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挣扎的过程中嘴里的布掉了,鄂伦岱瞬间把他亲老子骂上了,还跟佟国纲说:“……你最好现在弄死我,回头等你死了我把你们两个一起扬了!”
佟国纲没生气,鄂伦岱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佟国维就劝:“人死为大,她都没了你还计较什么?你就该看在你兄弟法海的面上……”
“呸!你哥哥房里的事儿你那么热心干吗?说,你是不是和那贱人有一腿!”
这句话的杀伤力巨大,佟国维也是个体面人,瞬间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下二房的男丁不乐意了:你嘴里塞粪了!这是造谣!
佟国维浑身抖着说鄂伦岱:“你这是诽谤,诽谤!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家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逆子,你!你!你!唉!”这不是亲儿子,要是亲的现在就打死他。
佟国纲不愧是老将,还是稳得住,看老兄弟被鄂伦岱一句话说得晕头转向败下阵来,其他人说得再难听鄂伦岱就当是放屁,全然不放在心上,其内心是满意的。就说鄂伦岱:“这点给人家泼脏水的鬼魅伎俩别用,用了旁人看不起你,男子汉大丈夫就该用阳谋,行堂皇之策。以为你在青海有点长进,还是这模样,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鄂伦岱还在挣扎,跟佟国纲说:“对别人自然是要用堂皇之策,对小人就该用小人伎俩,你以为你是个爷?我看比那市井无赖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别不认,我这行事规矩是你从跟前学来的!”
这点佟国纲真的不认!他们佟家富贵好几代人了,早先明朝的时候就是富贵人家,家里孩子的教养在当年都已经是当大事儿办了,鄂伦岱这样混不吝的才不像是佟家人!
关于教养这件事两人开始对骂,骂人的重点在于谁才不是人。然后鄂伦岱在不断地挣扎弹跳中磨破了绳子,和他阿玛现场来了一段全武行,人家说拳怕少壮,佟国纲最终没打过鄂伦岱,但是父子都挂彩了。佟国维是真没法子,再次祭出“求皇上”大法,佟国维父子把佟国纲父子送到乾清宫。
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奴才是真没法子了,鄂伦岱和父亲动手,这真的没法管教了。”
要是普通官员被人因为和老父亲“切磋”揭发出来,早几百年身上的官职被一撸到底成白板了,但是佟家人例外。
康熙长长地叹口气:“朕年轻的时候就给你们父子断官司,朕都一把年纪了,孙辈都要成亲再有孩子了,你们还这个样子,让朕怎么说你们!”
鄂伦岱在书房的地毯上坐着,哼了一声,不屑之意昭然若揭。
佟国纲坐在一边跟康熙说:“此乃是逆子,奴才早晚杀了他。”
这话康熙都不信,想和舅舅说“他第一回和你动手的时候你就这么说,到如今了多少年了,只见过你给他谋划,没见过你真要杀了他”。
康熙也不想跟他们父子计较这个了,跟鄂伦岱说:“你比别人有福气多了,朕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老父亲如今还能和你动手,这是还有力气,身体还好,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要珍惜才是。”
鄂伦岱冷笑一声,笑话这位坐在皇位上的表兄弟自己家的事儿都弄不明白,还在这里整得跟明白人一样!
放在以往他高低讽刺康熙几句,但是毕竟在外面当官的时间久了,圆滑了些,就说了一句:“您劝劝您舅舅,他只要在一些事儿上顺着奴才,奴才日后不和他犟了。只要奴才得偿所愿了,他要是再动手揍人,奴才保证不跑不还手,打死打残随他的心意。”
佟国纲大喊:“逆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鄂伦岱针锋相对:“除非你弄死我,将来我扬了你那心头肉!”
