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片的冒险
降谷零探头,拎起那一长串粗细均匀的果皮甩了甩,果皮完全要断掉的意思,结实而柔韧。
“你是小孩子吗?”
松田阵平半月眼,刚要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鬼冢教官,忽然一拍大腿,“哎呀,忘了您脖子受伤只能吃流食啦,那这苹果······”
霓虹水果很贵,以前明日香弦鸣和萩原千速交换便当蹭了不少水果,她偶尔会生出一种自己被漂亮姐姐包养的错觉。
鬼冢教官还挺想尝尝那苹果的味道,被松田阵平这一闹,很难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我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苹果还是能吃的。”
教官伸手抢过了那颗光滑的肉白色苹果,不给松田阵平接着闹腾的机会。
卷发青年挑了挑眉,桀骜俊俏的五官做出这种表情,显得有些痞帅,其实很能吸引外面的小姑娘,但在长者面前就是一股子匪气,看了让人直皱眉。
“既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快点回来吧,大家都还挺想你的。”
他用最不客气的语气说着最关切的话,鬼冢教官知道松田阵平的性格,也没有和他生气。
卷发青年身后性格各异、特长发展不一的警校生们也关心地望向他,询问他的身体状况,鬼冢教官心里一暖,向来严肃的国字脸也泛起了笑意。
这大概就是他当教官的意义所在,遇到不同的青年人,见证他们的成长,看着他们走向不同的方向,最终在各自的领域共同为公众的利益服务。
明日香弦鸣全程揣手倚在墙上,旁观着这副师生和谐的场面,直到大男孩们闹得差不多了,识趣地离开房间,她才走上前去。
“关于你这届的学生,我有些事需要和你交流······”
————
“吶吶,阵平酱,有听到什么重要内容吗?”
萩原研二凑到幼驯染身边,将脑袋压在对方的肩上。
“重死了!”松田阵平嫌弃地推开他,手指敲了敲耳机。
“你们在做什么?”
降谷零发出不解的声音,他们从病房离开后就到了住院部后花园的长椅上,看着松田阵平翻出装置一阵捣鼓。
半长发青年笑着道,“难道你们不好奇小弦鸣和教官会谈些什么吗?”
浓眉大眼的班长叼着牙签,凝视着他疑似进行违法行为的同期。
“窃听?”
“欸,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打探消息的事怎么能算是窃。”萩原研二打着哈哈。
诸伏景光在一旁听了一会,忽然冒出一句,“可你们确实有把窃听器装进果篮啊,就在松田刚刚削苹果的时候。”
那对幼驯染愣住了,转移视线开始望天。
“那么有听到什么吗?”降谷零戳戳松田阵平的肩膀,已经不再想去吐槽他为什么会携带这种奇怪的装置。
卷发青年摇头,“那家伙谨慎的很,开了信号屏蔽器,什么也听不见。”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暂时搞不过他的老师。
其余三人露出半月眼。
【你们不觉得你们都很可疑吗?一个人身上有窃听器,一个人随身携带信号屏蔽器,为什么日常的生活忽然向谍报风格转移了?】
“所以你的窃听器怎么来的?”
松田阵平理所当然地回答。
“弦鸣教我做的,她还给我讲解过图纸。”
槽多无吐,三人背过身,不再搭理这两个怪人。
“我们一会去哪吃饭?”
“去吃拉面吧,附近街道有一家还挺有名的。”
“走吧走吧,别管他俩了。”
第76章 世界的回合
时隔多年,明日香弦鸣再一次看见了那家名为【野巳二手店】的店铺。
说来奇怪,她偶尔想起有家店铺想要去逛,但又会因为各种事情忘记,前两次来这里时要么有任务在身,要么被萩松二人打断,竟然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有别的人,也没有要做的事,她只是单纯地揣了支手机,踩着帆布鞋出门散步。于是她毫无阻碍地走进了那家店。
下午的暖阳散落一地,工作日的街道没有什么人,平静无风的日子,连树叶都好像被时间定格。
在那一刻,她忽然生出了某种宿命感,像一个外来者忽然闯入陌生的世界,停滞的一切因为她的到来而重新运作,声音重新回归了她。
野巳二手店的老店主窝在安乐椅中,旁边的木制柜台上放着一台唱片机,转转悠悠地唱着什么。阳光透过玻璃窗,店内呈现出一种灰尘颗粒漂浮的古老感。空气中漂浮着咖啡的香气,她在橱柜里看到一台手磨咖啡机。
店主必然是个念旧的人,明日香弦鸣在木架的第二排找到一台老式打字机,啪嗒啪嗒的机械声听上去很舒服。
她闲庭信步地逛到盘片区,被一张光盘吸引了目光。
它夹在一堆唱片中,不那么起眼,但冥冥中的预感让明日香弦鸣注意到了它,将它抽出。
光盘的表面有些划痕,显然没有被妥善地保存,却和这家老旧的二手店相得映彰。
一翻面,哥特字体映入眼帘。
【末日降临:疯狂医生的求生之旅】
被某些关键词所触动,她鬼使神差地买下了它。
五百円,没花多少钱,甚至比不过她一包烟。
或许命运就是这般廉价。
心急难耐,她甚至等不及回家,找了家网吧就开始读取光盘。计算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像素画面,哥特字体写着【末日游戏】。
这是一碟游戏光盘,奇怪的是并没有游戏开始选项,只有一个存盘回放。
存盘显示已经打到了大结局,明日香弦鸣按下回放,在看见新图案出现的一霎那,瞳孔缩小,如坠冰窖。
简陋的RPG像素风游戏,可操控主角是一个黑发绿眸的女医生,末日灾难从一片赤红的天空开始。
