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舅婿两个又说了一会话,贾母那边来传午膳,两人携手一起过去。
用过午膳,贾母留下林如海跟贾赦,满面笑容的对林如海道:“你既来惊了,想必不会这么快离开,什么时候,你带着那位郡马爷儿来我老婆子这里走一遭?”
林如海被惊了一下。
他去看贾赦,贾赦也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林如海笑道:“您说哪里的话呢?人家郡马爷,又如何会听我的,来见您?”
贾母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对他道:“你别糊弄我,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难道要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要真说出来,那可就难看了,想必那位郡马爷脸上,也无甚光彩吧?”
林如海脸上笑容慢慢消失殆尽,脉脉温情从他身上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为官多年的威势跟无情。
贾母心中一跳,贾赦上前一步,狠狠掐住她的胳膊,他的声音明明轻声细语的,语气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决绝不容质疑:“母亲,您失心疯了,竟开始说起胡话来了?什么郡马爷,您这是哪里听来的,您告诉儿子,儿子去‘好!好!’问问他去?鸳鸯,鸳鸯,老太太失心疯了,你快来伺候!”
贾母被贾赦阴森森的一番话吓的嘴唇都发白了,她想呵斥他‘逆子’!‘不孝’!却在看到林如海面无表情的脸庞时将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方才那番话,定是犯了忌讳了!!
鸳鸯闻声连忙进来,她见贾母脸色煞白,嘴唇还不住的颤抖,当真以为她突然犯了恶疾,忙一叠声的小声呼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听得到婢子的话吗?老太太,您应一声啊?”
一边呼喊一边给她拍背顺气,又要请贾赦快去请太医,
贾母听到太医两个字,突然有了力气,嘴也不抖了,脸也不白了,她一声声的喊道:“不要太医,我没病,我好好儿的,不用叫太医!”
贾赦仍旧轻声细语道:“母亲,您方才都说胡话了,不叫太医怎么能行呢?您是超品国公夫人,您的话可是有分量的,不如叫太医来开上一副药,治好了您的胡话,以后出去吃席,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贾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花,她要是真喝了药,怕不是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这后宅妇人,是有多少是被失心疯的?她们哪一个不喝药呢?
贾母坚持道:“老大,你不能叫太医,我好好儿的,用不着太医。”
此时,鸳鸯也觉出味儿来了。她看看贾赦,又看看林如海,两座大山压下来,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开了贾母。
贾母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贾母冰凉汗湿的手冷的她一个哆嗦。
贾赦仍旧不紧不慢的道:“可是,母亲,您要是再说胡话怎么办?”
贾母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贾赦是在跟她要个承诺,她浑浊的眼珠子一住不住的盯着林如海,林如海也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她,她再看看一脸‘担心’的看着她的贾赦,突然就明白了,跳梁小丑竟是她自己!
人家,早就有默契了!
什么莫家,什么郡马,什么子嗣,什么家业,这个府里早就有当家做主的主人了,而她,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在他们面前,贻笑大方了!
贾母放开鸳鸯的手,她恢复了国公夫人的镇定和端庄,她脊背挺直的坐在专属于她的宝座上,一脸慈和的看着两人,这两个人,一个曾经是她最有出息的儿子,一个现在是她最有出息的后辈,他们,都是一家之主,他们,都在等她的答复。
她如释重负道:“我方才说什么了?我竟都不记得了。唉,人老了,就什么毛病都找上来了。鸳鸯,改天提醒我到庙里去拜拜神仙,求他老人家保佑我以后可别再犯糊涂了。”
鸳鸯连忙答应下来。
贾母见贾赦脸上的‘担心’消失,林如海脸上的寒冰也融化了一些,她对他道:“你们爷们外头的事,我也不懂,我只愿你们能平安康健就算孝顺了。行了,我也乏了,你们自去忙你们的去吧。”
