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回来?”墨丘利乌斯显得有些惊讶,“离开与留下完全相悖,如果你不能令它感到满意,又如何获得它的帮助?再想一想吧,为什么要回来?”
“够了!”病人激动地打断这只无礼的动物的问询,“我惹怒了它,那只狡猾的猫,你懂了吗?所以它在报复我,你的女儿报复我,你又在折磨我!”
“我的女儿......”墨丘利乌斯并没有否认,在纳西莎愤怒的视线中,它垂下头:“好吧......女巫,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她是一个不省心的孩子。她被一些人宠坏了,又被另一群人打坏了。”
“你也是一位母亲,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能理解。”纳西莎冷硬地说,“德拉科从不这样。”
女巫似乎听到一声嗤笑,但是当她去深究蛇的表情时,却只见它将头低下去。
牲畜就是牲畜,女巫心想,和那些麻瓜、麻种一样缺乏教养。
“您瞧不起我的孩子吗?”蛇慢吞吞地吐着字,“我确实没有时间去养她,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令我们得以在人世存活。但是,我会比任何人都爱她,支撑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所有缘由都来自于她。女巫,她是我存在在这里的全部原因。”
“然后你也就教出一个......一个......”纳西莎无法去形容那只猫,她将这只怪蛇的出现理解成祈求原谅,于是,带着某种傲慢地与它谈起了教养:“我们巫师从不像你们那样去教孩子。我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和陪伴,然后送他去上学,让他跟同龄的身份品德好的孩子玩在一起......”
“听起来你也很爱他——你的孩子——德拉科,是吗?”
“所以,你也和我一样,出于‘爱’,犯下罪行。”
“我和你不一样。”纳西莎反驳。
“是的,我们是不一样的。我能够将我的孩子从尘世托举而上,而你——女巫,你只能带着你可悲的命运,将你的孩子一起拖进泥土。”
“这就是你的‘爱’吗?”墨丘利乌斯嘲笑她说道:“你是一个弱者,你做不成任何事,你又有什么理由来嘲讽我对于女儿的爱呢?”
“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儿子‘拖进泥土’,只有你,养成了一个罔顾人性的野兽——”
“你是依靠我打女儿才逃出来的,女巫,拯救你的正是你口中毫无人性的野兽。”它说,“‘爱’本身毫无力量可言,它是软弱的。只有强者流露出‘爱’,才会使人幻想出‘爱’的力量。但是‘爱’是平等的,我的爱并不比你的逊色。所以,我的女儿也不是你能够蔑视的。”
“巫师与野兽怎么能一样呢?”纳西莎看着蛇,“我真是不能理解,我疯了,我居然见到一条蛇来跟我讨论一只猫的教育。”
“巫师与野兽又有什么不同?”墨丘利乌斯看着女巫,“巫师因本能而产生爱,野兽也因本能而产生爱,爱从不以身份变幻而变得有贵贱。在我看来,你的孩子因你的爱而变得愚昧,而我的孩子却带着你从它的食袋中逃离,难道我的爱会比你的更强大、高贵吗?”
“女巫,如果你想要你的儿子走上正途,我奉劝你不要答应走进病房男孩的请求。或者说,你能够真正理解另一个母亲的爱。”
病人一言不发,墨丘利乌斯接着说:“再聊一聊吧,你依附着爱的牺牲达成目的了吗?”
“我回来了。”纳西莎说,“我已经回来了。”
伏在她身边的蛇发出嘲笑:“你回去哪儿了,女巫?”
“我的......”病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是啊,她回到哪儿了?为何房间里的壁炉不在燃烧,窗帘垂下的穗子消失不见,窗外也没有鸟类的声响了?
我在哪儿?
“德拉科!德拉科!”
“卢修斯?”
病人慌乱而又古怪的叫喊使走廊里的脚步声又大起来。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女人走进来,她略过墨丘利乌斯,径直走向病床。
“您有什么不适吗?”
“我在哪里?”
“什么?”
