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片的冒险
他顿住,没有说话。
明日香弦鸣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眯起眼睛去看对方的表情,但巷子深处过于昏暗,她看不太真切。
“你想见我。”她笃定道,接着,她又试探性地接了一句,“父亲?”
巷子里传来一声枪响,不过好在那子弹不是对着她来的,明日香弦鸣再抬头去看时,小巷深处已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视线停在手指捏着的东西上,那是几根在打斗途中被她拔下的黑发。
“不承认没关系,我会自己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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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找到她了吗?”松田阵平看向再次汇合的萩原姐弟,两人摇头表示找寻无果。
他的心里不免生出几分焦急,祭典人潮汹涌,鱼龙混杂之下难免有不轨之徒,这几年网络逐渐发达,拐卖儿童人口走私的新闻也看得不少,万一明日香弦鸣恰好撞上怎么办。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他这样对自己说,他是知道明日香弦鸣的一些本事的,他应该信任她的能力。
“听说了吗?那边小树林里死人了。”路人的聊天传入他的耳中,松田阵平瞳孔一缩,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他仔细去听他们的对话。
“那人好像是被炸死的,死的可惨了,我现场的朋友和我说,那是个偏胖的中年男人,肚子刚好被炸开,黄黄白白的飙了一地呢。”
听到死者是个男人以后,松田阵平松了一口气,但念及炸弹和明日香弦鸣的相关性,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去现场看一看。
和萩原姐弟说明想法以后,三人向着小树林行进。
小树林某块区域附近围了一圈人,警戒线将他们拦在某个区域之外,松田阵平隐隐闻到一股血腥味,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还要带着同伴靠近。
他自己其实是不在意某些血腥场面的,不过他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而且有些场景会引起生理性不适并造成心理冲击,其实能不看还是不看最好。
这是他注意到了混在人群中沉思的那个人。
“不用找了。”回头向同伴们指着那个方向,他咬着牙挤出一句话,“让我们去好好会会这个突然失踪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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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啦。”明日香弦鸣作完了她的自我反省,向三人讨饶。
天知道她一回头看见三个用一种非常恐怖的表情盯着她的家伙,差点吓得把腿上绑的匕首再次抽出来。拿出手机看到那一溜的未接来电,明日香弦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追踪那个可疑人士的时候随手把手机关了。
听到明日香弦鸣不知道今天第几次道歉,松田阵平止不住地想叹气。
“没事就好,我们也只是担心你。”萩原研二率先抵挡不住她湿漉漉的眼睛,缴械投降。
据明日香弦鸣所说,她在去寻找排队的萩原研二时,发现了一个中年男人手上拿着的糖苹果不太对劲,对炸弹非常敏感的她当即就跟了上去。可惜祭典人太多,她好几次差点跟丢,等再次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他手里的糖苹果炸开,血飙了一地。
她不敢靠近,就到附近的电话亭用公用电话报了警。之所以不用自己的电话是觉得没法解释她一个普通学生怎么就觉得男人手上拿的是炸弹,随后她远远地守在现场,直到警方抵达拉起警戒线也没有发现什么相关线索,打算离开时正好看见了他们。
松田阵平觉得这番解释从逻辑上完全没有问题,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另有隐情,不过明日香弦鸣既然不愿意说,或许这件事不方便他们知道。
“耽搁了好久,现在是不是快要开始放烟花了。”明日香弦鸣抓着机会转移话题。
“是呢,是呢,我期待好久了!小弦鸣,我们之前已经找好看烟花的地方了,就在那边的山坡上,我们快点出发吧。”萩原研二领着她向山坡上走,身后的萩原千速和松田阵平簇拥着她,此时明日香弦鸣才从那种黑暗的氛围中脱离,重拾了和友人出行的雀跃。
“好吧,烟花不等人,大家加快脚步!”
