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蝉与狗
“Lord……”
里德尔喜欢这个称呼,他仿佛回忆起数十年前的一场对话,那时候活着的都还活着,每个人都很年轻,在花园的无花果树下编织幼稚的谎言。
——
我无需知晓里德尔与老诺特聊了些什么。在六月,马尔福准备处死的那只鹰马跑了,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也又一次离职。莱姆斯·卢平的秘密终究还是公布于众,就像是每一部侦探小说最后描写的那样——秘密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第二个知情者。
七月里,老博克死了。
死亡轻柔地降下,如同一只枯槁的手落在肩上。他扶着柜台,手里拿着那件被诅咒的黑魔法物品。所有人都说这只狡猾的老东西失了手。距离他死亡一个小时之后,我在烈日中赶来这里。整日流浪在街道上那个半瞎的老太婆看见我又怪叫起来:
“小肺痨鬼——小肺痨鬼——替你爸爸报丧来了——”
西恩又一次造访博克家的宅子,他比起去年要成熟很多,当然,也比去年敏锐不少。他是第一个质疑我的人,这位傲罗仿佛对谋杀有种天生的敏锐。
我告诉他,老诺特先生能够为我正名。
人一旦上了岁数,就容易变得无趣厌烦,老诺特也是一样。这条狡猾的老狗用他敏锐的鼻子嗅到危机,又在一堆腐烂物中寻找机遇。里德尔认同他,也恐惧他。他无法查明其中被藏起来的秘密,自然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不能出事。
“诚然博金·博克先生善待这位小姐,但是联想起这位小姐的父亲——”
“她的父亲可没有任何问题,”老诺特打断傲罗的推断,“先生,上一代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再者,在子女面前议论已逝的父母实在太过残忍。派丽可小姐没有任何动机去杀死她的监护人。”
无论是真是假,这已成为一场无头公案。我极为快速地联系预言家日报将这一讣告发出,那位记者与我是旧识,他动笔很快。因着老博克的死,黑魔法物品查缴又一次被魔法部提上日程,诸多家族被扰得心烦意乱。一时之间,那些曾经与老博克联系过的小家族也没能找上来询问他生前透露的神秘人复活进程。
这场暗地里的行动伴随着枢纽的死亡被带入几英尺之下,我又将里德尔藏起来,关进伯德家的鸟笼里。
事已至此,这场寄生终于还是以绞杀宿主为终局,我的身份的最后一位知情者下了地狱。无人再能从由诸多谎言与数次谋杀堆砌起的不幸剧目中窥得一二血脉的秘密,我是秘密本身,也是保守秘密的人。
赞美从未被承认过的迪明迦,以及我远赴法国的父亲,同样赞美罪恶的交|媾,以及在此仪式下生成的不幸的我。
枯树残枝,灰墙暗壁。夏日还没有过去,一切都已经显现出本质上的衰败。博克的葬礼很简单,他已无亲属在世,好友也在魔法部搜查的风声中销声匿迹。来的多是我的好友,以及一些与诺特交好的家族。
年轻的小诺特跟在我身后,他知晓发生过什么,也知道未来应该面对什么。他的父亲像是个主事人一样招待来往的成年人,而我则安排好跟着来的孩子。
马尔福一家来得很迟,德拉科·马尔福看见诺特之后露出一副遭受背叛的表情,他似乎想冲过来说什么,随后他面色苍白的母亲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马尔福也就不再动弹了。
“关于我的爷爷博克,”我哽咽一下,“非常遗憾,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乌鸦敲响我们的门环,无意识的念叨着‘永不复还’。他的灵魂被死神带走,身躯将埋进人世泥土中。好在人间现实本就是梦幻——”
老诺特眉毛皱了一下,仿佛一只苍蝇落在他的脸上。
“——而且是生人眼中唯一的梦幻;梦境与死亡中的奇思异想反倒是我们无可奈何现实中唯一的慰藉品,甚至构成生人生存本身。盼望翌日到来,枉费心机之下反倒是死亡本身先于一步。”
“昨夜,那只黑鸟又一次停在矮墙上,它带着我们的信仰、安息与灵药。空气变得稠密,乌鸦对我说:‘喝吧,这瓶忘忧——’”
“派丽可!”老诺特打断我的追悼,但是我没有理会他,意图做全这场认亲戏码中最后一套——预言。
最初的认亲戏码同样得用在最后,这是对博克这条老狗的道别,同样也是对藏起来的那些鬼祟影子昭示我这个年轻的,尚未被招揽的预言者的价值。
“在第七次,乌鸦藏在距离最远的金门后。那时候潦倒的太阳变成一滩浓稠液体,我们的元素退回未被驯服的状态,世界的根系蔓延,收回它给予的每一处恩泽。‘因为它意图毁灭’,以破坏为名的蛇终究寻到此处,它杀死我们的太阳,刺穿每一个跃动而又孤独的心。”
我捏紧手指,看着黑色的棺材流泪。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在这片距离老宅不远的树林里进行简单的送别。林子里安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对这番话有别样的思考。
我在里德尔的计划之外杀死博克,他想要牵制我的手段已经消失。如今,我借由这些人重新递上把柄,我相信他会将它利用在恰到好处的地方。
【血统之谜】
一开始就编制好的谜题本身就是一团谎言,我将它作为把柄分发给每一个意图控制我的人——他们越看重血统,就越会在言语交织之中丧失方向。
一开始我就对里德尔“坦白”我母族的血统,直言老博克必不是我的亲属,因而对他操纵我的婚姻行为表现出抵触与杀意。倘若——
他真的是我的叔祖父呢?
