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六阿哥问:“这刺客后来呢?”
四阿哥说:“这刺客后来的事儿查不到了,没证据证明他不是反贼,也没证据证明他就是反贼!从刺客身上查没线索了,现如今别的线索也没有了。儿子说,如今刑部往下查不动了。”
德妃就说:“一群大老爷们没一个有用的!枝枝你来说,你四哥讲了这么多对你有用没用?你想想。”
桂枝说:“就因为什么线索都没有了,这才证明他不是反贼!刺客要是从外地来,一路上住店难道就没人见过他?反贼要是潜在京城,难道没有正经的营生,没营生他吃什么喝什么?难道没有左邻右舍?既然潜着了,那为何这时候刺杀姐姐?
姐姐来往京城的日子多着呢,随时都能刺杀。要是反贼,凑着这个时间刺杀在自尽的时候该大喊权贵的名字或者喊一些引着大家往报复的方面想的话,再或者面朝北方对着煤山的歪脖子树磕头尽一个遗民最后的礼节。
这人什模样?死的时候是面黄肌瘦还是吃的饱饭?以前判案的县令如何了?他家里有没遭遇什变故?”
六阿哥看过死者,就说:“不是面黄肌肉,相反是肌骨莹润。也就是不缺吃喝不为饭菜犯愁。”
四阿哥说:“那县令后来官场不如意加上年纪大,辞官回乡,过了七八年去世,子孙如今在老家耕读,没什么大变故。”
桂枝想了想,就说:“这人拳脚好,他连射了十箭,力道穿透了马车的壁板,却没给马车里的人留下大伤。此人不擅长用弩弓,拳脚好,不缺吃喝,但是又没有在京城里留下痕迹,客栈掌柜小二不认得他,对他没印象……此人是某处别院的护院,有妻儿在主家手里才不得不自尽。
他当差的地方就在城外的别院,城外不如城里繁华,偶尔歇息也无处可去或者说周围都是贵人,免得出门冲撞了贵人给主家惹麻烦。
这别院就在西郊,此人也不是埋伏在那里,是得知姐姐出门了才出来刺杀。这处别院就在回程的路两边!
从他们不出门怕给主家惹麻烦看来,这别院不是京城一等一的权贵,是有钱官职不高底子不硬,也不全对,除了上述外,一等一的门第怕引人注目这一条也算上。
按照我刚才说的,你们查,先敲山震虎,只要你们查西郊的别院,马上就有人推替死鬼出来!并且把证据都准备齐全呈现到刑部,让刑部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顺着这线索抓到替死鬼。
只能查到这个替死鬼,背后是查不出来的,因为所有罪孽这替死鬼扛了。”
六阿哥问:“背后人真的查不出来?”
桂枝摇头:“查不出来,这些人也不是对朝廷有反心,相反他们往日行事都是汗阿玛眼里的忠臣,与其说他们蓄意造反,不如说是泄愤报复。而且是一击不中再不敢出手。”
六阿哥问:“他们不敢再出手了?”
“姐姐现在站在大街上都没有人敢多看她一眼!给他们机会他们都不敢再动手了!”
第218章 小人物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出来,两人走到僻静的御田边的时候,六阿哥才说:“我想了很多人,甚至把太子也想了,和枝枝想的不一样,枝枝这法子是尽早把这事儿给平息了,咱们的法子只会让这事情牵扯的人更多。”
他问四阿哥:“四哥你说汗阿玛心里是怎么想的?”
四阿哥没说话,然而四阿哥此时心里很活跃,有句话他没说:我要是知道我就是皇帝了!
这话极为大逆不道,他不敢说出口,从小到大,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这江山是汗阿玛的,将来是太子的,任何人都不可觊觎,连玩笑话都不能说!
他深呼吸一口气,跟六阿哥低声说:“汗阿玛不希望事情闹大。他一生都在求一个‘稳’字,江山稳了比什么都重要,这事儿一旦牵扯的范围大了,八旗摇晃,江山自然也摇晃。十一妹妹说的那个替死鬼就是一个最好的台阶啊,给天下有交代,给九妹妹有交代,给史册有交代!”
“枝枝说九妹妹没危险了,是真的吗?”