贾赦似笑非笑道:“儿子都听母亲的,您好好休息,若是到晚间还觉着不好,就再请太医吧。”
说罢,草草对她拱拱手,林如海只微微躬身,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走了。
留下贾母一个人对着鸳鸯老泪纵横。
第181章
宣正五十六年年初的禅位大典必将作为一个标志载入史册,它结束了一个旧时代,开启了一个新气象。
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新朝的年号。新帝为了孝顺,也是为了表现遵从祖制的态度,想继续沿用宣正年号,却被太上皇和满朝文武都竭力否定了。
新帝三推三辞之后,最终同意了开启新的年号,他在礼部拟定的几个年号当中,选择庆和作为新朝的年号,同时,也作为新帝的帝号为世人所称颂。
是以,新帝登基的第一年是为庆和元年,新帝也被称为庆和帝。
庆和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封赏自己的妻妾兄弟。皇后就不用说了,自是庆和帝的结发妻子,其他的诸如吴侧妃,则被封为贵妃,贾侧妃则被封为德妃,另外还有其他嫔位、贵人若干,但也都是寥寥。
庆和帝不是一位耽于美色的皇帝,因此他的后宫并不多。是以,礼部及时上书奏请庆和帝在三品以上官员家中采选适龄秀女,用以充实后宫,绵延子嗣。
不过,此提议暂时被庆和帝搁置了,理由是他上位之后的首要之事应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不是广纳美色,做昏君行径。
妻妾后宫好封,兄弟却不好封。
大皇子就不用说了,继续做他的亲王,三皇子被过继了,承继了慎亲王的爵位,这个也不用管了,六皇子死了,被废为庶人安葬了,因着宣正帝还好好的活着,他不发话,庆和帝也不能随意动他,因此就略过了他。
剩下能封王的成年皇子中,只有五皇子和七皇子了。
还在潜邸的时候,庆和帝就与五皇子交好,因此,等礼部将封王的折子递上来后,庆和帝就把五皇子叫进了宫,想问问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封号。
其实封号礼部已经拟好了,剩下的就是挑喜欢的了,既然想要施恩,自然是要把这恩施的彻底,庆和帝的意思是干脆让五皇子自己选。
走在去见庆和帝的宫道上的时候,五皇子遇到了七皇子。七皇子正从内务府转出来,想要去给已经搬到大明宫养老的宣正帝和甄贵太妃请安,半路上正好遇上了五皇子。
五皇子停住脚步,等七皇子走过来之后,笑着问他:“七弟,你这是才从内务府出来?”
七皇子先是给五皇子行了个礼数,才笑着回他:“见过五哥。大典结束,有很多东西得看着收拾起来才行,是以这几日颇为忙乱。五哥这是要去见陛下?”
五皇子笑道:“这种大典开始前和结束后最为繁琐,难为你能吃得下这份苦,不过,忙也有忙的好处,等你忙完之后,陛下自会有封赏,不会亏待了你?哥哥就不行了,至今无事可做,只能混吃等死了。”
七皇子忙道:“五哥说什么呢,你与陛下感情最好,少了谁的都不会少了你的,说不得现在陛下就在等着封赏你呢,你快去吧,快别耽搁了。”
五皇子眼珠子一转,上前拉住他,对他道:“走走走,方正你也忙完了,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陛下叫我做什么?他要是给我派了什么为难的差事,你可得帮着哥哥一些才是。”
七皇子不想去,又不好拂了他的颜面,只能半推半就的跟着他去见庆和帝,只想着,我去露个面就走,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想必也误不了他去跟甄贵太妃一起用午膳的时间。
庆和帝实在没想到七皇子也一起来了,他本想将挑选封号的事揭过去以后再提,谁知五皇子眼疾手快的拿起明显就是为他准备的纸,惊喜道:“四哥,这是给咱们的封号吗?这么多,我跟七弟可得好好的选一个好的。”
庆和帝无奈,只能应了下来,不过还是道:“老七的封号我已经选好了,你的还没定下来,正好你看见了,就现选一个吧。”
五皇子好奇道:“七弟的已经选好了?是哪一个字?”
七皇子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庆和帝。
庆和帝一边翻着折子,一边随口道:“是忠顺两个字。”
两个字,应当是个郡王了?
先不论是亲王还是郡王,只说‘忠顺’这两个字,封给一个王爷,是说他既忠且顺呢?还是怀疑他既不忠也不顺,所以才封给他这两个字,要他忠也要他顺?
若是后者,那可就是明晃晃的敲打了!
五皇子朝七皇子看去,七皇子面色惨白,还有隐隐的羞辱之色。
五皇子咽口唾沫,忙笑着打哈哈道:“好!好封号!我说四哥,这么好的封号,你怎么给了七弟,而不是给我这个跟你最要好的弟弟?你可太不厚道了啊。”
七皇子低垂着眼一言不发,拳头攥的指节都发白了。
庆和帝抬起头来,对五皇子告诫道:“老五,你别犯浑。”
五皇子不依了:“我怎么就是犯浑了?不行,我就是看这个封号好,你把它给我!”