佟国纲还想动手被佟国维赶紧拉着。
康熙都没办法了,为难地搓了搓脸。然后他用了一个拖字诀,自从他开始用这一招后发现这一招挺好用的,也不管拖下去的结果如何,先拖着。
他就说:“鄂伦岱,你不是说你日后当家了再去刨祖坟吗?现在别刨了,留着日后吧。”
佟国纲立即站起来,气得呼吸都粗了,这要是普通外甥他做舅舅的少不得要教训一番。康熙安抚他说:“这事儿先放着,放着,日后再说。”然后跟鄂伦岱说:“你别闹了,明日班布拉要去察哈尔,你跟着一起去。”
鄂伦岱问:“凭什么让奴才去?奴才刚回来,就是一头炉拉了那么久的磨是不是也该缓口气歇一歇喂点水?奴才这口气没缓过来呢,您就是用人也不是这么用的!”他看看佟国纲,瞬间恍然大悟:“哦,为了您这老舅舅,您就把奴才往死里用是不是?担心奴才再和他打起来是不是?”
就是这意思!
康熙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说:“你要是不去也行,回头这火器营交给别人管着,朕听说那谁在火器营里面颇有成绩……”
此刻佟氏父子的利益是一致的,火器营的统领必须是佟家人!
鄂伦岱咬牙说:“行!奴才去!”
佟国纲也坐下了,他是看明白了,康熙就是和稀泥,这家务事别说是清官了,就是皇帝也断不了。
康熙对旁边的太监说:“把人扶起来,给他个座儿。”
两个太监赶紧扶着鄂伦岱起来,鄂伦岱对着佟国纲和佟国维哼了一声,今年这场闹剧算是过去了。就是佟国纲不敢松口气而已,谁知道鄂伦岱什么是再发病一样地闹一回。
康熙问鄂伦岱:“你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吗?班布拉有儿子了。”
说到这件事鄂伦岱倒是没恶声恶气,点头说:“听说了,在路上听说的,算算日子该出月子了吧?”
康熙笑着说:“出了,你也是长辈,不能没有见面礼。朕让他们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
说着让人去后面抱孩子来给佟家亲戚看看。
皇上说这是亲戚,那就是亲戚。一群人转移到康熙平日休息的房间,彼此落座后开始闲聊。鄂伦岱一身邋遢,康熙以为是在地上滚了一身灰,没想到这会儿热了,把衣服扣子解开,里面的衣服已经脏到黑亮黑亮的地步了,让康熙瞬间想起鄂伦岱那汗脚和臭鞋。康熙立即问:“鄂伦岱,你回家都没洗漱一下?”
鄂伦岱就知道这是又嫌弃自己了,梗着脖子说:“洗漱?饭都没吃到嘴里,水都没喝一口!”
在堂兄弟们略带鄙夷的目光中,鄂伦岱扒着蒜瓣蹲在门口端着大碗吸溜着吃面条。这姿势这动静不像是皇亲国戚,更像是城墙根下要饭的花子。
这时候梁九功在门口从乳母的怀里接过弘阳抱着进来,鄂伦岱端着碗站起来,跟着梁九功伸着脑袋看襁褓里的孩子。
康熙就嫌弃他埋汰:“你离着孩子远点,别熏着孩子了。”
鄂伦岱冷笑一声:“老话说皇帝身上也有三个御虱呢。”
说到底谁嫌弃谁啊!