“朝堂上的臣子不是明党就是索党,这两位都不是蠢人,发生这事儿睡不着的是他们,所以此次能度过危机,这两位会三令五申交代下面不能再做任何过激的事儿了,他们比咱们还怕九妹妹出事儿。”
哥俩叹口气往西花园走,六阿哥说:“查西郊别院的事儿……”
四阿哥说:“我明日就去找汗阿玛请旨。”
此时在太后跟前,太后指着桌子上插着的一瓶子花说:“这是你十一弟带回来的,今儿他去看望扎拉丰阿了,说他快好了,过几日就能起来走动了。”
海棠应了一声。
太后就在说:“也不知道你五哥现在哪儿呢?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上次还是去年跟着大军出去。”
海棠刚想说话,就看到门口自己的宫女进来,喜气洋洋的说:“格格,西花园传来好消息,四福晋有喜了。”
“哦?果然是好消息,明儿去嫂子跟前坐坐。”
海棠转头跟太后说:“我额娘收到这消息能高兴坏。”
太后酸溜溜的说:“你五嫂子要是传出好消息我也高兴。”她就掰指头说:“我给你算算咱们今年听到多少个好消息啊,你三嫂子六嫂子有喜了,你四嫂子和你四哥的侍妾如今也有喜了,你大嫂子在正月就传出喜讯了,那个王贵人也传出好消息了,明年宫里的小孩子多着呢。要是你五哥家也有好消息就圆满了。”
“早晚会有的。”
太后就说:“你七哥也定下了福晋,你八哥是早早的都有了婚约,等他们的事儿办完,就轮到你九哥十哥,这两个成亲后就是你的大事儿了。哎呦,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你以前刚抱来的时候才一点点大,,孙嬷嬷她们说要给你晒太阳,就趁着不热的时候把你放到窗下,让阳光隔着窗户照你身上,你还非要趴着才不哭,你五哥就坐在一遍笑话你,如今一晃感觉过去好多年了,你也从小小的一团养成大姑娘了。”
海棠立即抱着太后撒娇:“我五哥现在还会时不时的笑话我呢,到时候您替我骂他。”
太后搂着海棠说:“他哪里是真的笑话你,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你们亲兄妹一起长大的情谊,到了将来一把年纪牙齿掉光也是这样。
我以前倒是没有那么迫切,前些日子你遇刺,让我好几天都担惊受怕缓不过来,我想着你要不然早点生个孩子,万一……也能有个后人不是!你看多尔衮,他没子嗣,现在王府都没了,让你汗阿哥把他的王府改成了寺庙,连祭祀他的人都没有。”
海棠不在乎这个,跟太后说:“多尔衮死了,有人忘记他吗?他比太宗和先帝被人提起的次数都多,史书无论怎么写,无论是骂他扬州大辟丧尽天良还是骂他狼子野心谋夺大位,他就在史书上。我如今也能觍着脸说自己已经写下了一笔,有没有后人又能如何呢?
我自己都是做子女的,父母待我之心如何我知道,可我回报父母之心实在是浅薄了些。我将来如何还不知道,要是我将来早早的没了,您跟我汗阿玛和兄弟们对扎拉丰阿善待着些也就罢了,我这个爵位要是有人继承,嗣王就侍奉他到晚年送他入土为安,别令他受了委屈。要是除爵,我的钱财都给他,让他也能富足的过一辈子,别的也就罢了。”
太后立即说:“呸呸呸,别乱说,你都不是那短夭的面相。你汗阿玛撤了你儿子的属地我已经很生气了,他要是再除了你的爵位,别说是我不愿意,你家的这些老少爷们也不乐意,睿亲王除爵那事儿是先帝说多尔衮谋逆,你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野心,谋逆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绝不会除了你的爵位,你要真是有了万一,他肯定会在你额娘的孙子里给你挑个过继儿子,我估摸着该是老六家的儿子,你汗阿玛对你六哥好,绝对会把这世袭罔替的帽子给老六家的孩子戴。”
海棠搂着她说:“让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儿,这些别聊了,聊着难受。”而且这也是没影的事儿啊,两人聊的这么起劲是为的什么?
