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不算太差。
不算太差。
我有很多选择,这个也还不错。
我松开手,站起来,用一种俯视的姿态去看继续跪在地上的白朗姆小先生。
我想,或许我是懂得一些“爱”的......我想。
“谢谢你。”我突然说。
而在我面前的西奥多却变得慌乱起来,他向前挪动一步,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派丽可?”
我笑了一下,抽出右手,去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与此同时,我的内心却升起一股诡异的冷漠感,就像是我自己将现在与十分钟之前割成两块。无论是道德上的,还是什么其他的,都变得格外平静。
几乎同时的,我的眼中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量泪水。我不断眨着眼睛,狼狈地在他面前感受眼泪从下颌滴到地毯上。
从他的眼珠里,我看到自己转了一下眼睛。
噢,糟糕透了。我心想。
一如那种糟糕情绪来得猛烈,它们消散的那一刻也同样突兀。我还记得自己的左手,它正抓着西奥多的手掌。
“祝我们健康,长寿。”我松开他的手,拄着拐杖离开。
这时候我应该想些什么呢?我并不清楚,当时,我的大脑在一段时间内陷入相当恐怖的空白,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正坐在水井边上。无花果树的叶子已经落在地面上腐烂,堆成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
圣巴塞罗廖站在原地,它用白色大理石脚掌与世界相连,拎着自己的皮忧郁地盯着花园某处。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蛇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它的表情冷漠又悲伤,“派丽可,爱是凡人自残的伤口。”
我瞥她一眼,还记得她抛弃我的那一天。脚踝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说得对,这是我向她敞开的伤口。
是我的错,当我向她表露出渴望的时候——或者说,我向任何人——迪明迦、莱丽莎,亦或者格兰杰——我想着那些令我感到伤心的人,那些悲伤情绪正来自于我的渴望。
而迪明迦呢?她对我也有渴望的情感吗?
面对狡诈的蛇,所谓千变万化的野兽,我说:“你也令我感到痛苦,妈妈。”
迪明迦的身体停在原处,她僵住了。我们母女都是一样的:戏谑地说出爱,又在真情流露的时候展露出自己的痛苦,想让悲伤长出刀子,狠狠刺向情绪所指向的那人。
我看着她,突然笑起来,浑身抽搐,手指搅在一起。我像野兽一样爬向她,亲吻她。冰冷的蛇鳞滑过嘴唇,我伸出牙齿去撕咬这一块鳞片。我掐住她的脖子,捏着她的脊椎,凶狠地收紧手掌。
“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恨我?”
我问她。
眼泪从我眼睛里淌出来,流进嘴里——它们根本不像诗人描述的那样苦涩——它只是盐水,是咸的,是微微冷的。
“我也恨你。”她说。
疯子见到的鬼,情人所见的恋人,诗人渴望的繆斯,我在蛇的脸上望见最为疯狂的面目。一如埃及人见到海伦的美貌,诗人眼中最神奇狂放的一转。
迪明迦已变为异质。
我一把推开她,对她说:“你走吧。”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们了。”
“派丽可?”
我离开宅子,沿着河流往灌木深处走。
“派丽可?”
莱丽莎从树枝上跳下来,脖颈与身体的缝合处是如此碍眼。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用拐杖将这只怪物拨开。
我站在墓地上,最后的一天,圣克莱门特的钟声伴随着亡魂,跟着骨头前往炼金术师的工作台上。
“当血变成白色,滴落在器皿上,它就来了。”
蒙卡洛斯兄弟的影子还留在地面上,他们在那天晚上告诉我故事的结局。
我走下地窖,看见头戴王冠的耶稣。我伸出手去抚摸他早已干枯的皮肤,用湿润的嘴唇去亲吻他的脸颊。
他不是耶稣。
他不是我的耶稣。
他是我的
——魂器。
“盛大的舞台剧即将开场,”我穿上崭新的巫师袍,给我最忠诚的朋友上着蜡,“亲爱的,你还会像当时那样感受到恐惧吗?”
