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这里别看是山巅,海棠的屋子里火炕烧起来了,因为没人侍奉,抱残守缺也不是伺候人的太监,包嬷嬷也没来,海棠就自己给自己打水洗脸洗脚,收拾屋子。
这里是空壳建筑,本就是为了钓鱼,外面看着大气磅礴,里面的装修极其简单。海棠来这里是为了修养身心,生活艰苦些也就算了,阅读道家经典放松一下也行,没想到这里一本书都没有,自然也没有笔墨纸砚。
得知这个消息后,海棠躺在炕上睁眼无言:我这段时间怎么过!
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能看书也不能写些东西,这日子跟坐牢岂不是没区别!
她已经习惯了很晚睡觉的日子了。
这可怎么办?
海棠没办法,只好坐起来开始收拾行李,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干,转移一下注意力啊。
此时她看到带来的一个精美的大盒子。
她瞬间觉得有能打发时间的事儿了。
这盒子里放着满满一盒子苏合香和别的药材搓成的药丸,一斤米酒里面放一丸药,每天早上空腹喝完,这就是给她配置的苏合香酒。
这有多少丸就是有多少天的,外面用蜡密封,再用纸裹一层。
海棠就开始数药丸,然而数了三遍还是睡不着,反而更精神了!
这简直是在浪费生命,海棠在考虑要不要连夜跑回京城去,最起码王府没这里这么无聊啊!
第233章 大雪夜
海棠开始了一段对她而言“清苦”的山居生活,打拳射箭都是可以的却不能读书。
这处道观规模算得上庞大,外观巍峨壮观,第一日海棠带着盐宝各处参观,当自己是游客,各处犄角旮旯都参观到了,甚至都去了厨房看今日吃什么。
第一天能这么打发,第二天就真的没事儿可做,她就躺炕上把自己背过的书给背一遍,感谢尚书房一百二十遍的背书规矩,这么折腾下来有些书会背了之后就真的再难忘记。她又找了些废布料,扎了块墩布,每天把墩布浸湿在走廊的地砖上来回默写背过的内容,当是拖地了。
一日三餐准时吃,没什么事儿打扰,早睡早起再加上每日大量运动,海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别的地方倒也罢了,她肚子上确实有了些肉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等到离开的时候海棠发现,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放松,还是那种紧绷着的状态。
他搂着盐宝,在她身边坐着闭目打坐的抱残守缺,外面有大量的侍卫“押送”,马车摇摇晃晃,里外都是加厚的壁板,连个窗户都没有,黑乎乎的。
黑暗里,狗头塞到海棠怀里任撸的盐宝瞬间抬头,同一时间守缺同时转身,他和盐宝的方向是一致的。
海棠把手放到狗头上面拍了拍,盐宝安静地趴回来。
车子没停一直走,过了一会之后,马车不再摇晃,显得轻快平稳起来,这是上了官道了。又过了一会,那种摇晃的感觉也没有了,很平稳,车轮碾在石板路上的感觉与众不同。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才停下来,朱尔哈岱的声音传来:“郡王,请下车。”
门从里面打开,抱残守缺先下去,扶着海棠下来,随后盐宝跳下来。
朱尔哈岱看了盐宝,忍不住说:“呦,这狗吃的是什么,怎么养的这么大!”
海棠问:“如何?尾巴甩开了吗?”
朱尔哈岱说:“甩开了,刚走。皇上奉太后南巡的消息传来了,如今京城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南方人,有的人是钻营门路,有的就不知道是有何目的了。之所以要接你回来就是因为过几日乔老板会回来。同时也考虑下面的人要给您拜早年磕头,所以您不能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
海棠点点头:“这一路行来用了不少时间,让人摆饭吧,咱们一起吃饭,正好说说最近的事儿。”
此时在汤山行宫,曹寅陪着康熙下棋,曹寅说:“南巡带着这么多的宫眷,每日住宿都要提前安排好,爷们都能凑合一下,太后和诸位格格却受不得奔波之苦。”
康熙嗯了一下。
曹寅接着说:“别的地方不是奴才管辖,奴才管不到,更不该过问,到了江宁您打算驻跸何处?奴才提前让人留意,防着陌生人靠近。”
康熙对着棋盘思考起来,曹寅也不知道他这是在思考棋局还是刚才的问题,就低声说:“江宁那里有很多名园,都很不错,住着也舒适。”
康熙说:“这些名园都是前明的王府的园林,再或者是开国功臣的别院,住进去不合适。”
康熙这次去江南,一个很大的原因是想缓和满清和民间的关系,他带着宫眷住进前明的王府,各方面的反应都会不一样,最好的办法是不住进去,冷处理。
曹寅说:“那就是两江总督的官邸了,总督府的后花园还不错,奴才去看过。”
康熙摇头:“朕打算住你们家。”
曹寅满脸惊讶!
