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本浪
“呃,我没有偷溜,姑妈,我是想去看书学习来着。”佩里虚伪地说。
“看书学习需要到外面去?哪怕撒谎也要动动脑筋,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别溜啦,赶紧给我进来。”费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小男孩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屋子,他知道姑妈叫他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费伊拿出纸和笔,要求他写点什么东西出来。
佩里没想到姑妈也中了莫莉的毒,如果不是莫莉,他敢肯定姑妈绝不会想到让自己写东西。
“我不会写的,”佩里满脸不屑,“你要写你自己写好了,我可不愿成为那种汲汲名利的庸俗之辈。”
他只会冷眼旁观,看世人在功名利禄的漩涡中苦苦挣扎,而他超然物外,压根儿不将虚名放在眼中。
费伊惊讶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怀疑:这孩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居然变成了圣人?
她不信佩里当真不为名利动心。
思索片刻,费伊说:“如果你能写出一首不错的诗或者文章,我就给你一英镑。”
一英镑!
佩里瞪大眼睛:“你真的愿意给我一英镑?”
刚刚还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男孩立刻受到金钱的诱惑,没骨气地动了心。
费伊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她就知道是这样。
第47章 一只色彩艳丽的红额金翅雀落在窗台上,这是个爱美的家伙,脸上涂满……
一只色彩艳丽的红额金翅雀落在窗台上, 这是个爱美的家伙,脸上涂满了腮红,翅膀上带着一对金黄色的手套,它歪着脑袋, 打量着玻璃窗内刻苦用功的男孩。
没能引起任何注意。
于是它蹦了一下, 抖了抖翅膀, 翘了翘屁股,竭尽全力卖弄风骚。
这番卖力的表演终于争取为自己到了一丝关注,男孩隐忍地看了它一眼,眼中写满渴求, 但很快又克制地收回目光。
可见英镑的魔力多么巨大,竟能让一个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孩子老老实实待在桌前坐牢。
红额金翅雀断定这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拍拍翅膀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腰细腿长的大蜘蛛路过这里,这种蜘蛛又大又丑, 因此人们将其称之为红衣主教。
红衣主教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下窗内的人类小男孩, 抬起一只腿,礼貌地敲窗打招呼。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种诱惑好比在你面前摆上一块无主的金子,你很难控制自己不对金子动手, 除非你是个圣人——不,哪怕是圣人也忍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这是多大的考验呀!
然而,佩里硬是忍住了——多么坚定的意志力!多么可怕的忍耐力!拥有这样的心性,你说他有朝一日会成为国家总统我都敢信。
红衣主教也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 一只通体翠绿的纺织娘途经此地,这位内行的歌唱家用前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触须, 开始引吭高歌。它发出一连串悦耳动听的鸣叫,“轧织轧织”的歌声隔着玻璃窗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换作以往,佩里非逮住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不可,但英镑的魅力高于一切,使他短暂地压制住了其他的一切欲望。
作为麦卡立什最受欢迎的乡村歌星,纺织娘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冷待,这孩子竟对它视若无睹,看也不看它一眼,这令它大觉耻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并发誓不会再来。
佩里忍受住了外界的一切诱惑,专心致志地投入到写作之中。他时而冥思苦想,时而奋笔疾书,或者翻开书看一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奋笔疾书。
看到佩里刻苦写作的样子,费伊举起手帕,擦去一把欣慰的泪水,上回佩里主动翻书发生在什么时候?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费伊知道佩里性格跳脱不爱学习,可她从来没放弃过这孩子,她坚信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有不会引导的父母。
“能够见到这孩子努力上进,我已经死而无憾了,”费伊对自己说,“不管他写得怎么样,哪怕不尽人意,我也要夸上两句,给他一点儿鼓励。”
直到佩里拿着写好的文章站在她面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这就写完了?”费伊略微有些吃惊。
“全写完了。”佩里一脸得意,“喏,看吧。”
显而易见,男孩对自己的文采信心百倍。
这让费伊心中生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莫非这孩子确实有一些未经发现的才华?
她戴上眼镜,郑重地开始阅读文章。
她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
欣赏完佩里的大作,费伊太太的脑子完全冷静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和蔼的口吻说:“佩里,我想你的天赋大概不在这方面,咱们还是挖掘挖掘你其他方面的才能吧。”
佩里茫然了两秒钟,随后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立刻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你要不要再看看,我觉得自己写得不错——真的!”
至少——佩里认为,比莫莉写的那玩意儿强上一百倍。
莫莉写的不过是些小女孩之间的恩恩怨怨,实在小家子气得很,而他写的才是格局庞大,立意高远的好文章。
所谓的格局庞大,立意高远,是指他畅想自己成为一名伟大的救世主,将这个世界从末日中拯救,届时全世界的人都夸赞他,追捧他。通篇都是诸如此类的白日梦。
费伊认为:不管自己再看多少遍,也无法将一坨狗屎看出花来——确实是狗屎,前言不搭后语,其中充满了各种各样令人难以想象的文法错误,有些单词甚至还拼写错了。
可佩里坚信自己写的绝对是篇传世佳作,只是世人不懂得欣赏而已。
唉,他自艾自怜地想,这也不能怪姑妈,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女,缺乏鉴赏名篇的眼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曲高和寡。真正的大作家总是孤独的,因为大多数的俗人跟不上他的思想境界,再好的作品也只能明珠蒙尘。
过去不是常有那种画家,音乐家,在世时默默无名,一旦死了,立刻就有人将他们捧到神坛上,哪怕一张擦屁股的纸都能卖出金子的价格。
佩里觉得自己大概跟梵高和巴赫差不多,非得等他死了,世人才会发现他的才华,可惜他年纪轻轻,暂时不想回归主的怀抱。
这位怀才不遇的大作家感叹了一下世情,又想起自己那一英镑来——没错,他已将那一英镑视作囊中之物,只不过寄存在姑妈那里而已。
可他万万没想到,姑妈居然耍赖!