康熙当没听见,抱着孩子跟佟国纲和佟国维说:“两位老大人看看这孩子,如今长得白胖可爱,朕时常惦记。”
佟国纲和佟国维一瞬间回想起很多年前康熙抱着太子也是这么显摆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翘楚,一辈人有一辈人的轮回,老兄弟颇有些感慨。
佟国纲就接着孩子抱在怀里,低头看看,刚吃饱喝足换了衣服和尿布的弘阳这会很乖,不哭不闹,到了佟国纲的怀里露出一个大大的无齿笑容。
佟国纲看了也跟着高兴起来,大家看到幼崽都是心生喜爱,年纪越大的人越是如此。佟国纲就跟康熙说:“小阿哥真是聪明伶俐啊。”
康熙心里得意,嘴上却说:“欸,年纪小哪里能看得出来,别为了让朕开心就信口开河。”
吃了一碗面条的鄂伦岱打了个饱嗝,对康熙这言不由衷的话很鄙夷,对他翻白眼后把碗递给旁边的太监:“再来一碗,多拿几瓣蒜,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这时候佟国维接着佟国纲的话说:“皇上,小阿哥年纪小就知道谁是亲戚,刚才梁公公抱着没见他欢喜,到了您和奴才大哥的怀里,这孩子就展开了眉眼,您瞧瞧,现在笑得多乐呵。”
佟国纲转身让佟国维抱一抱,小孩子在佟国维的怀里吐了个奶泡泡,然后挥动胳膊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一屋子人立即对着这个动作吹起来,把弘阳吹得跟天上的仙童下凡一样。
康熙也很高兴,在佟国维把孩子送到他跟前的时候说:“这孩子聪明着呢,他额娘小时候就聪明,朕就盼着他能有他额娘几分灵气,能有一二分一辈子都受用不尽了。是不是啊弘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郭罗玛法跟前说话。”
旁边蹲着吃面的鄂伦岱扑哧笑出来,嘴里的面条都喷出来了,他笑着说康熙:“皇上,不是奴才说你,你这事儿做得别扭啊!说是外孙,跟着孙子排序。说是孙子,又句句喊您外祖,这关系弄得这么拧巴,这孩子将来会说话了第一句肯定是解释他和你这关系到底是怎么论的。”
佟国纲骂他:“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鄂伦岱低头扒拉面条,这次没和佟国纲顶嘴。
康熙抱着弘阳想了想:“鄂伦岱说得也有道理,他是皇家的人,入了天家的族谱,自然不能再叫朕外祖父了。”
然后跟梁九功说:“放出话去,小阿哥是自家人,日后和其他阿哥一起称呼朕玛法。”在梁九功应声要退后几步出去的时候突然说:“再把鄂伦岱的蒜给拿走,让他没滋没味地吃面吧!”
梁九功从鄂伦岱的手里拿走了蒜瓣,鄂伦岱看看康熙深呼吸后低下头开始扒拉面条。
然而这时候佟国纲站起来带着全家告退,康熙也没留他们,催着鄂伦岱一起走,鄂伦岱听了赶紧扒拉面条,吃得太急不停地打饱嗝。
佟家的人刚出门,就遇到了穿朝服的海棠和挎刀的隆科多。
海棠和佟家人说了几句就急着进乾清宫,大家都理解,这是急着去看孩子。
海棠快走到御书房门口突然想起来要带鄂伦岱去察哈尔的事儿,既然遇到了不如赶紧沟通。她立即返身折回去看看鄂伦岱走远了没有。
佟家人没走远,正在乾清宫外说话,鄂伦岱打着饱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海棠急走几步,跟他们说:“诸位幸好没走远,本王有几句话跟鄂伦岱说,后日去察哈尔……”
此时佟国维的儿子庆复说:“皇上说明日去。”
海棠想着后日出门,留明日一天给鄂伦岱休息。这时候惊讶地问:“皇上说明天?”
在场的人都点头,鄂伦岱就说:“我活着就挺招人烦的,格格,明儿见!”
第322章 看的清
第二天海棠先进宫看孩子,抱着儿子亲了亲小脸,跟儿子说:“在家乖乖的,别闹人,额娘过几天就回来了。”
德妃说:“你快走吧,赶紧把孩子放下,现在还小着呢,不能竖着抱,看你带孩子我就不放心,快把你儿子放下。”
在炕上歪着玩九连环的桂枝就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额娘居然开始嫌弃姐姐了,这在以前都不敢想。”
德妃看她一眼:“你是最早被嫌弃的,会说风凉话了,闭上你的嘴,别耽搁了弘阳睡觉。”说完把弘阳放到怀里拍着,弘阳确实困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海棠就说:“白天让他少睡会,晚上嚎起来前面延禧宫都能听见,你自己也睡不好,别为了带孩子把自己折腾得憔悴不堪。”
德妃虽然觉得女儿挺孝顺的,然而还是不会带孩子,孩子一天到头都在睡,醒来也是因为饿了,哪里分什么白天夜里。就说:“路上慢点,外面冷多穿点,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该歇着的时候歇着,你不用挂念弘阳,我看着呢。走你的吧!”