“这……这,奴才家里狭窄了些……”
康熙说:“织造衙门隶属于内务府,内务府是朕的管家班子,说到底朕还是住进朕自己的地方,两江总督衙门乃是官邸。”
曹寅明白了。
他皱眉说:“只是织造府的地方有些破旧了,需要修缮一番才行。”
康熙说:“朕从内帑给你调拨银子。”
曹寅立即追问:“那么苏州呢,您也是驾临苏州织造府?”
康熙点点头:“朕打算在苏州停留一阵子,勇宪喜欢园林,朕打算没事儿了带她去各处园林看看。”
曹寅立即说:“是,这事儿奴才交给李煦安排。”
听到李煦,康熙有话想说,李煦此人搅和进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党争中,让康熙颇为不喜,后来还是没说出来。
但是免不了要敲打一番:“朕听说李煦对太子和大阿哥多有奉承,怎么不去其他几位阿哥和勇宪?都是小主子,难道在他眼里还不一样?”
这话已经非常重了,曹寅不敢再坐着,赶紧下跪替李煦请罪。
康熙喝了口茶说:“那是他糊涂,和你有什么关系,起来吧。朕本来打算等到四阿哥从关外回来给诸位皇子封爵,然而这事儿在朝廷里面沸反盈天,等不下去了,这两日就按照前年外面拟好的折子安排。”
曹寅立即说:“奴才恭喜皇上,此乃是各位皇子分家出去,开枝散叶了。”
康熙哼了一声,把茶盏放下:“你与朕君臣认识这么多年了,朕也实话跟你说,朕这几个儿子德不配位盛名难副。”
曹寅重新坐下,说道:“那是您作为父亲对诸位阿哥有期望,这天下有多少人的才能眼光谋略能抵得上您的一〇,实在是少得很。在奴才们看来,诸位阿哥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是奴才等可望不可即的,可您对他们还是不满,并非阿哥不好,是他们都年轻,您再教养一阵子再看他们,那时候他们行事愈加有您的真传,您就满意了。”
康熙无可无不可:“朕盼着如你说的这般吧。”
曹寅从行宫回来,李煦立即去问:“子清,你问主子爷了吗?外面说明年南巡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曹寅点头:“是真的,我今儿替你我问了,皇上到时候路过苏州会住到织造衙门,到了江宁会住在江宁织造衙门。”
李煦瞬间喜悦爬满全脸:“真的?主子爷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那……衙门是不是要修缮?”
曹寅点头,“我打算回去各处检查一下,修缮房顶,免得下雨漏水,再重新刷漆,顺便让家里的家眷搬家,给主子爷和太后腾出来地方。”
李煦觉得这妹夫榆木脑袋:“这乃是行宫,你重新刷漆算什么,该扩大修缮才是!对了,这钱哪儿来?”
曹寅说:“内帑调拨,算了,也不过是住几日,不必那么大张旗鼓。”
“子清啊子清,亏主子爷这么照顾你,你怎么就不做点贴心的事儿,主子好不容易来一次,你怎么就随便应付,主子爷带着一家老小一路奔波,你还让他凑合,怎么凑合?就该让他一路后到了行宫好好地放松一下。主子爷有没有说调拨多少银子?”
曹寅摇头。
这时候曹寅的儿子七八岁的曹顒悄悄地从门口伸出个脑袋,曹寅肚子里的话就没再说,而是对儿子板着脸训斥:“扒着门干什么!要进就进,不进出去玩儿,这不进则退是干什么呢?”
曹顒进来站好,乖巧地说:“娘让儿子叫您和舅舅吃饭。”
李煦立即站起来把外甥抱在怀里,跟曹寅说:“走走走,子清,吃饭去。”
曹寅皱眉,李煦这分明是想从这事儿上捞银子,敢捞皇上的银子,这胆子可真大!