“你得不到答案的,女巫。”墨丘利乌斯说,“他们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答案。”
“它在那里你看不见吗?”纳西莎指着墨丘利乌斯,她问那个白袍人,“在那里,它问我在哪里。”
治疗师对她毫无根据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她不过是顺着病人的指尖方向看了一眼,就认定她又犯病了。但是她不会反驳病人,也不会承认病人的臆想,只是给准备好药剂,送她回到梦境。
这时候,纳西莎的窗户外面还在长出新的树枝,诗人父亲的世界里的河水还在流淌,特里劳妮正在走永远不会停下来的时钟,乔治与他的父亲站在墙边上看着白马。
每个世界都藏在安息的睡梦里,只有墨丘利乌斯是没有睡梦的。
纳西莎是一朵新鲜玫瑰;墨丘利乌斯是工业玫瑰。
新鲜玫瑰距离哀嚎只有三十秒到一分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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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本身是软弱的,它是一条瘫在地上的绳索。你可以用它挂起自己,也可以用它勒死对方,也可以两个人一起牵起绳子,走出尘世旷野。但是,没有支撑它的人,它只是一截绳索,独自做不了任何事的绳子。
第244章 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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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特在病房前整理一下领子。
在此之前,他的父亲已经为他打点好所有探望事宜,圣芒戈也不会记录这一场会面。穿着白袍子的主治医师将他带到门口,语气略带不安地说:
“马尔福夫人的病情很不稳定,昨天上午,她的丈夫与儿子才来见过她。当时,病人一直觉得病房里有一条叫做‘墨丘利乌斯’的蛇,并且将自己幻想成一名纵火犯。如果没有必要,请您不要说出‘蛇’、‘火焰’之类的词语。如果她向您确认某个角落是否藏着蛇,还请您不要回答。”
“好的。”诺特点头,“马尔福和她说了什么吗?”
“家人的探视并不在记录内。”医师回答。
如果派丽可在这里,她会怎么做?诺特看着医师,思考:医师一定听到了什么,或许有马尔福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但是这个人不会告诉我,她知道我站在马尔福对面。
“我的探视你也不会记录吗?”他问。
“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摇铃。”她回答。
一个狡猾的家伙。在碰了一个软钉子后,诺特只好推门走进病房。
纳西莎·马尔福确实变得很不一样了。
诺特还记得前几年见到她的时候,她站在马尔福身边的样子。如今,她与马尔福家一样,不可避免得快速衰败下去。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深处又浮现出几分胜利者的得意。这种轻蔑的情绪并非针对纳西莎,而是指向这位夫人的儿子。
是的,诺特当然还记得,在几年之前,他与马尔福还能说得上是朋友。不过,如今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一个注定衰落的家族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就如同谁也不会想到,昔日布莱克家的小姐如今会变成疯子,被关进病房里。
真可怜,他心想,之前彼拉多父子发疯一事已经让巫师对于精神分析逐渐关注,那些人甚至觉得,疯狂是会遗传的。
所以,德拉科·马尔福什么时候也会住进来?
恶意在年轻人的心中膨胀,他抬眼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马尔福太太,露出笑容。
“您好,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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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月亮照在这个宅子上方的样子。”
总是宣布好戏开场的猫对我说。
那天晚上的月亮十分明亮,悬挂在屋顶上,照得这间宅子,连带着周围的碎石、树木没有一丁点影子。那个球体实在是太近了,近到除了瞎子之外,都能够看到它坑坑洼洼的丑脸。
但是猫是不一样的。它说,在最后的那场宴会里,它喝光了所有酒,感觉自己像个水桶一样摇摇晃晃。
“然后呢,后院里的雕像全都活了。它们抬着我,葡萄石眼睛蹭过我的脸,我就像不列颠的女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它的眼睛与后院里的雕像产生某种惊人的联系,我关注它被照得发亮的皮毛——那里的黑色在月光中像是一团蜷缩的影子。
