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八爪
杜漳咬牙,正想着又是谁来找茬,偏头一看竟然是蔚舟,神色顿时和缓了些,示意她问。
“这颗星球并不在任何一方境内,加上一直被星空兽占领,这才成了无人星。此次联赛过后,盘踞的星空兽被荡平,那这个星球的归属如何评定呢?”
杜漳当即回答:“里头有几头用毒的3s级,即便这次清理结束,离达到居住条件也还有一段距离,不着急定归属。况且联邦志不在此,我们——”
“咳!咳——”
杜方重咳几声打断自己的傻儿子,几乎是没眼看他。蔚舟此言看似关心星球归属,实则拐着弯打探联邦举办联赛的真正目的,这傻孩子一点警戒心都没有,差点被套了话!
哎。
再看一眼那边三位年轻人,孩子跟孩子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杜漳被自己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后知后觉自己说多了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还有别的问题吗?”
蔚舟被人截了答案,也不生气,转而提出:“贵军收集的3s级星空兽信息,可以分享一下吗?”
帝国这边刚一同意合办,联邦就派兵驻守在赛场附近,为避免冲突,他们只简单监测了星空兽数量。既然杜漳连里头有“用毒的”都知道,必定有更为详细的信息。
这个他能做主,杜漳利落答应。
星空兽是人类共同的敌人,能以最小伤亡解决掉它们,自然再好不过。
大部分细则早已写在先前签订的比赛协议里,今天不过是例行走一趟流程,让媒体在门口多拍几张宣传照。
商讨结束后,两方同时起身准备离开,蔚舟却突然叫住前面那人:
“杜副官,留步——”
这一句“留步”,惹得其他三人心思各异。林勋一头雾水,回头看向蔚舟。
落在最后的江澜则是心慌,斟酌半天,终是没有伸手,眼见蔚舟越过林勋走到杜漳面前,然后——
抬手给了他一拳? ? ?
蔚舟顾念着杜方还在场,没往脸上砸,力度却是实打实的,丝毫没有收敛。
杜漳在短短几息间经历了从欣喜到震惊再到难过的心绪变化,后背重重撞上会议室的门,惹得主脑转了一圈红光,冰冷道:“警告,请勿损坏公共财产。”
林勋比他反应快多了,从震惊转到吃瓜的表情,只用了一瞬。
“杜副官,找去我的私人住所一事,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靠在门上的人低垂着眼,捂着胸口,艰难道:“抱歉,打扰你了。”
愣在一边的杜方听懂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蔚指挥,是我教子无方,给你添麻烦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罚他。”
话虽这么说,面上却不见一丝对儿子闯祸的尴尬与愤怒,让人怀疑“罚”的真假。
蔚舟没多做为难,只是补了一句;“我还好,只是把江指挥气得不轻。”
“快给江指挥道歉!”杜方听出她的不满,只好一把扯过那不省心的儿子,带着催促。
杜漳一听,也不捂胸口了,挺直腰背:“我给他道什么歉,我又没去看他。”
接着又转向自己父亲:“父…将军,他们帝国晚上十点多还要聊工作,我是为了几位指挥的身体着想。”话音在“几位”二字上加重,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晚上十点多?”杜方显然也被震惊了,面带关怀:“身体总归是比工作重要的,几位一定要注意休息啊。”眼神在林勋和江澜身上象征性绕了一圈,落在蔚舟身上。
蔚舟本着礼貌,面上笑着应和,脑袋里却满是问号,这一家子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江澜自从蔚舟动手开始,就呆愣在原地,心底的涟漪到她说出那句“江指挥气得不轻”后,终于形成汹涌的海啸。逐渐升高的水幕彰显它内里压抑许久的风浪威力,却在掠过他这个抓着空网的渔夫时,慷慨赠送了一整船的鱼,足够他余生无忧。
小船稳稳靠岸,只待他牵起锚绳。
蔚舟笑得快僵硬了,面前这对父子还在一唱一和告诉她养生的方法,正说到一杯水放几颗枸杞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
“多谢二位关心,我们会注意的。”
他站在蔚舟斜后方,身体挡住了林勋的视线,面前的杜漳却对这个小动作一览无余。
江澜身形匀称,肩宽不如杜漳,人还落后蔚舟半步,气势上却半点不输。
杜漳死死盯着面前这两人交握的手,半是恐慌半是愤怒,抬臂就要打落,被杜方眼疾手快地拦住,几乎是拖着他往外走。
“三位指挥,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回见。”
林勋撇嘴,对这场无头无尾的瓜料很不满意,正要追问当事人前因后果,却被江澜一把推出了门外,一回头,会议室的密码门在他面前轰然关闭,差点砸到他鼻子。
被排挤的同事异常愤怒,嘀咕骂了江澜几句,回办公室生闷气去了。
里头的两人对此毫无所觉。
江澜一直没松手,关门时带着蔚舟也上前两步,现下两人一起挤在墙角的局促空间里,目光尽数黏在对方面上。
蔚舟虚虚拢着这人几根手指,摸到了他虎口处常年练枪形成的薄茧,上涌的温度贴着手心传递。
有人说,牵手是比接吻更暧昧的存在。
不必在昏暗的灯光下,流着泪撕开过去的伤疤,袒露无助与心酸,用脆弱勾连伪装成爱意的怜悯。