海棠就告辞出来,见了康熙也是一样的说法,放心孩子,有德妃照顾呢。
海棠就坐车出宫,鄂伦岱骑在马上,打着哈欠在等海棠。出了城,海棠就看到鄂伦岱骑着马摇摇晃晃,那模样像是要睡着却要强忍着一样,海棠就跟外面的侍卫说:“让老鄂去后面车上睡一会儿,他这样子跌下来可怎么办?”
鄂伦岱就去后面运送物资的车上睡了起来,一路颠簸没挡住他的呼噜声,下午在一处驿站停留,鄂伦岱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下车,迷迷糊糊地坐在海棠身边等着开饭。
海棠问:“昨日没睡好?”
鄂伦岱就说:“年纪大了,两千里路跑回来,疲惫不堪只想倒头就睡,从昨日回宫到早上一直睡着没醒,两个梦都没做,哦,也没洗脸。”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海棠只能道一声辛苦。
饭菜端上来,不是大鱼大肉,乡间粗茶淡饭量大管饱。海棠和鄂伦岱都没嫌弃,鄂伦岱吃的时候跟海棠说:“奴才打算过几年回京城来,这几年先提拔个可靠的副手,这事儿要提前跟皇上商量,奴才先给您透个底。”
海棠问:“怎么提前回京城任职?难道是老大人身体有恙?昨日看着挺精神的啊!”
鄂伦岱摇头:“他身体还行,一二十年内应该没事。虽然身体好,脑子却开始糊涂了。”
有吗?
海棠回忆了一下:“没有吧,这一家我见到舅爷的次数也不少,无论是私下说话还是和汗阿玛对答,还是一如既往啊,没见有什么糊涂的地方啊!”
鄂伦岱有气无力地摇头:“不是说这种糊涂,格格说的是老糊涂,老了不认识人了,脑子不清楚了,那是老糊涂了。奴才说得糊涂是一开始都糊涂,是脑子……跟格格说一件事,昨日奴才回去和他打架了,您知道吧?”
海棠点头。
鄂伦岱说:“那一对老家伙提前有准备,让二房的那几个兄弟提前埋伏,奴才在家里召集人手准备出去,被他们一拥而上拿住,五花大绑地抬堂上去了。
他们绑得不结实,他们兄弟就知道奴才这人容易犯浑,也知道奴才会和老家伙打起来,正经想息事宁人的人自然是先制服了奴才再慢慢说道理,说通说不通是一回事,让奴才没法子反抗听他们讲道理是一回事。
可这些人绑得松垮,就是料定了奴才和老家伙会打起来,老家伙年纪越来越大,气出毛病或者是奴才失手把人打死打伤最后是什么结果?打一架不算什么,失手把老家伙打得重伤起不来皇上是饶不了奴才,皇上定然把奴才发配到宁古塔去。奴才既然被流放发配,奴才的儿子还小,法海那厮和垮岱是文官,那火器营统领的位置让大房握着还是二房握着就能好好地说道说道了。不得不说这群孙子是包藏祸心。”
海棠嘴里嚼着饭菜,皱眉在想这件事。
鄂伦岱人是混账了些,但是这是正经的嫡长子,按照家主养出来的孩子,昨日一个举动就有这些发现,足以证明这人这些年没成个废物。
海棠问:“你要不跟舅爷聊聊?”
鄂伦岱摇头:“将来弘晖算计了弘阳,还没留下证据,弘阳把这事说出来,你怎么想?两个老家伙是有感情的,但是年纪大了,家族大了,避免不了的只要分家了。”
他叹口气:“佟家富贵已极,再往下不分家就没好事了。”
“怎么说?”
“从外面争不到的满足不了的,就开始在自家里面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