明日香弦鸣说着便提了速,萩原研二被她拖着往前,出于某种难以言说的胜负欲,萩原千速和松田阵平也越走越快。
一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跑了起来,待到跑到目的地,每个人都稍有些气喘。
萩原千速的长卷发乱了,明日香弦鸣本就硬质的发丝直接炸起,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浴衣跑得皱巴巴的,歇开的领口能看见他俩白皙的胸膛。
四人喘着气对视,不知道谁带的头,突然就看着狼狈的彼此笑了起来。
这时,一道金色划破夜幕,焰火在夜空中一串一串地盛开,像拖着长尾巴的流星。轰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开,暗金色的伞盖铺散开来。
像是某种盛势来临前试探性地一响,在这簇金色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光亮。红色的、紫色的、绿色的……一霎那的瑰丽,天空亮如白昼,接着迎来星辰无数,又迅速消逝。天空上盛放的伞花一朵接着一朵,令人迎接不暇。
那些天上的火焰照亮的四人的发丝,照亮了他们的衣服,也照亮了他们的眼眸。
明日香弦鸣看着烟火,脑中似乎想了很多,前世的队友知己,此世的亲人朋友,活着的人,死去的人,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自己能看到这样的烟花真好。
松田阵平看着一捧金色的花朵在明日香弦鸣的眼中绽放,为那其中的绚丽所摄,他不禁屏住呼吸,怕吹散了它。
萩原研二意识到明日香弦鸣在笑,脑中还在习惯性地分析着她的表情,笑容左右对称,眼角微垂嘴唇上扬,这是一个真心的笑。不过意识到主人却完全丧失了读取结论的能力,他只觉得这是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他觉得这个笑很美,甚至想要为之流泪。
萩原千速很专心地看着烟花,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牵着明日香弦鸣的手,她看了眼沉浸在烟花中的好友,觉得应该让她好好欣赏一下难得的美景。于是她体贴地保持了沉默,在烟花的炸响中和好友手牵着手,看着烟花一朵又一朵地盛开凋落。
四面八方的焰火让四人身后拖着的影子摇摇晃晃地合成了一截,远远看去他们浑然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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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烟花祭不要穿木履了,不好跑步。”明日香弦鸣摇了摇脚上松松垮垮的木履,这鞋让她跑得颇为费劲。
“那你穿什么配浴衣,运动鞋吗?”松田阵平当即吐槽。
“一般人也不会穿木履跑步啦。”萩原研二准确找到了另一处槽点。
“重点明明是下次烟花祭!”萩原千速打断了他们,她眼睛亮晶晶地抓住明日香弦鸣的手,“下次烟花祭也一起过啊。”
明日香弦鸣也跟着她笑。
“当然。”
第16章 明日香的回合
告别了朋友们,明日香弦鸣拖着松松垮垮的木履回了家。
木履在青石板上敲得啪嗒作响,她似乎是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故意拖着步子,听着木履的跟清脆砸在地上。
这么懒懒散散总算回了家,明日香弦鸣推开门,看见自己的母亲明日香绪奈女士还在沙发上坐着,似乎是在等她回家。
她等了一会,确认对方没有率先说话的意思,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没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你今天见了谁吧。”
明日香弦鸣擅长观察微表情,也擅长鉴谎,但很多时候她真不愿意把这套用在自己的亲人朋友身上。没有人想要活得毫无秘密,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硬是要探寻的话,反倒会把事情搞砸。
明日香绪奈倒是自己女儿的能力,她也表现得很诚恳直接。
“不能说,但我不会阻止你去探查。调查的时候收着点,别留下尾巴。”
其实这句话本身就已经透露出很多内容了,什么调查需要隐蔽地做,明日香绪奈的态度又是出于什么。
明日香弦鸣点头示意自己清楚,又冷不丁接了一句,“你们是一伙的吗?”