“英镑,什么英镑?”
佩里立刻起了警觉心:“你说过要是我能写出一首诗或者一篇文章,你就愿意给我一英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是说了愿意给你一英镑,”费伊说,“可我要求的是一首不错的诗或者文章,而你显然没达到要求。”
听到这话,佩里大呼上当,早知姑妈如此不讲信用,他指定不会写一个字。
呕心沥血写出的文章最终一文不值,佩里心中骂骂咧咧,认为姑妈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自此以后,他就对人类这种生物失去了信任,他发誓自己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诱惑,哪怕给他两英镑,他也绝不动心。
斯科敦日报事件引起的写作热潮持续了好一阵子,大多数孩子除了多了一项来自家长的任务之外,并没有得到任何额外的好处,好在这股热潮终究渐渐平息,因为期末考试快到了,主日学校的孩子们都忙着复习。
期末考试的成绩直接关系到暑假质量,要是考个不及格,非但要挨揍,暑假期间还很有可能被关在家里念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孩子在外面玩——多么残酷的惩罚。
莫莉倒不怎么担心,学校里教的知识对她来说非常简单,听一遍就会,她甚至搞不懂那么简单的题为什么有人不会做,因此她优哉游哉,半点也不紧张。
佩里就不一样了,这孩子平时贪玩好耍,直到考试临近,才发现自己啥也不会。
这个发现令他有点慌神,但他安慰自己:从现在起好好学习也来得及。
上个学期佩里一学期都没怎么念书,也没怎么写过作业,考试前两天翻了翻书,险之又险地过了及格线。
这回的情况比上个学期好得多——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天,意味着他有整整三天的时间用来复习。
佩里的难兄难弟,罗德,和他一样,平时不读书,临时抱佛脚,都在为期末及格而发愁。
两个男孩约定一起复习,互相监督彼此,谁也不许分心。
一年级的孩子主要考三样:背诵圣经,拼写单词,以及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他俩决定先搞定最简单的背诵部分。
罗德拿着书,随意抽了一段叫佩里背诵。
这一段佩里正好不熟,因此他背得磕磕绊绊:“世人遭遇的,兽——兽也遭遇,所遭遇的都是——呃——都是一样;这个怎样——呃——呃——”
他虚起眼睛,用眼角余光偷瞄书上的内容。
罗德铁面无私,及时喝止:“嘿,你干嘛呢,哥们儿,想偷看是不是?”
佩里撇撇嘴:“看一眼又怎样,别那么小气——轮到你背诵时,我也让你看。”
罗德不为所动:“难道你到了琼斯小姐面前也能偷看?你若真能做到,我倒要佩服你的本事哩。”
这倒也是,佩里只好绞尽脑汁,接着往下背:“这个怎样——怎样——嗯——怎样——老兄,给个提示。”
“怎样死。”
“对,这个怎样死,那个——那个也怎样死,气息——气息都是——嗯——都是一——一样的,人不能——不能——不能——兄弟,再给句提示。”
“强。”
“人不能强——强——呃——强——”佩里眼巴巴地瞅着罗德。
“强于兽。”
“哦,人不能强于兽——嗯——嗯,接下来呢?”
“到底是我背还是你背?”罗德翻了个白眼。
佩里垮下脸,没好气地说:“我不信你就背得下来。”
罗德的背诵水平确实跟佩里差不多。
两个孩子愁云惨淡,一齐唉声叹气,觉得自己这回肯定完蛋了,但又没有完全死心,互相给对方打气,试图振作起来,齐心协力度过这道难关。
他们想象要是通过了考试,将会迎来多么美好的假期。
“到时候我要天天去钓鱼,从早钓到晚,钓上一整天。”佩里兴致勃勃地说。
“天天去?那你很快就腻了。”罗德不看好这个想法。
佩里肯定自己不会腻:“如果光是钓鱼,也许会腻,但如果我用钓上来的鱼搞野炊呢。”
罗德一下子来了兴趣:“野炊?”
佩里分享自己的计划,他打算约上三五几个小伙伴一块儿去野炊,食材方面主要靠钓鱼以及——嗯,去菜地偷菜(偷菜是麦卡立什孩子们的传统,每个孩子都做过自家菜地里的小贼,他们干这种事儿的时候甚至不会产生半分羞愧之心),至于调料嘛,那就更简单了,去厨房里搜罗搜罗不就有了吗?
听到这个计划,罗德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恳请佩里到时千万不要忘了自己,务必要记得叫他一块儿去,佩里爽快地答应了。
两个孩子说得唾沫横飞,越聊越起劲,好一会儿,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复习吗,怎么在这儿聊起天来了?
“是谁开的头?”佩里不悦地质问,“说好了要复习,为什么尽在这儿瞎聊?”
“是你。”罗德指出。
“乱讲,明明是你!干嘛要把自己的过错栽赃到我头上?这可不太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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