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见花时
“喂，贝克曼！”船长的声音从树篱和花丛外传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你今天也不许找理由推脱啊！”
灰发男人无奈地笑笑，重新对墓碑轻声说：“很快就会再来看你的，我们都是。”
……
“喝啊，喝啊！”香克斯起哄道。
米霍克只好仰头一口气把一扎啤酒全都喝掉。
香克斯凑过来皱眉打量他：“什么啊，你一点都没醉啊！”又扭头四处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那干脆不要啤酒了，换成度数再高一些的红酒呢？”
米霍克轻叹一声：“你清醒一点，香克斯，你知道无论换什么酒都不会让我们喝醉的。”
红发男人额前的几缕发垂下，挡住了原本闪闪发亮的棕灰色瞳孔。
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是啊。”他声音沙哑地说。
一旁一直沉默的贝克曼又默默喝下了一杯啤酒。
香克斯重新坐正、坐回自己的位置，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弯起嘴角无奈地说：“真希望能好好醉一场啊。”
但是，无论喝多少酒，都只会变得越来越清醒。
他本来以为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了，可视线全部黑下来之后，丝黛拉的面容在眼前却越发清晰。
“清醒的人才会痛苦。”米霍克说。
“真是让人为难啊，”香克斯的右手挡在自己眼前，苦恼地说，“如果真的醉了，又会把她忘掉的。”
他一分钟、不，哪怕一秒钟都不愿意再把她忘记了。
一个人有几个十年去爱一个人？又有多么渺小的几率能遇到一个双方愿意为了彼此付出生命的爱人？
他还有很多个十年，但所爱之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米霍克从望着香克斯到移开目光，“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他也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
他喜欢红酒，但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很少会把自己喝醉，这一次他久违地感受到了酒精的作用，但意外的不令人讨厌。
诚然，酒精能够将感情短暂地麻痹。
但那种疼痛随着清醒再一次归来时，会更令人痛苦。
香克斯抹了一把脸：“不知道。”
米霍克垂眸：“我打算回到克莱伊咖那。”
香克斯轻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他长长叹息一声，最后说，“我的话……大概会去一趟七水之都、或者罗格镇吧……哦，对了，还有鱼人岛。”
米霍克并不明白这几个地点对香克斯的意义，是贝克曼解释说：“大家也想要把留下重要回忆的岛屿重新走一遍。”
当然，也包括丝黛拉和香克斯重逢的岛屿——也是红发海贼团第一次正式见到她。
香克斯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大家都是笨蛋。
明明知道这些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却也还是固执地想要‘睹物思人’。米霍克回到克莱伊咖那又有什么呢？不过是守着一个空城堡。
而他也不过是同道中人罢了。
“是我……是我害了丝黛拉。”香克斯突然说。
“这不是你的错，香克斯。”贝克曼劝道。
“不，不。”红发男人痛苦地皱眉，“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怀孕，至少她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用纠结……”
不用有着身孕上战场，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身体，不用因为注定不会拥有这个孩子而感到愧疚而摇摆不定。
贝克曼说不出话。
这一直是香克斯心里的一根刺，就如那日维拉所说，即便那日她能逃过一劫，可最终她注定会和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一起死去。无论是引产还是生下，都注定是一尸两命。
而香克斯把这归因于自己，十分愧疚。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丝黛拉最后就会因为力量流失而无法打败维拉。”米霍克说，“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是注定的。”
“这不过是我们给自己找的理由罢了。”香克斯叹息道，“如果真的这样说，从她来到这里那一刻就注定有今天的结局，那我宁可从未认识她。”
爱的伟大与无私正是如此。
米霍克垂下视线，如果他能够选择的话，也一定会宁可没有那段开始吧。
可这些不过是他们做出的假设，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雷利先生病倒了。”香克斯突然说，“他一直很健康，我从来没见过他生病，可这一次他???卧病在床迟迟不见好转，把罗杰船长吓了一跳。”
这时，门口的风铃声响起，酒馆里仅有的三个人都闻声望去。