第一日海棠接着办差,户部的满尚书来请安,这位尚书是马齐,镶黄旗人,是康熙跟前的宠臣。
马齐来这里是听说海棠即将把清查土地的事儿交出去,有点来感谢海棠拉扯一把户部的意思,如今户部的银库头一回装满,出现了库房不够用的现象,以至于户部衙门上下官员头一次觉得阔了,马齐在前几天河道衙门上书支领银子的时候罕见的没叫穷。
像马齐这些官员深谙为官之道,说话都弯弯绕绕,进来请安后坐下喝了两口茶说了十几句天气好之类的片汤话,接着话锋一转就是向海棠请教该怎么处理户部库房的一些杂物。
有个词儿叫“入官”,就是没收罪人的财产上交官府。这些财产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年前海棠和四阿哥讨论过的拙政园,这个园子被入官了十几年,后来发卖给了两家富商,这两家富商把园子一分为一。
马齐来诉苦请教的就是这些入官物资不能立即变现,户部要的是银子,不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海棠就觉得这老狐狸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物资,肯定有深意,不动声色的和他打太极,马齐的意思也缓缓露出来了,想请勇宪王派人去库房里看看,看有什么用的上的,给些银子拿走,帮着户部清库存。
哦!
这是变相的用这些东西结交勇宪王府,也能说是变相的行贿。
海棠装不明白,一副苦恼的模样:“本王也不需要什么啊,你也知道,本王就住在畅春园,一应取用都是内务府供应,衣食住行并不缺啊,帮不上户部了,您不如看看别的王府有需要的吗,别的王府家大业大,人口多,想来是有需要的。”
马齐以为她是以进为退,就说:“您不需要,四爷五爷六爷或许有需要的,您看回头哪位爷闲了,您交代一声,奴才亲自候着。”接着又开始吐苦水,说保管这些东西户部也是出了不少人力物力的,只想赶紧转手。
海棠点点头,打定主意不沾这便宜。
马齐坐了一会,看她点头应允,就又说了一会片汤话站起来告辞了。
马齐出来,看到四阿哥和九门提督急匆匆的从无逸斋出来,也没放在心上,整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
此时他与太监领着的一对祖孙碰面,马齐先拱手:“萨布素老将军?”
萨布素是黑龙江将军,是当地军政第一人,换句话说是当地的土皇帝,真正的封疆大吏。又因为马齐和萨布素都姓富察,去年又一起追过噶尔丹,因此都认识,两人表现的很亲近,马齐年纪比萨布素要小,处处以弟自居。
马齐说:“年前都听说老将军要来,终于等来您了,这是令孙?”
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打千见礼,马齐赶紧扶起他。
萨布素说:“是,是小孙子舒禄克,奉诏前来觐见。”
马齐以为是这小子去年表现亮眼,今年得到了觐见的资格,于是对着他夸了一通,随后说:“此地不是闲聊的地方,您住在何处?回头弟请您畅饮一番。”
萨布素祖孙两个带着随从住在驿站,马齐听了力邀他们祖孙住到富察家的别院,话说的很客气,都是姓富察的,五百年前是一家,难道将来他马齐去了北方老将军就不招待了?
萨布素就应了下来,两人在太监的催促下拱手告别。
萨布素祖孙到了无逸斋外面等了一会被叫进去拜见康熙,康熙和萨布素聊了许久关外的事儿,快中午了,他就说:“中午陪朕一起用膳吧。”
能被赐宴是殊荣,萨布素带着孙子谢恩。
席间康熙问萨布素:“舒禄克长的浓眉大眼,说媳妇了吗?”
萨布素实话实属:“还没有,他上面还有几个兄长,奴才儿孙多,家资不丰,只能先给大的说了媳妇再想着小的。他年纪也不大,也不用着急。”穷不丢人,家里钱不多,不能一口气把所有孙媳妇娶进门。
康熙点点头,问道:“舒禄克是哪年生人?”
萨布素说完,康熙点头说:“和朕的七阿哥差不多大,是同一年生的,今年选秀,朕给七阿哥指了门婚事,朕看着舒禄克甚是喜爱,也给舒禄克指婚吧。”
萨布素祖孙赶紧放下筷子离开座位谢恩,磕头后萨布素问:“不知道皇上指的是哪家的闺秀?”他在心里盘算家里剩下的钱财,不知道够不够孙子的聘礼钱,据说京城这边高门大户的聘礼高的离大谱。
康熙让梁九功把萨布素扶起来,说道:“朕甚是喜爱舒禄克,少年勇士当配佳人,朕有个女儿,温婉贤淑容貌昳丽,朕与他做对翁婿,如何?”
