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扎拉丰阿说:“别担心,只要用心当差这些爷就不难侍奉。”
“您说得也是,”他们那是大人物,犯不上和小人物计较。
第二天扎拉丰阿去了宗人府,看到老五阿哥的大儿子弘昇贝勒和弘昼在说话。
看到了扎拉丰阿,两人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此时人都没来齐,也没往大堂去,几个人就在屋里说话。
弘昇跟扎拉丰阿说:“四伯说前两年侄儿跟着姑妈大哥学了些本事,让侄儿接手宗人府的钱粮差事,辅助弘昼弟弟。”
扎拉丰阿恍然大悟,这是接替十二阿哥位置的人。他颇有些感慨,这老的去了小的来了,说造化吧,又是人为造成的,让人想笑。
扎拉丰阿点头:“挺好的挺好的。”
此时雍正在处理西南诸省送来的消息,他重点浏览关于流官的消息。
弘历被叫来晾了半天了,进来后就得到一句:“你等会”,这一等都是一上午。
英儿端着茶进来,把热茶放好,把凉茶收了。
雍正把折子放下,一边揉着眼框一边说:“又到中午了,中午不吃了,你把东西收拾一下回家吧。让外面收拾车,朕要去你十三舅舅家一趟,在他家吃。”
英儿问:“折子您带上吗?”
雍正立即点头:“带上带上,好孩子还是你细心记性好,舅舅都忘了,要不然算白跑一趟。”
英儿就笑着说:“您事儿多,这是小事儿自然不记得。您坐会儿,我去让人备车。”
英儿端着茶出去,弘历笑着说:“皇阿玛?”
“你还在啊?明儿再来吧,朕下午去你十三叔家看看他,再和他商量些事儿。”
“这……”儿子都等一上午啊!
雍正已经喝了茶水,把折子放好让人给英儿送去,又吆喝把两条狗带上,匆忙且高兴地准备和十三阿哥一起吃午饭。
弘历再看不出来皇阿玛对他罚站才是白长了一颗聪明脑袋。
第596章 又遇险
十三阿哥家在吃饭的时候听说雍正要来,就特意把午饭推迟,让人准备好食材,打算等一会儿做几盘素菜。
考虑到雍正对吃素的坚持,作为好弟弟的怡亲王就吩咐多用鸡蛋。好歹吃鸡蛋也能补一补,比单吃菜强。
雍正的车架带着英儿,是捎英儿一截路。
既然到了舅舅家门口,英儿不好直接就走,也下车去十三舅舅家拜见。
十三福晋拉着她不让走,非要留她吃顿饭:“好孩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是回你家也要重新给你做,不如就在舅妈家吃一顿。”
看她留客留得殷切,英儿就说:“既然如此,那就厚着脸皮吃舅妈家的饭了。”
十三福晋笑着说:“哎哟,就是一顿家常饭,你要是再说下去,舅妈不给你排一桌大席你额娘就骂我了。走走走,咱们和你妹妹一起用餐。”
前面就老兄弟两个,后面十三福晋领着几个小阿哥和格格们用餐。
雍正也没一上来就说折子里的事儿,而是先问十三的身体,又说自己为十三念经,毕竟除了找好大夫,也要在求神方面多努力了。
此时在港口小镇,当地官员陪着海棠和弘晖游览新建的大寺。随行官员把这里的佛像特点讲得很细致,还旁征博引,把几处有名石窟的佛像也讲了一遍。因为距离山东最近的是河南洛阳的龙门石窟,所以就处处拿龙门石窟举例子。
又因为都是官场中人,免不了拍一拍圣明天子的马屁,所以这些人就说:“……由此观之,越是盛世,佛像越是宝相庄严身姿丰腴,越是乱世,佛像就显得瘦薄干枯。观此大佛,短颈粗体、健康丰满、朴达拙重,再看两旁边诸位菩萨,个个表情柔和、端庄文雅。天王严肃威武,力士狰狞暴躁,真乃是大巧若拙。”
海棠点点头,就论美学而言,这真的是非常美,拉长时间来看待,如果能传世必然是瑰宝。眼下海棠就不得感慨,这可真花钱。
这金装佛像们都是民间信众捐钱建造的,大户人家成百上千,寒门小户几十上百,那些吃穿都成问题的人家为了造佛像更是倾尽所有。大量的金钱买来世,结善缘,不过是水中捞月罢了。
就因为这是当地百姓们捐资兴建,这里香火旺盛,旺盛到有人不远千里来烧香,很多人都进不到寺,拿着香在寺外对着大雄宝殿的地方礼佛。地方官员和当地乡绅再三邀请,海棠不得不来一趟。
在这里海棠还能做到言笑晏晏,但是弘晖的脸已经拉了一路。
方丈拿香进来请海棠和弘晖上香,弘晖连个眼神都没给,只顾着看墙壁上的众比丘和天龙八部。海棠说:“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吃了些酒肉,不好冲撞了佛祖,谁愿意替本王和勤王上香?”
