到门口,刚到门口就看到八阿哥被人叫住,随后转身出去了。十阿哥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说:“那是大爷的人。”
不用问,这样的大事这些兄弟哪个不找亲热的兄弟嘀咕一下,十阿哥说:“走,回去读书去。”
剩下的几个阿哥连同六阿哥在内都是心情浮躁,等到放学,康熙也没心情检查他们的作业,而是在前湖边上独自钓鱼,直接让他们放学了。六阿哥也没急着去德妃那儿,而是派人等着四阿哥。
四阿哥回来后,兄弟两个一起去了德妃的院子里。
德妃早就打听过了,连懒蛋桂枝都跑出去探听消息去了,十四更是在德妃跟前嚷嚷了半天。德妃的心情不好,四阿哥和六阿哥进去的时候,四福晋和六福晋出来,各自跟丈夫嘀咕。
四福晋和四阿哥说:“额娘这半天都是在叹气,九妹妹在太后跟前一直没回来,外面什么消息都有,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去劝劝。”
四阿哥点头,先进屋子里了。
六福晋拉着六阿哥说:“额娘这半天跟丢魂了一样,时不时的掉两滴泪,我在她跟前走动都没搭理我,可见这是真难受了。我不敢多说,就怕我声音大了她再把气撒我头上,你快去多哄着点,劝她想开些,今儿不高兴也就罢了,明儿不能再摆个脸子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六阿哥拉着媳妇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跟着四阿哥进去了。
六福晋拉着四福晋说:“嫂子,去格格的屋子里坐一会,让她们母子说话去。”
十四坐在德妃旁边递手帕,看到两个哥哥回来如蒙大赦,立即说:“赶紧来跟额娘解释解释,她难受半天了。”
六阿哥说:“额娘,这事儿对妹妹影响不大。”
德妃说:“我知道,就是对我孙子影响大。”
六阿哥叹口气:“您孙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为了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人难受,这是何必呢?”他坐到德妃另一边,“额娘,别想那么多,欢喜些。”
德妃叹口气:“我心里想什么你们不知道,我难受都不是你妹妹,哎呦,我说不出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阿哥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他的衣服还没换,穿着官服,手里飞快的拨动念珠,他的心情也不平静,但是声音四平八稳,脸色很平缓:“那就不说了,额娘,事都发生了,该欢欢喜喜的过日子。”
德妃低头擦了擦眼泪。
四阿哥接着说:“这几年好日子来了,咱们母子再没了当初的谨言慎行,这不是应该的,我们小时候您是怎么过来的,那时候受的委屈不比现在小,从今儿往后高高兴兴的,出了这个门,必要欢喜些才是。”
德妃擦眼泪:“不用你教我,就是不出这个门,也是圣明天子明察秋毫圣明烛照。”
四阿哥点头,站起来就说:“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妹妹那儿您别管,也别叫她来说话,她能把自己管好,也能把场面撑起来,老六,跟我出来。”
十四吆喝:“我也去。”肯定是两个哥哥要说点什么,他也想参与进去。
六阿哥说:“你陪着额娘,”又跟德妃说:“额娘,先顾着眼下,妹妹还有好几多年的好日子过呢。”
哥俩弯腰往后退了几步要出去,这时候桂枝跑进来,一看大家都在,小声说:“我打听出来了。”
四阿哥对妹妹的消息不关注,嘱咐她:“你别乱跑了,侍奉好额娘吧。”
他和六阿哥出去了,桂枝在后面小声喊了几句四哥六哥,这两位头也不回的出去了,桂枝气的跺脚。
四阿哥和六阿哥出了畅春园往朗惠园去,他们刚走,五阿哥骑马回来,回来后就急匆匆往太后跟前去,这让三阿哥很郁闷。
老大有老八追随,太子有十三支持,老四和老六一母同胞,老九和老十臭味相投,十一被老九罩着,十四又是老四和老六的亲弟弟,就剩下老五老七和十一是单蹦的,他在这大变化关键时刻很想找个贴心的兄弟和自己一起嘀嘀咕咕。
年纪大的老五看上去不太聪明,而且现在没办法叫来出来,老七和十一或许可以考虑下。
他派人请十一来说话,十一没来,打发太监说苏麻喇姑不舒服,他看望苏麻喇姑去了。
他就去堵着老七,老七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提跟你说这事儿了,满腹心事被他拉着,就说:“弟弟这几天累的狠了,想回去躺一会,您就行行好放我回去吧。”
三阿哥说:“哥哥跟你一起回去,咱们兄弟说说话,你躺着说,不碍着你休息。”
七阿哥是哭笑不得,不得不放大招:“三哥,算了吧,咱们爵位没弄到手呢,弟弟不想节外生枝。”
说完一拱手走了,留下三阿哥如遭雷劈!