庆和帝:“这是给老七的,你想要自己选。”
五皇子坚持:“我不要自己选,我就要这个,你给我。”
庆和帝:......
五皇子撒泼耍赖:“你不给我,我就去找父皇要。四哥,不过是一个封号,您何必跟我这个弟弟计较呢?”
不过是个封号,一个封号能代表什么呢?
四哥,您这封号一出,还不知道要打多少人的脸呢,四哥啊,咱安生几天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庆和帝正被他闹得头疼,七皇子道:“五哥,弟弟也觉着这封号挺好,五哥,这是陛下给弟弟的赏赐,您是兄长,可别跟弟弟抢啊。”
五皇子看见七皇子嘴角那一抹笑的弧度,心里骤然一个咯噔:“别啊,我是兄长,好的封号理应是我的,来来来,这里有好多好听的封号呢,你自己再选一个?”
七皇子笑容不达眼底,他道:“五哥,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弟弟.......”
五皇子截断他的话,嚷嚷道:“我哪里不够意思了,喂老七,不过是个封号,你是不是要跟哥哥比上一比,才肯让给哥哥?来来来,咱们先去校场上分出个高下来......”
说着,就要拉着七皇子往外走。
“够了!”
五皇子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庆和帝。
庆和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五皇子,五皇子难得的褪去他脸上常年挂着的玩世不恭,也是一脸严肃的回望着他。
好一会,庆和帝才缓缓道:“不过是个封号,也值得你们抢来抢去?你既喜欢,就给用又何妨?”
说罢,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写上忠顺亲王四个大字。
五皇子打眼一看,迟疑道:“一字王才是亲王,二字王是郡王?”怎么给他封了个二字亲王?当真是不伦不类了。
若说忠顺郡王是疏远的贬称,那么换上亲王两个字,就冲淡了‘忠顺’这两个字带来的那份怀疑,让这封号变得有些特立独行起来,加上五皇子跟四皇子世人皆知的感情,说不得还得有人以为这是庆和帝尤其宠爱五皇子呢。
庆和帝撩了下眼皮,问他:“你不要?”
五皇子忙道:“要,要,这可是亲王呢,怎会不要?谢四哥,哦不对,多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跪地行了个郑重的磕头跪拜礼。
庆和帝没理他,又抽出一张白纸,思量一下,写下一个楚字,让七皇子上来看,问他:“如何?”
若是没有方才‘忠顺’那两个字,七皇子看到这个楚字,怕不会早就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了。可是经过方才一番拉扯,七皇子看到这个字,只觉万分的讽刺。
他只道:“挺好。”停了一会,他又不确定道:“多谢陛下?”
庆和帝看他一眼,对还跪在那里的五皇子道:“起来吧,朕要你过来,是想交给你一件差事去干,省的你天天斗鸡走狗的不干正事。”
七皇子见庆和帝说起正事来,就自觉告辞离开了。
五皇子看着七皇子消失的背影,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对庆和帝道:“四哥,老七也挺可怜的,你何必要针对他?”
庆和帝道:“非是朕针对他,是他自己本身就站在一场难解的局上。老五,有的时候,不是我们自己在做选择,而是局势推着我们不得不做选择。朕以为,这些年,你已经看清楚了?还有,朕,是一定要拔出江南这块毒瘤的!”
三番两次的,他都是从江南死里逃生,如今他登上大宝,没道理就当以前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了。
五皇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他看着庆和帝那张眼底泛青的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脸皮,打起精神来,问道:“四哥想给我什么差事?弟弟先说好啊,我几斤几两您是最清楚的,您可得给我派帮手啊,我只做监工,要让我自己去安排人做事,我是做不来的。”
庆和帝笑道:“简单的很,你就去工部看着他们修城墙就行了,又不用你亲自去搬砖头,有什么做不来的?”
五皇子一听,眉开眼笑道:“修城墙啊,这活计好,我最喜欢修园子了,想来修城墙也差不多?四哥您就放心吧,弟弟我一准给您办好喽。”
庆和帝直叹气,给他仔细说了修园子和修城墙的不同之处,五皇子停了一会就忍不住的打哈欠,一个接一个的哈欠打下来,弄得庆和帝都忍不住也想打哈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