我因蛇语的天赋而否认博克血统,却又忽视自己预言的能力。预言使邓布利多认为我应当属于博克,里德尔也迟早知道这件事,假使博克家族就是父族,那么老博克的打算也称得上是为我这个混血出身的晚辈考虑。
他当是一慈爱长辈,而我谋杀了他。
一旦里德尔选择捅出“真相”,我将背负的可不止是杀人的罪行。
我相信他会好好利用此事。
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垂下眼睛,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说完未尽之语。诺特神色未明,他会将此事完整告诉他的主子吗?
他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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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迪明迦名字的彩蛋耶,迪明迦本身就是一个中性的,甚至无中生有的命名,意为毁坏(damage)。派丽可谎言里的蛇实际上就是她。里德尔本能认为家族应该是男性伯德继承,莱丽莎应该是没有继承权的女儿,所以这里他把迪明迦误认为是派丽可的父亲。
理一下派丽可的谎言:一开始只说自己的蛇语天赋——里德尔确认其母族——发动被动技能“预言”——里德尔确认父族。里德尔当然看重血统了,所以他一开始就被派丽可套牢了。
现在派丽可做的就是利用里德尔的信任,把他关在伯德老宅。就像王被众多兵卡在后方一样。这样他的信息来源只有派丽可和诺特,目前就是野生里德尔被驯服的过程:)毕竟可能躁动的忠心的都被派丽可利用博克的死亡打压下去了。
至于里德尔为啥不想回冈特老宅或者里德尔老宅:冈特破得感人,里德尔宅在记忆里才灭门,伯德家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妹妹家,又干净又舒适,现在还有个晚辈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不住一下太可惜了。好吧,实际上是为了和真·伏地魔错开。
等后期真正的伏地魔出现,里德尔需要思考的就不止是取而代之了,还有就是如何稳住手底下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小猫三两只。
第106章 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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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除却自己的死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都是平常而又熟悉的过程,犹如春天的玫瑰与秋天的果实。藏在春这两季节之间的夏季也是如此。
试探底线是人类的天性,里德尔曾经令我感到苦恼,如今不会了。
挂毯上出现的梅洛普·冈特似乎预示着他已走入圈套,谎言画了个圈,将里德尔、伯德、冈特、博克,以及新来的诺特禁锢在里面。
因着老博克的死,我暂时封闭了博克老宅,将它交给瓦里西打理之后彻底搬进伯德家。搜刮遗产的活我已经做得很轻松了,将那些藏书放进书房,将藏品放在地窖。里德尔对搬家不感兴趣,近日里他反复往来于伯德与诺特家,似乎想借由诺特去探一探那些纯血家族的口风。
不过,老诺特自然是不愿意将那些比他更有权力的墙头草暴露在里德尔面前,因此,里德尔也只能重新回到这里,翻看着十几年前的报纸,试图研究清楚那些家族仍有可能效忠。
我将前些天的“预言”写进信封里,特里劳妮教授会将它交给邓布利多。这个夏季注定是忙碌的,以至于过了很久我才发现马尔福写过信。
大概有五封,一开始的日期隔得较近,后来就变得少了,最后一封是询问我是否和他一起去对角巷。遗憾的是,当我从旧书堆里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马尔福。”当我坐在客厅翻看信件时,里德尔将宣判马尔福家无罪的报纸翻出来。他盯着上面年轻的卢修斯·马尔福,表情变得很差。想必是回忆起先前我提过老马尔福曾经将他的魂器用于陷害政敌。
给里德尔上眼药——这是我与老诺特达成的共识,也是他替我解决博克之死后续诸多麻烦的报酬。
“卢修斯·马尔福是个狡诈的混蛋。”我将信封有署名的那一页倒扣在桌面上,拿过报纸,“他给霍格沃茨也投了一大笔钱,因而成为校董。”
“名利双收。”我定义道。
简短的定义像是标签一样被贴在某人身上,听到定义的人也会无限将对方的形象往标签上靠拢。马尔福越是成功,就越衬得神秘人失败。即使里德尔暂时当不成神秘人,他也不会允许另一个自己被昔日手下背弃。
嫉妒是本能,我嫉妒马尔福。
【伯德】同样嫉妒【马尔福】
想到这里,今天不免变得沉郁。我起身前往工具房,拿起剪刀修剪花园里的灌木。春夏的枝叶总是不受控制地生长,横七竖八地交织摩挲,以至于侵入本不属于它们的地方。每一株都应在其本身所应存在的位置上好好过活,越界就需要被截断。
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
至于我一直想要的那颗无花果树——为了它我甚至改变花园的布局——因为我爱它。所以它如今安然生长在原本某类应当开花的草丛的地盘里。我不认识那是什么草,伯德家的画像都是不会说话的,因此铲除它们也不会有人反对。