绪奈女士愣了一下,接着才笑着回答,“你查完就会知道。”
明日香绪奈看着女儿安稳回了家,就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门口锁上了门。在走过明日香弦鸣身边的时候顿了顿,看见对方一袭黑底金菊浴衣,眉眼清丽的模样时,发出一声叹息。
“注意安全。”
她留给明日香弦鸣一个清瘦的背影,针织外套松垮垮地搭在她肩上,明日香弦鸣突然意识到对方入夏以来似乎从没穿过短袖。
是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吗?但是她看不出来。
明日香弦鸣坐在了对方刚刚的位置上,以同样的视角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定在一个墙角处。
那里对于大门是一个死角,只有坐在沙发上时才能看清楚那里的情况。
而这个墙角的位置同样临近很多出口,上楼的阶梯,一楼通往后院的门,还有她家那个不怎么使用的地下室。从那个位置出发,动作快的话大概几秒就能悄无声息地到达。
换言之,这是某些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会喜欢呆的地方。
她起身,站到那个角落,用手擦了下墙,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又左右嗅了嗅,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太重,除了昨天她配制试剂留下的一些特殊气味,她闻不到更多的东西。
明日香弦鸣眯着眼,她回忆了一下和她在小巷中交谈的家伙的身高,大概一米八七的样子。努力踮起脚尖,达到了相同的高度,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看向沙发。
这个位置倒是很适合对话。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明日香弦鸣装作随意地靠着墙,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发开口。
“我来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墙上的挂画,那是她更小一点的时候画的,她的母亲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愣是要挂在一楼的门厅,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能瞧上一眼。
那是一幅关于玫瑰的画,画的背景是一片废墟,灰蓝色为底的画布上有一朵被阳光照射的玫瑰。白色的玫瑰伶仃地开在钢筋与水泥的间隙,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明日香弦鸣的画技其实很一般,不过这画面确确实实在她眼前发生过,因此画的倒还算生动。玫瑰很娇贵,在恶劣的环境中是难以存活的,但那株白色的玫瑰偏就好好地张在那里,长在垃圾、尘土和砖块间。
白色玫瑰在这片死寂中充满了格格不入的生机,花瓣上挥洒的金光展示了生命的圣洁,于是这幅背景满是荒芜的画显得可爱起来。
那个人,看到她的画,会想些什么。
如果他确是她的父亲,那么当他站在这里,面对着沙发上的妻子和沙发后女儿的画,他会说什么。
情感被微妙地操控,心情似乎在一瞬间重合,明日香弦鸣嘴唇开合。
“我回来了。”
是这样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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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靠着表情观察技能瞎蒙乱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合理采用科技手段得出结论,才是明日香弦鸣更青睐的方案。
可惜之前遇到的情况大多紧急,也没机会让她慢慢磨,她只能靠着运气去猜去赌,好在运气都还不错。
周末的下午,她推掉了萩原千速的邀约,独自前往司法鉴定机构,取DNA鉴定的结果。
DNA鉴定的主要任务包括个人识别和亲子鉴定,大概可以理解为拿着几份材料鉴定这是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和拿着几份材料鉴定这些人之间是否存在亲缘关系。
入侵她家诊所的家伙手段高明,明日香弦鸣探查了很久,才从那处角落的墙上勉强提取出一点皮屑。
这家DNA鉴定机构她调查过,身家清白保密性也好,不太担心隐私泄露。
拿到了装有报告的纸袋,明日香弦鸣提着纸袋溜进了监控照不到的小巷。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草草翻阅了报告。
【物证袋1中的皮屑……与毛发……鉴定系为同一人】
【……父权指数经多次重复试验……判定大于10000,可判断与……存在亲缘关系】
猜想得到了验证,明日香弦鸣并未因此高兴,这个结果带给她更多的谜题。
她的父亲看上去在进行一些危险的活动,母亲显然知道这件事,她除了开黑诊所外似乎还干了些别的事情。
“难办了啊。”明日香弦鸣有些苦恼地抓着头发。
她虽然保有着法外狂徒思维,但仅仅体现在做事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并不代表她会去干作奸犯科杀人夺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