我们一人一猫坐在后院的草坪椅上。硕大的月亮与我们隔着环绕的群山,上面布满伤疤。今夜的院子也足够亮,我能够看清所有东西——草坪椅、无花果树、几年前诺特修过的栅栏,还有我们孤零零的房子。
说着,我看见里德尔的影子在窗户边上停住。室内还亮着灯,他黑色的身影清晰尖锐。
他或许正靠在窗户边上想些什么,或许正透过窗户看我们。
“月亮照亮了一切——”黑猫小姐嘶哑的声音在我们之间响起,“房子和树、水井和栅栏,整个世界。我的未婚夫还倒在酒桌上,他睡得像只老鼠。”
“在那之前,他惹我生气了。他说了一个寡妇的双关语,我一整场宴会都没有跟他说话。唔,但是在照到月亮之后,他又醒过来,唔,然后我吻了他。”
“你能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吗?就是自然的,我们躺在一起,他的舌头急急忙忙往我嘴巴里钻。就是这么一回事。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的生活。”
“你逃掉了?”我问它。
“我的父亲以为我疯了,他盯着空杯子,又看着我们两个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们扯开。”它说,“然后,我妈骂我:‘你什么都不懂是不是?你根本什么都不懂。除了享乐,你什么都不懂。’”
“小姐”的笑声逐渐尖锐:“我跑出去了,就坐在你我如今相同的位置。那些石雕像活过来,它们的脸挨着我的,我一个个亲吻它们,就像抹大拉的玛利亚去吻她的客人那样。”
它跳起来,尾巴在地上甩了一下。
“舌头伸进嘴巴里,就是那样。”它说。
“我不想听你的风流韵事。”我说。
“听我说,派丽可。”它说,“常规的——或者说,常识下,我们的接吻是这样。但是那天晚上,我去吻它们,我对舌头没有碰到石头,亲爱的,它们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动物,柔软的,鲜活的。而我的舌头也没有碰到它们的舌头,而是一颗颗跃动的心脏。”
“我抱着它,亲吻它,它是一棵树、几个心脏、一堆石块。我舔到滑溜溜的东西,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明白那是血管。”
“接吻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们常识中不是这样,但是它告诉我,常识、常识——常识都被一个歹毒的恶魔控制,我们的世界只是恶魔制造出来的拙劣戏剧。”
“你能想象吗?我们宅子的一堵墙,它是石头做的,石头坚硬、严密、不可穿过。但是那晚,我穿过墙壁,见到宴会上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我、父母、未婚夫、亲朋都趴在桌子上,那棵树长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它刺破我的心脏,将其挂在树梢上。这时候,我的心脏突然变得痒痒的——那是我的吻——心脏跳跃在我的胸腔里,而我却在石像嘴中吻它!”
黑猫亢奋地叫了一声。而我则打量那些站在后院角落的石像。它们在月光下呈现出银白色彩,葡萄石的眼睛则藏在深陷的眼窝中,定定地透过每一扇窗户,去看宅子内部。
我突然感到有些不舒服,于是,我走进石像,伸手摸上它的脸颊。
石头坚硬、严密、不可穿过,而我却感受到石块底下,不断鼓动的东西。
那是我的心脏吗?
石像已不知何时变换成我的脸。我转头去看黑猫,发现它无任何反应。当我的手离开石像,它又变成圣徒的模样。
“是不是很奇妙?”黑猫笑嘻嘻地对我说,“格蕾雅不让我告诉你,她是个坏蛋,对不对?”
我没有去管她们之间的旧怨,仍旧静静地看着圣徒的脸。直到黑猫为我的沉默感到不安,它蹭过来,问我在想些什么。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问它。
“不知道,好些年了。我出生的时候它们就在,我父亲、祖父、曾祖父也是一样。”
它话音未落,我直接掏出魔杖炸开其中之一。
巨大的声音使窗户都抖了两下,里德尔的影子从窗户边上消失。石块落在草坪上,在月光下呈现出银亮的色泽。而在那些石头与石头的缝隙中,我却见到骨头的边角。
另一种黑色的物质开始从缝隙里淌出。它们流在草地上,如黑猫毛皮一般变成月亮无法照亮的东西。
“你在做什——”里德尔从后门走出来,接着,当他见到草坪上逐渐汇聚成人形的物质时,面色一变,“靠后!”
他拔出魔杖。昼与夜发生颠倒,魔鬼在铅坠中摇摆数世纪,最终在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再临。
“叮当”
一个金属徽章从骨头与石块中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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