来人是一位紫发老者——只不过和前几天第一次‘重新见面’相比，他像是一夜之间就白了鬓角。
“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香克斯严肃地抬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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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
◎天无绝人之路◎
泽法眼里有难掩的疲惫。
那天恢复记忆之后, 他们这些老海军都像是突如其来受到了重创，原本大家都沉浸在重逢美满的喜悦当中，可一下子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泽法声音沙哑地说, “冥王雷利在哪？”
香克斯和贝克曼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现在这副样子, 看起来也不是来找麻烦的, 或许他真的对雷利有什么话说也说不定。况且这里位置特殊，是海神岛，不能轻易发生冲突。
“雷利先生重病未愈，”香克斯撑着桌子站起来说，“如果即使这样你也要见他, 那我可以带路。”
一路上，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即使闻到了三人身上浓重的酒气，泽法也没有说什么——他们这些老海军的情况又好到哪里了呢？
雷利住在海神岛最好的医院。
其实有那么专业的特拉法尔加·罗、马尔科和乔巴等人在, 他完全没必要住院的，可世界上最难医的是心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他怎么会突然病重？”米霍克问道。
顶上战争的时候，他都能直接游泳穿过无风带，怎么一下子就倒下了？
“泰佐洛没出事前，曾高价于地下世界回收丝黛拉有关的一切东西，未被政府销毁的海报、影片、报纸……那个时候他是唯一记得她的人。”香克斯解释说，“雷利先生和夏姨当时已经忘记丝黛拉, 把最后的海报……卖掉换酒了。”
米霍克一阵沉默。
甚至是恢复记忆之前, 他都对丝黛拉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直到现在, 他才知道‘区区一张海报’是多么珍贵。
绝大多数和她有关的东西都被销毁, 而哪怕有些人藏匿的没有被海军收缴, 可在天价的诱惑面前, 没有人能抵挡——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张海报的收藏价值当然比不上实打实的金钱。
可雷利和夏琪实际上并不缺钱。
当时也并不知这仅存的海报所代表的珍贵意义——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拿出不一张海报、凑不出一份报纸，且不说海军，哪个海贼还会留着这种东西呢？
黄金城不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石沉大海了。
亲手断送了最后的念想，如今恢复记忆会有多么痛苦？
把最后还能留存容颜的海报换了廉价的酒水，对于一直把丝黛拉当成女儿看待的雷利来说，这份打击实在是无法承受。
泽法无奈地闭上双眼。
莉莲哭得连眼睛都要看不清了，卡普也是难得的一直在唉声叹气，小鹤虽然表面不显，但谁都知道她心里的难受一定不比其他人少。
而他，虽然原本的家庭已经回到自己身边，可丝黛拉他一直视如己出。记忆恢复，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苍老了——他的心态老了、心境也老了。
丝黛拉6岁那年，从在海滩上她拉住他的手那一刻，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当时他失去自己的家人，就把所有的感情和爱都灌注给了这个孩子。
而他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孩子出人头地、一定要去当海军。
他只希望她能过的平安快乐、健康顺遂，只有这么一个卑微的愿望。
可丝黛拉的道路却离他的初衷越来越远。
如今，竟是他们这些白发人送走黑发人！
如果说与蒙奇·D·路飞交手，些许改变了他对海贼的看法，但今日他主动来找雷利，或许是同为‘养父’而产生的怜悯吧。
就更别说战国了。
辞去元帅一职之后，身上没有了担子，他和卡普简直成了一对老活宝，每天除了嘲笑一下萨卡斯基，日子过得可比以前快活多了。
但现在，他的情况没比雷利好到哪去，也倒下了。
只因那日他说了那种话。
【这样的污点怎么可能还留在海军之中？】
但丝黛拉并不是海军的污点，她是他们所有人的骄傲。
哪怕有时候她和他们的立场相对，哪怕她的选择和做法总是把战国气得吹胡子瞪眼火冒三丈，可那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面对回到自己身边的罗西南迪，战国更因为说过这种话而愧疚。
本部那边，更是无法想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四人穿过僻静的走廊，尽头房间虚掩的门缝中传出对话的声音。
“雷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得想办法克服自己。”是罗杰的声音。
另一方沉默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