一切都与她前世的经历对上了,无论是末日开始时猝不及防被异兽袭击,体验到濒死感,还是作为医疗部负责人决定资源分配掌管患者生死,抑或是看见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死去。
都是一场游戏。
她近乎麻木般重温了一遍前世的记忆,过往那些惊心动魄的岁月被抹上了荒诞的色彩,她的面对天灾的渺小痛苦和人性的挣扎变成了一行行文字。
被她刻意忽视的矛盾点一一浮现,为什么她对自己朋友的称呼更多停在特征的概括,而非直呼其名?学土木工程的青年习惯性带一副金丝眼镜,于是她就称呼他为金丝眼镜,而不是别的什么高桥柳下,扎麻花辫的小姑娘就叫麻花辫,也不叫什么美子惠子。
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名字。
低成本制作的简陋游戏,画完所有的像素小人就已经很勉强,大概制作者并没有闲心帮这些配角想个名字。
不知不觉回放就到了底,游戏界面弹出一个【重新开始】选项。
明日香弦鸣的手颤抖着按下选项,画面再次回到一片赤红。
游戏重新开始,她操控的女医生在末世初期的颠沛流离后认识了一群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试图去改变他们死去的命运,然而每次救援过后又会出现各种问题,导致游戏失败,重新读档。
就好像只有他们死去才能推动游戏进程,在剧本的杀意下,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明日香弦鸣打通了这款游戏,作为主角的女医生活到了最后,天灾也不再频发,似乎春光重回大地,神明重爱世人。
游戏体验非常糟糕,她一次又一次地读档,最后为了通关,眼睁睁地看着挚友走向命定的结局。
就像她亲手杀死他们一样。
黑发绿眸的像素人身边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
她穿着白大褂,躺在草地上,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好像安静地睡着了。
明日香弦鸣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到疲惫。
刀姐在粒子风暴的时间段冲出去抢救供氧设备,回来的时候身体溃烂了大半,笑着让明日香弦鸣赊她一瓶失能药剂,给她个痛快。
钱眼丢在基地和隔壁基地的谈判中,那些贪婪的垃圾把人命当作一个数字,一个筹码,为了某些人的利益妄顾大局。
麻花辫遇到了地震,伸手去拉那陷进洞里的孩子的时候,被钢筋划开了肚子,内容物流了一地。她自己也是个孩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是感觉到疼。但在末日疼痛是常态,所以麻花辫坚持把那个孩子救了出来,然后躺在地上不知所措地问明日香弦鸣她怎么累的不想动。
那时候明日香弦鸣说了啥。
她说:你要干的活干完了,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好好地睡一觉。
然后帮麻花辫合上了眼睛。
金丝眼镜后来把袭击基地的异兽群引到了他的试验场,这个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抱着他那堆化工实验的产物给远在一千米外的明日香弦鸣放了个结结实实的烟花。
老大和她担负起金丝眼镜的理想,努力重建社会秩序,之后老大被毒杀,她赶鸭子上架成为了首领。
游戏里的一切惊险而刺激,情节紧张波澜起伏。
但那对她而言不是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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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香弦鸣忘了自己是怎么付钱出门,薄薄的一张光盘重得让她抬不起手,她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初夏时节,阳光正好,但与她无关。
她或许应该歇斯底里,抑或怒发冲冠,因为她的命运只是他人笔下短短几行字。但明日香弦鸣只是感觉情绪离她远去,像是骨髓被一点点抽走,只有连灵魂都不剩下的空虚感陪伴着她。
“喂?有什么事吗?”
手机里传来了松田阵平的声音,大概是她神情恍惚间不小心碰到了快速通话键,打通了他的电话。
思绪又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不禁思考松田阵平是否也是真实的存在。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从一个口袋掉进另一个口袋呢?
这个世界有着如此明显的怪异感与割裂感。哪里有那么多精雕细琢的谋杀案?为什么警察破案靠侦探?她怎么不知道在一个和平社会炸弹亲民到触手可得?即使危险时刻潜伏在身边,大家依然能够像无事发生一样地共建和平美好新生活?
由各种意外堆砌而成,最终达成女儿杀死母亲的戏剧性展开,这些巧合是否也是剧本的一部分?
如果说她所谓前世是一个末日主题的生存游戏,那她现在所处的大概就是什么犯罪刑侦世界吧。
她是按照剧本在走吗,这次主角又是谁呢?她的谢幕又被安排在剧本的哪一章?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找你。”
松田阵平还在电话的那边询问她的情况,明日香弦鸣这才想起自己没挂电话,随手按灭了通话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