立即有两个官员表示不胜荣幸,上前替他们两个跪在蒲团上礼佛完毕,和尚们接了香插在了炉里。
方丈这时候请出善缘簿子给海棠看,海棠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拿钱!
这感觉很糟糕,就跟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得够呛!
她笑着把这善缘簿子接过去,翻开看了看,第一页最后面一行是捐银一万两的名字,海棠看了看这冤大头,不认识。这一万两都不算多,这第一页捐十万八万的人多着呢。
第二页则是八千两以上的捐赠者名单,一直看到了第八页,才开始出现四五千两的记录。
海棠开始从后面翻,后面都是一些女性捐助者,写着某某氏捐赠了几百两,也有上千两。
这可真有钱啊!
单看这个谁敢说一句民间穷?谁能说一句这不是太平人间?
不敢说富可敌国,但是从手里过了上亿两白银的海棠看了直呼这是一本冤大头名录。
甚至海棠这个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位藩王,手握盐场拥有十几万只羊还有很多来钱渠道的藩王,是真不愿意给泥塑一两银子。
她合上善缘簿子,问方丈:“本王不太懂,问出来方丈各位大和尚以及列位臣工都不要笑。是不是愿心大,香油银子费得也多?”
众人没笑,对海棠这种不懂是真的看出来了,这口气和那些村头的民妇没有区别,这也不是谦虚,就是实话实说。
贵人也就如此了!
满场的人以为她就算是在朝廷上能纵横捭阖,可是有些时候和愚夫愚妇们一样。
和尚们双手合什,方丈说出了一段佛家的故事,大意是佛祖跟前众生平等,愿望无大小,只要虔诚就行。
海棠是真不懂,她在忙完家庭事业后,所有的精力用来学道家经典了。虽然三教是一家,除了儒家外,她对道家和佛家几乎是一窍不通。不过这也有区别,道教典籍让她装起道士来没什么压力,只要不碰到学问精深的道士,她还能和人家胡扯几句道家的内丹术。但是对佛家也仅限于了解有名的人物和有意思的故事上了。
和海棠不一样,弘晖对佛家典籍极其精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家庭氛围,他阿玛很虔诚,他自小就接触这些。哪怕是他因为嫡长子出身的天然优势不需要对亲爹太讨好,该知道的也是要知道的,不能和阿玛没话聊,特别是皇室里面对佛教很尊崇,因此他熟读典籍,他兄弟们和堂兄弟们也是熟读典籍。
熟读典籍后,他的感悟就一个:佛家贪婪!
贪钱,贪权。
什么六根清净众生平等,就跟“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样虚伪。
特别是雍正把时间挤出来,把一些和尚请进宫,他和和尚们谈论经书,这是他的爱好,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更像是一种学问上的交流,但是弘晖很怕,他怕雍正将来和这些人走得近了受到影响。
各种事情叠加在一起,他对佛家的好感直接清零,现在这让姑妈布施更能理解为逼着给钱的行径让他更憎恨。
海棠可以不给这钱,但是外面的信众太多了,众目睽睽之下一毛不拔又太有话题度。鉴于皇室对佛家的拉拢,鉴于草原和藏地对佛们的虔诚,这钱不能不给!