然而都是亲戚,真的是一荣俱荣,他想着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此时出去,天色已经黑了,各处正在挂灯,他们曹家在京中有房子,家里的留在京中的管家跑来说:“老爷,听说明日勇宪君王从郎惠园回来,今日王府开门收拜帖了。”
曹寅立即说:“快拿我的帖子送去,跟王府杜管家说明日我有事儿跟王爷商量,请他安排我明日一早就摆见郡王。”
管家应了一声,赶紧跑出去,打算趁着宵禁前把帖子送到王府。
当天夜里,汤山行宫的书房里面传出几道圣旨,礼部在行宫听差的官员踩着夜色到各位阿哥居住的院子外面宣读圣旨,四阿哥这位不在家的阿哥是六阿哥代领的圣旨。
随后各处都派人打听,皇长子封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六子胤祚、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皆为多罗贝勒。
三阿哥高兴得让人明日一早赶紧回去把定做牌匾挂在自家府邸的大门上。
封爵的这些皇子都打算这几日宴请宾客,随后一起去给康熙磕头谢恩。消息很快传遍行宫,后宫的娘娘们有儿子封爵的都喜气洋洋,恰巧这时候外面开始飘起洋洋洒洒的雪花,这时候这雪花在红灯的照耀下也显得喜庆了起来,颇有些瑞雪兆丰年的意思。
德妃踩着雪到了隔壁给菩萨磕头上香,不管怎么说,她养大了五个孩子,有四个有了着落,只需要为小儿子谋划就行了。
后宫各处喜气洋洋的同时,几位阿哥穿着披风急匆匆地来到书房外,路上三阿哥还说:“这时候汗阿玛必定刚吃饭,咱们没人敬他一杯,不知道汗阿玛有什么训斥,大概是让咱们勤俭持家吧!”
大阿哥也是这样想的,这时候颇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模样,声音大得能传很远:“那是当然!哈哈哈~”
后面的弟弟们虽然没说话,都面带微笑,七阿哥本来都腿脚不利索,脚下打滑差点滑倒,被后面的八阿哥一把扶住了。
这下哥几个都关心了几句,大概是心情好,都是温言关心,简直比往日更亲热几倍。这一路上兄弟几人居然有默默温情在。
到了康熙的寝宫,门口的太监说:“还没传膳呢,一直在书房。”
大阿哥说:“汗阿玛真辛苦,这会还在忙活。”
三阿哥说:“大概是在等咱们,咱们一起到了才传膳。”
几人到书房外面,太监进去通传,隔着门扇,寂静的夜里,康熙递给太监一张大字说:“跟老七说,朕赏他个封号,天冷,他走得慢,别路上冻着了,让他现在回去吧。”
太监捧着纸出来,七阿哥已经听见了,立即跪在雪地里磕头谢恩。随后他双手接过这张纸,上面是一个“淳”。
旁边六阿哥和八阿哥把他搀扶起来,七阿哥往前走了几步,在屋檐下再次跪倒谢了皇父赐下封号,随后又发表了一番获得爵位的感言,表示对皇父感激不尽往后对朝廷忠心耿耿,旁边的太监把他扶起来,安排人送他回去。
此时书房里静悄悄地,外面的几位皇子面面相觑。
晚饭呢?喝几杯呢?勉励呢?
这是什么意思?
康熙偶尔站起来,门扇和窗户上倒映着他的影子,他没叫,这些皇子们也不敢贸然去敲门。
大家这会都已经落了一身雪了,在雪夜都冻得差点僵了,六阿哥感觉到厚厚的鞋底都抵不住寒气从脚底板一缕缕的向上攀升,整个身体都是凉的。
六阿哥把身上的雪给扒拉了,在兄弟们充满希望的眼神里来到门口隔着门缝说:“汗阿玛,儿子冷,能喝口热汤吗?”
康熙隔着门骂:“没热汤给你喝,你老子都饿着呢,滚回你院子里去。”
六阿哥在门口说:“是,儿子滚了,您早点吃饭早点歇着。”
说完没听见有什么动静,悄悄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书房,想了想,又说:“儿子明儿再来请安。”
书房里还是没动静,他转头走了。
三阿哥一看,无声地大喊:“老六你站住。”
六阿哥飞快走了,冻死了,再送下去他小命要交代了。
这时候五阿哥到了门口,隔着门缝说:“汗阿玛,儿子……儿子先去给太后祖母请安,再不去她就要睡了,儿子今儿有爵位,她老人家肯定高兴,儿子想去给她磕头,儿子在门口给您磕了,您……您早点睡吧,活儿是忙不完的。”
说完在门口跪下磕头,康熙说:“去吧,请太后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