十指连心,每一次牵手都是在触摸彼此的心脏。只需轻轻一握,距离便被无限消解。
分明谁也没有用力,那片阻隔视线的海洋,却仿佛被人大力劈开,隐藏在海面下十分之九的冰山,终于露出真容,顷刻间化作生命洪流,流淌在指缝间,最后又汇聚在一起。
江澜喉咙发干,靠着墙缓缓坐下。向来容不下一丝脏污的人,此刻毫不顾忌地任由自己触到地板,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女alpha 。没有刻意的示弱,也不存虚假的病痛,只有几分化成水波在他眼中流转的笑意,略微暴露撒娇的本心。
门外的狐狸只轻微动了动手指,蔚舟这位书生便心甘情愿地顺着力道蹲下,拉平两人的视线高度。
无数个夜晚里,狐狸趟过夜色而来,试探般踩上她的门槛,却又担忧自己化形的皮囊不够美丽、尾巴藏得不够严实,捂着耳朵悻悻逃走。
可是小狐狸,倘若你走近一些,便能知道,我每日都准时等在书房,读着同一篇文章。
两位能在觥筹交错中应对自如的帝国高层,此时却安静相对,只是当事人不觉沉寂——他们早已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剪影,再无需多余的言语。
蔚舟心脏酸胀,想摸摸江澜的眼睛,却又舍不得挡住那缕专注的目光,最后只以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骨。
这一点微不可闻的动作,却惹得江澜眼睛一热,避开对视往前扑去,将脸埋在她脖颈间。
这回蔚舟撑住了,一手揽着他的腰,没有想上次一样跌坐在地。视线下移,也终于是一只完整的狐狸,一直藏着不肯示人的尾巴还乖巧地躺在她手心。
那狐狸贴近她耳边,带着气音道:
“等你有空,来我房间,我给你做饭。”
“好。”
始终交握的手开始用力,纠缠着挤进对方的指缝,直到十指紧扣。
第26章
联赛时间定在八月最后一个周末,蔚舟代表帝国亲自去了一趟赛场,既是安排驻军,也对资源点和医疗点等设置做最后的检查。
以至于直到入夏一月有余,她才腾出空来赴江澜的约。
两人刚刚互通心意,就异地了半个月,以至于相处方式至今毫无变化,只在通讯上多了几句问候。
今日是夏日难得的暴雨天,雨幕稍稍抚平了空气中的燥意,街道上一尘不染。
蔚舟在一个路口下车,和里面坐着的杜漳告别:
“杜副官,下次见。”
此次去赛场,联邦派了杜漳陪同,回程他却没留在联邦的驻军地,说是没看够帝都星的风景,又跟着蔚舟回了这里。
杜漳眼疾手快,挡住她关车门的动作,问道:“你不回军部吗?”
同行一路,两人熟悉起来,蔚舟觉得他哪里都好,就是爱管闲事这点不讨人喜欢。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你回酒店吧。”
她转身踏入雨中,身后的人却追了上来,将手里撑开的伞递给她。
“过几天,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不是“想”告诉你,而是“要”告诉你,压根不是在问她的意见。
蔚舟有点烦了,正想拒绝,话到嘴边,却敏感地觉察出眼前这个高大男人透露的哀伤。
雨伞向她倾斜,水珠沾湿了杜漳半边肩膀,他只是笑着挡在她面前,带着苦涩和无力,有些执拗地阻止她前进。
蔚舟手上带了力度,将伞推回去,自己退了半步站在雨中。
“杜副官,联赛的事我们都交接的差不多了。没有工作的情况下,我不太想和同事联系。”她耸了耸肩,神情轻松,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见杜漳沉默,她抬手挡在额前,错身与他背道而驰,身后那道声音几乎哽咽,顺着风传进她耳朵:
“抱歉。”
蔚舟只是顿了一下,抬步离他越来越远。
雨势有所渐弱,直到她走进花店,只余飘飘然的雨丝。
“欢迎光临,请问客人想要什么类型的花?我可以推荐哦!”
店主是一位气质温婉的高挑女子,手上正给一束向日葵扎礼带,吩咐一旁的家政机器人给客人倒茶。
“您可以四处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花式。”
这家店面积不大,却胜在店主审美高级,装修精致淡雅,用作展览的花束也颇具心意,其中不乏小众的野兽派风格。
回程路上,蔚舟查了好些资料,对该买什么花心里有数。
转了一圈,终于在梯形花架的最顶端找到了那抹蓝色。花苞绽放在最美丽的弧度,许是刚从外面抱回来,上面还沾着将落不落的水珠,冷调的白色与蓝色交织,清绝冷艳,与江澜的气质很像。
店主见她感兴趣,上前介绍道:
“这种玫瑰叫碎冰蓝,以白玫瑰打底,喷上大片蓝色染色剂。适合送给爱人。它的花语是,『我想将星空和大海一并送给你』。”
江澜送的模拟景观器还在宿舍,偶尔会被她拿出来摆放,两只夹着对方钳子的小螃蟹,在湛蓝的海底自由游动。
蓝色是blue,是because I love you every day。
“就它吧,麻烦给我包99枝,谢谢。”
趁着店主去扎花束,蔚舟挑了张信纸,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对着天光动笔。
夏日天气多变,方才还是倾盆大雨,此时已然见了日头,阳光照进屋子,落在一堆开的正艳的花上,无声地为这位alpha加注祝福。
*
两人将吃饭的地方约在江澜家里,蔚舟早年因任务来过一次,这次也算轻车熟路。
一开门,江澜一身休闲家居服,身上还套着围裙,见了她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