对啊,爵位没弄到手呢,汗阿玛心情不好,算了算了,园子的事儿暂时就算了,别在这关键时候做他不高兴的事儿,也别和兄弟们嘀嘀咕咕了,先等到爵位到手再说。
他生出退意想回去猫着,可是这时候大阿哥请他去园子里说话,三阿哥刚刚做的决定顿时荡然无存,颠颠的去赴宴席。
三阿哥在大阿哥的园子里没见到八阿哥,就问:“八弟不在?弟弟以为八弟在呢?”
“安亲王府的人请他去了,太子打的主意大家都知道,想让十三去正蓝旗,然而正蓝旗上下就喜欢老八,叫我说太子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说起来,安王府这一招虽然莽也够用,昨日要不是他们家的格格跑到朗惠园去嚎了一嗓子,太子也不会狗急跳墙。”
三阿哥想起昨日的事儿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样!这一招谁想的呢?卡的时机也太好了。”
大阿哥满不在乎:“管他呢,对你我有用就行,说到底还是九妹妹太厉害了,正蓝旗也能打,而且早年太宗和先帝对正蓝旗也高看几眼,只是人家上下都不想挨她,和她不是一路人,就觉得老八善解人意想和老八结善缘。既然正白旗高兴,就让他们一起过日子去吧。”
三阿哥端着杯子,大阿哥给他倒酒。大阿哥嘴里说:“太子那人,就是因为有个好出身,要不是因为他是皇后生的,咱们兄弟能显出他来吗?别闲着,喝!”
几杯酒下肚,三阿哥在大阿哥对太子的一通贬低下,在什么“望之不似人君”“嫉贤妒能”“贪得无厌”的声音中晕晕乎乎的附和:“对啊,他还勒索了李煦呢!”
大阿哥哈哈大笑,他也晕晕乎乎,但是他身边侍奉的太监不迷糊,把这事儿记下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在朗惠园前面下马,有侍卫来牵着马,四阿哥把缰绳递给他们说:“爷和你们六爷来看看哪儿需要填补,我们自己走走看看,不必派人跟着。”
侍卫应了一声,安排人把马牵走,送人越过几层建筑到了真正的园门前,这些侍卫守在门口,四阿哥和六阿哥进了前院。
前院地方宽敞,一眼望去除了中间的大殿没丝毫的遮掩,六阿哥跟着四阿哥在小径上徘徊,两人站在这里说话能避免任何人偷听。后因为地方宽敞,声音大点也没人能听到,更看不清唇形。
尽管如此,六阿哥还是很愤怒:“这算什么?卸磨杀驴?南疆那片地方多大啊!就这样还容不下妹妹的一块草场?北疆还有准噶尔部,藏地还有和硕特部,难不成就止步于此了?”
四阿哥对此并没有六阿哥那么愤怒:“事不是这么看的,这次也并非没有收获。”
“能有什么收获?赔尽了才是。”
“正白旗啊!我知道你将来也要去正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