海棠说:“我愿心大,愿意出三十万两,只求佛祖能实现愿望,想来佛祖慈悲,必然会答应本王。”
三十万两,这是一笔巨款啊!一群和尚们同时宣扬了一声佛号,声音洪亮,在大殿上显的及其庄严。
海棠对着佛像双手合十,说道:“正所谓善财难舍,佛祖以大慈悲保佑世间善男信女生者安全亡者超脱。然而尘世之人活得艰难,本王愿意为中原百姓和南方各地人口世世代代布施银子共三十万两,自此以后,只有为亡者超脱,百姓才可自己布施。”
大殿上安静得可怕。
海棠跟身后的官员说:“谁愿意替本王……罢了,这乃是本王和佛祖之间的约定,本王亲自拈香下拜以完誓词。”
她身边的太监赶紧去取香,海棠恭敬地上香磕头,随后被太监扶着站了起来。
这时候官员们都回神,立即称赞海棠为百姓着想。
海棠对身后王府的侍卫说:“回京取三十万两银子来,再传信京城各衙门,把这事儿说了,日后各处寺院,除了为亡者祈福做法会,余者不收银子了。收了就是不遵戒律,让各处衙门查查他们的度牒别是什么假和尚冒充我佛弟子。”
和尚们都低下头,双手合十默默无语。
出了大殿,立即有随行官员把这件事宣扬开来,有文采好的当场写了文章,要求立即磨石刻碑立在这大殿前。
百姓们对长篇大论不理解,但是简化成一句话:“日后谁家有人去世要做法事超度的才付钱,别的不用给,王爷替咱们给过了。”
对于百姓来说,三十万两那是一处村子甚至一处镇子上的百姓十八代人都挣不来的钱,这钱够多了。但是对天下佛门来说,这不够,远远不够,这三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
大家一起出来,上了车,弘晖说:“姑妈,您的愿心是不一般大的啊!”
海棠说:“治标不治本罢了。”
寺庙敛财的办法又不止这一项。
弘晖说:“是啊,人家还放贷呢。日后除了钱庄银号都不许放贷,这事儿侄儿再琢磨琢磨,回京后办理。”这中间必然有阻力,阻力还很大,所以不能一口气全部处理,要缓缓地,徐徐而图之!
弘晖成熟的地方在于他不急躁,也有目标,这就够了。对于海棠来说,继承人做点什么比什么都不做强。
车子刚回到衙门,朱尔哈岱带着神武门侍卫和粘杆处的人一起到了。海棠和这些人商量了半天,决定用回去给太后祝寿的名义从队伍里消失。
虽然有这样的打算,但是接下来的行程还是要接着推进下去。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意外。
两日后海棠为了向一些造船老师傅询问山东水军呈上来图纸中的细节部分去了一趟造船厂,海棠的车队从造船厂回来,途经闹市,一个比人头还大的石头被扔进车里,车窗玻璃碎了一地,石头砸进车里的小桌上,砸得桌子粉碎,海棠的左胳膊擦着石头当场断了。
站在楼上的刺客也没躲避,第二块石头随后就到,砸得车框变形。这也是因为是铁皮汽车,要是换木板马车,海棠这时候要滚着下车躲避了。海棠赶紧贴着车门把自己缩成一团,避免被刺客看到,可惜车上没武器,她这时候渴望有一把手铳。
整个卫队围了上来,有人冲进旁边的茶楼里,刺客已经被楼上的茶客和店小二制服。
楼上的茶客大呼倒霉,甚至有人当场哭了起来,冲上来的侍卫直冲到刺客边,问询店小二这人可有同伙。
茶桌旁边是有一只麻袋,麻袋里还有两块大石头,这刺客一共准备了五块大石头,这是没给海棠留一点活路。
店小二和上来的掌柜一起摇头:“就是他,没同伙,他背着麻袋上楼,我们以为是力工就没管,官爷,我们和他真没关系。”
周围的茶客也一同嚷嚷“真没关系”“不是同伙”“我们都不认得他”。
这刺客大声喊着:“我要替弥勒教主灭了此魔。”
侍卫是有些见识的,低声问:“弥勒下生?”
这刺客瞬间变了脸色,还没喊出口,两边的侍卫把店小二的毛巾夺过来一把塞到他嘴里,反剪着双手押了下去。
剩下的人自有官府来盘问,这凶手自然是卫队来审。
此时太监侍女侍卫围着车子,海棠的胳膊垂着,车里一片狼藉。
一个身材瘦小的太监上了车,看到坐在角落里忍着钻心疼痛还要一只手收拾图纸的海棠,哭着说:“主子。”
海棠说:“我活着呢你哭什么?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一片纸都不能遗落在外。”
海棠忍不住感慨自己福大命大,她刚才一直趴在小桌上看图纸,也就是在一瞬间觉得脖子酸痛抬起头来用右手揉了揉脖子。就在这一瞬间,石头从天而降一下子砸在了桌子上。
海棠生出一种劫后庆幸。
她看着收拾东西的太监说:“立即开车回衙门,找各种大夫去衙门等着召见,就说本王受伤了。”
这个太监把东西收拾完,全部放到了海棠随身携带的牛皮袋里,又让侍女上来,车子随后启动,整个队伍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