晚餐变得日益简便。没有瓦里西,我只会做一些非常简单的菜。至于好吃与否,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在意这个。里德尔和我就像是正处在创业初期的两个落魄潦倒的合伙人,好在我们还有容身之处。
近日,通贝里在家人安排之下进入魔法部工作,沉思会为所有毕业的成员送上祝福。毕业不代表退社,他们不过是先于我们走入某个年龄阶段。通贝里的长辈对自己的孩子这几年能够在霍格沃茨有所作为感到高兴,因此,或是犒劳,或是出于一些其他的考量,他们同样准备利用这份人脉。
通贝里给沉思会里一些人准备了魁地奇比赛的座位,我与莫尔索都在其中。
里德尔嘲笑我凌晨就得收拾东西的样子十分狼狈,他只认为沉思会不过学生之间的打闹,甚至颇有兴致地想要指点我两招,关于如何让手下人更“听话”。
当时我正在用煎锅炒蛋,胡乱应承着也没有细听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我记得他当初在学校里就是一部分学生的领头人,可惜后来他死了,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怎样了。唯一来我面前表明态度的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却是想说服我越狱。
这时候就要轮到我疑惑了:当被人毒死过一次之后,里德尔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地享用他人递上的餐点?
我心底发出极为细小的叹息,将蛋与松饼扣在他的碗里。然后又极为快速地往我的松饼上挤草莓酱和撒大量黑胡椒。这是我的新癖好,糖和香料浓烈的味道足以使任何一餐变得轻松。自己经手的食物是最安全的,这也是我主动做饭的原因。
想一想吧,目前为止,栽倒在我前面的两个人都受到食物的暗算。我精于此道,必然规避其中风险。
“你可以约诺特家的小子。”里德尔说,他将座子上的草莓酱推得远远的,“你得和符合你身份的人走在一起。”
“但是那些人可不愿意认可我的身份,您知晓,博克已经把我的身份钉死了——疯子与麻瓜生下来的混血。”
“混血?”餐桌上,里德尔清清嗓子,“伯德,血统很重要,但是某些时候它又不那么重要——”他的话戛然而止,应当是想到蛇语天赋与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地位。此刻他正准备与神秘人一较高下,自然不愿意又冒出个继承人。于是,他又沉下语气说,“你是我的学生不是吗?”
他真的信了复活时随口编出的谎言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又转头看向窗户外的满月。诚然纯血不会排斥我,但是并非因为我是某人的学生,而是因为——
我能打服他们。
我能够教训所有瞧不起我的人,这是我本人的能力,而并非身份血统。
尽管如此思考,我面上还得作出一副谦恭模样,略显迟疑惶恐地说:“您真的……但是我、不是,博克当时说……”
“派丽可,”他加重语气,“你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我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不需要【思考】吗?
他希望的是什么?
【依附】?
变成真正的里德尔构想中的晚辈那样,像是跟在头羊身后庸碌的兽群,只需要听从命令行动的工具吗?如果只有这种结局,我拥有许多可选择的人,可不一定是我面前之人。
我又将视线挪回他的脸上,仿佛又看见二年级时的那个魂器。此时,我才发现,他们应当年龄相差无几。
脑中将里德尔的危险性无限上调,但是现实里还是低着头收拾好餐桌。门钥匙已经寄过来了,很快就到出发的时候。
想到里德尔说的话,我又有些头痛。看样子必然是得到诺特家走上一趟了。
好在诺特近些年蛰伏,西奥多·诺特也不像马尔福那样张扬。如果真要接触,他也可以接替通贝里的位置成为我与纯血之间的纽带。
他比起马尔福,应该要更好控制些。
毕竟马尔福的父母正反对他与我相处,老诺特可不会反对他的儿子和我站在一起。如果有可能,我甚至觉得他更倾向我而并非被我推出来的里德尔。
因此,我离开之前抓了把飞路粉塞进壁炉,最后回头看一眼一肚子坏水的里德尔,我念出诺特家的地址。
这并非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假期我数次跟随里德尔来这里做客。深夜拜访,老诺特吓了一跳。他以为里德尔出了什么事,下楼的时候楼梯踩得咚咚响。
难为这位老人家了,拖着一把骨头还得为家族操劳。
“老师听说今日的魁地奇比赛,希望我能与西奥多一同前往。”我轻声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不知道是否能得到您的准许。”
“准许可不敢当,”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看着会客室的时钟,“本来西奥多这会也在收拾了,我去喊他。”
我没有必要戳穿他这个无伤大雅的谎言,这些纯血小孩当然不需要像我一样凌晨就得出发。他们有会幻影移形的长辈,完全可以在上午不慌不忙地出发。
当然,我也可以上午来拜访。但是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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