感受身体内奇妙的反应,我笑起来,走出伯德老宅。在路上,我见到幻影移形过来的许多巫师,这时候,我才开始遗憾我从未真实地认识过他们。
“万事如意,博克小姐。”他们对我说着,一如数十年前面对拉姆齐的未婚妻。
【万事如意】
被挖开的树根底部,金德探出苍白的头颅,他露出牙床腐烂的口腔,笑着对我说。接着,是诗人的父母,他们像野草一样,因为诗人说过:“生命就像野草一样”。
我的母亲趴在树下,她软绵绵地被莱丽莎扶起来。两只野兽穿着滑稽的礼服,远远在草丛里看着我。
过去在文本中留下自身的影像,就像物件被光线映射到感光底片上的影像那样。而那些影像,只有在未来被冲洗的照片中才能见到。
如今,我们是照片。
祝福我吧,小羊。
【鹈鹕诞辰:欢迎参加本人的婚礼,主人公将于下午三点下葬,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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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紧密地贴着猫咪的脸颊时,它的胡子滑过我的嘴唇。哈哈!它去往生灵天堂,我在酒杯中流干眼泪。
第252章 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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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诸位,接下来,我们将说一则来自四面体世界的传闻。
下午三点,一名新娘——或者说准新娘从箱子内部钻出来——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爬进那个箱子里的,也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亲爱的,从我老祖母那一代起,这个箱子就被放在阁楼上了,直到我的女儿格蕾雅有一次喝醉了,跟波尔多在楼上厮混。
他们踢到那个箱子,一个猴子一样的怪家伙爬出来。
“你踢到我了,夫人。”猴子恶魔说。
那个怪里怪气的家伙穿着小丑一样的服饰,头上戴着一顶葡萄藤编织的小丑帽——那是享乐的黑猫曾经放在它头顶的——在黑猫小姐见它后的第七天,毛茸茸的猫就变成白色的骨头。
不过,这已经是格蕾雅没有听说过的故事了。无论是黑猫还是庄园主的夫人,亦或者是可怜的被未婚夫抛弃的伯德小姐,都不过是诸多雌鹿被剥下来用来展示的皮毛,渡过河流的筏子。
河川之上,被命运内定的主人公喝下杏酒,醉醺醺地见着耶稣钻进他的腹腔。
“对不起,”格蕾雅说,“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什么都做不了。”猴子恶魔说,不过,在波尔多眼中,它却是一只长着老鼠脑袋的豹子。这对夫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就将它又关进箱子里,直到第三个——唉,那位被蒙卡洛斯抛下的伯德小姐也是第三个——第三个女儿迪明迦打开。
“我什么都做不了。”恶魔说。
“你不能帮帮我吗?”迪明迦再次祈求。
于是,在白鸟最后一次飞进她的窗户,停在床沿的时候,一只小小的鹈鹕在千里之外被渔夫按进锅底。它的皮肤与滚烫的热油接触,散发出焦香。
“唉。”渔夫说。
“我爱你。”迪明迦说。
“好痛。”鹈鹕说。
渔夫吃干净它的肉,吮干净它的骨头后,又将那些残渣扔进水中。水鸟从生到死,只是在渔夫的船上停留片刻。
“我好痛。”鹈鹕说。
它的眼睛向下转动,盯着自己的新妈妈。血肉开始在子宫中生长,骨骼被母亲的细胞重新塑造,直到第十个月,它再次降临世间。
“好痛。”迪明迦对莱丽莎说。
而莱丽莎呢,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小妹妹,抱起这个私生子走进房间。私生子的眼睛向上转动,她盯着这个女人的脸。
雌鹿、河流、渡河的人。
于产道中,或者生产前,它如蒙卡洛斯一样哄着一只鹿来到身边,令它流血,令它心甘情愿载着自己过河。
莱丽莎干燥柔软的唇瓣接触婴儿的脸颊,她被放在如同箱子一样的小摇篮里。
那天下午的太阳斜斜地照射在地面上,将克莱门特的时钟照得失去行走的勇气。于是,世间就停在下午三点,停在那个红彤彤的火球上。
表盘上的那些指针不断转动,在某一瞬间终于与世界的指针相重合——克莱门特,现在就是下午三点;圣克莱门特,新娘已经从箱子里出来了。
“是的,伯德小姐出来了。她跟格蕾雅长得一模一样。”老园丁说。他睁着半瞎的眼睛,摸索到鸡圈里。在上午,母鸡就叫个不停,应该是要下蛋。他得赶紧把蛋收走,不然就会被兔子吃掉。
做完这一切,他在栅栏边上站了会,找出拐杖准备去教堂。
路上,一个怪人拦住他,问他教堂怎么走。
“圣克莱门特?”园丁摸出口袋里的烟斗,点上后深吸一口,“今天那边很忙,你得改个时间......是的,有人要结婚......是谁?格蕾雅小姐的孙女,听说她要嫁给自己的同学——就像格蕾雅和波尔多一样。”
“噢,从那个宅子到教堂只有这一条路,如果您要去见她,为什么不直接去伯德家呢?”
陌生人放过这个老家伙,他拔出魔杖在半路等着。顺便也等等那个不守时的助手。
这个园丁是他今天见到的第一个麻瓜。陆陆续续地,又有一些镇子上的老家伙顺着路走过来,他们都太老了,有的身上还带着点残疾。
“伯德啊。”其中一个老家伙说,“伯德也要过去了。这里的新娘都会在下午三点结婚。”
“为什么?”巫师问。
“因为新娘都是伯德。每一个都是。”他回答巫师,接着,又露出有气无力的微笑,“我们也是,不过都是很远很远的亲戚了。年轻人,我们的孩子早就不会玩在一起了,所以我们也不会再是什么能够被新的主人公招呼的客人。我也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还被带过去见辛达小姐——辛达是格蕾雅小姐的母亲,那时候格蕾雅还没出生,我的孙女——那是个黑头发的孩子,她没能结婚,过早地回到主的怀抱里。”
辛达离开在厄运刚开始降临的时候。
自从她的死亡,一切越来越坏。
礼拜六的时候,等到格蕾雅把她安葬好,悲痛稍稍减轻时,又开始下大雨,好像约克郡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雨呢。
这可把辛达的丈夫气坏了,因为刚收回来的所有的麦子全都晾在院子里。大雨说到就到,大水滚滚而来,连一捆庄稼都来不及收了。而伯德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互相靠在一起,躲在屋檐下,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冷水把金黄的麦子全部毁掉。
弗里西亚的生日礼物——一只小牛也被水卷走了。她想冲出去,却被格蕾雅揪住后领,拖进门。
“当心你也被水卷走了。”格蕾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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