萨布素赶紧带着孙子谢恩,又催着孙子拜见岳父。
舒禄克磕头后嘿嘿傻笑起来,康熙也满脸笑意,跟萨布素开玩笑:“放心,不多要你家的聘礼,送一百匹绸子来,这事儿算是定下了。绸子稠子,望小夫妻多子多孙多福寿。”
一百匹绸子和公主下嫁比起来那真是九毛一毛,迎娶了公主对于家族而言那是一飞冲天,萨布素响亮的应下了。
康熙对身边人说:“请德妃来,让舒禄克给德妃磕头。”
萨布素对宫里的皇女们知道的不多,看着康熙问:“是德妃娘娘养的格格?听说勇宪王就是德妃所出,那……这……下降到奴才家里的这位格格和勇宪王?”
康熙说:“一母同胞,都是德妃所出的皇女,排序十一,格格还小,朕打算留她几年。”
萨布素祖孙连连称是,草原上的汗王娶公主都要等几年,没道理他们家就能今年把公主娶回去,就是娶回去也没地方住啊!萨布素打算找机会问问:公主有公主府吧?不用我们家另外盖房子吧?
随后丝绢屏风被抬过来,德妃被扶着进来坐在屏风后,舒禄克在屏风前磕头。德妃只能隔着一层丝绢看女婿,扎拉丰阿是个仪态气质上佳的美男子。隔着一层布,德妃没看清这小女婿长相如何,气质仪态和扎拉丰阿没法比,但是小伙子身材壮实是真的,德妃估摸着这身腱子肉比四阿哥和六阿哥加起来都硬,体格子是四阿哥的两倍,实在是四阿哥太瘦了,所以目前来看,这女婿的优点是身体好。
德妃已经想好让谁当眼替了,那就是十四,想着等十四回来,让十四去看一眼。
德妃扶着双喜的手站起来走了。
等萨布素祖孙离开的时候,十一格格指婚的旨意发了出去。马齐立即让人把他们祖孙的行李搬入富察家的别院。马齐兄弟多,而且个个位高权重,得知这消息后都来相见,听说皇上要的聘礼是一百匹绸子,富察家拍胸脯保证给准备齐了,这点东西对富察家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兄弟的库房里能立即拿出一百匹好绸子。
然而萨布素坚持要自家买,他们来的时候带的有盘缠,并且外地官员进京要各处拜访,官场的某些不成文的规定萨布素是知道的,祖孙俩来的时候都提前准备了,所以萨布素算了算,挤一挤是能把这笔钱挤出来的。
富察家的兄弟看萨布素坚持也没再多说,这家人与人相处令人如沐春风,懂得其中的尺寸,令人感觉到舒服。
就在这时候门口的下人来报:十四阿哥来了。
此时马齐的小兄弟李荣保带来的一儿子傅清调皮的对舒禄克说:“你小舅子来啦!”
一屋子人笑起来,舒禄克顿时觉得麻爪,赶紧站起来。
舒禄克跟着富察家的人出来迎接十四阿哥,十四皱眉看着这乌泱乌泱的一群人,不高兴的说:“爷是来找舒禄克的,他人呢?”
舒禄克出来拜见,十四抬头看看这人的高个子,再看看这强壮的体格子,瞬间生出好感来,这不是扎拉丰阿那样的菜鸡!
小孩子的好恶表现的很明显,他带着笑说:“走,爷带你玩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舒禄克跟他祖父示意了一下,跟着十四出门了。他一路上低着头迁就着十四的身高,瓮声瓮气的问:“十四爷,咱们去哪儿。”
十四说:“去我姐姐的园子里看看你那连襟!他前一阵子受伤了,现在趴着养伤呢,你们都是汗阿玛的女婿,一起认识认识,打个招呼啊!”
舒禄克高兴的应了一声,他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十四带着舒禄克上了马车,马车往西走了一阵子,路上过了几道关卡,十四纳闷:“怎么今日关卡这么多。”哪个混蛋在大路上设卡,等着明日挨弹劾吧!
说完安慰舒禄克:“你别担心,晚上派人送你回来。不会让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到处乱跑。”
舒禄克赶紧谢了十四,他这人脑子转的快,在憨厚的外表下也有一副聪明头脑,要不然也不能各方协调为大军督送粮草,除了聪明会灵活变通外,能说会道也是他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