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妙
第13章 第十三章
作战指挥学院的训练室里,江遇侧身坐在窗台上,姿态闲散,在映照着整片蔚蓝天空的玻璃窗旁,他是一个过分流丽的剪影。
他们昨天上午回到菲尔加诺,飞艇刚落地,唐簌就匆匆和三人告了别。
距离联赛开幕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
江遇忙着训练、登记信息、调试装备,从早上睁眼时就开始忙碌,几乎没有多少清闲的时候,早已将那股水汽般的信息素忘在了脑后。
他抬眸看向训练室里的电子钟。
“地方时9:14”。
不过,他们也已经分别了二十三小时十八分钟。
江遇盯着电子钟屏幕。
只是提交一份样本,需要这么长时间吗?这么久过去连一条消息也不发,她到底还记不记得答应入队的事情?是不是想反悔?
如果她反悔……
联赛要持续整整一个月,这个月里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她真的完全不受信息素的影响吗?
那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遇想着这些乱糟糟的问题,心神不宁地注视着窗外的飞鸟,而在训练室另一边,另外三个队友的气氛则无比欢快。
这是一支四人的作战小队。
联赛常规的参赛队伍应当有五个人,即使没有机械师,也会另找一个单兵补上,凑齐人才上场。
但他们的队伍却始终只有四个人,原因之一是找不到合适的五号队友,之二是岑默坚持要给那位暂时还不存在的机械师留个空位。
现在这个缺口终于被补上了。
岑默美滋滋的在战队训练室内的公用终端上更新信息,打下“机械师唐簌”几个字时,他乐得笑出了声。
“她真的会来吗?”队伍里唯一的Omega女孩凯丝轻声问道。
她和其他三个队友的血统不同,出身于遥远的外星域,有一双很漂亮的淡蓝色眼睛,和颜色很浅的金棕色头发。
但和岑默一样,凯丝对唐簌的到来也非常期待。
“当然,名单都已经报上去了。”岑默问她,“你之前就认识唐簌吗?”
凯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耳朵红红的:“不算认识,是高中同校的学妹,她是个特别好的机械师,我很喜欢她。”
“喜欢?”周榛问,“你喜欢唐簌?”
“不会吧,从没听你提起过啊。”岑默揶揄道,“不过队内恋情是可以的嗷,不要顾忌我们的感受,大胆追爱。”
凯丝连忙否认:“没有啦,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喜欢,是崇拜、憧憬那样的。”
“是那种喜欢也没关系。”岑默说,“反正你是Omega嘛。”
在远处听着他们聊天的江遇:“……”
他又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梗。
岑默将更新过后的队伍信息提交,看着屏幕上的待审核三个字,感叹道:“不过,我昨天发的信息,唐簌今天还没回复,机械师原来这么忙。”
唐簌确实非常忙。
从X829回来之后,她立刻向学院和机械师协会都发了邮件,将涂料不合格的事情报了上去。
机械师协会非常重视这件事,一接到邮件,就在协会内部的实验室里安排了安全性测试,并发布了暂停使用九号特性涂料的公告。
根据检测的结果,会与九号涂料发生反应的虫类素材一共七件,除了新发现的红虫之外,其余六种也都是体型较小、今年内没有过围剿行动的虫类。
假若会发生反应的是另一些常年交战的大型虫类,恐怕引起的事故就远远超出现在的程度了。
“不出意外就是去年在加佩星发现的那批矿石。”学院院长赵知行站在补给站里,对身旁的老师说道,“虽然能显著提高机甲的防御能力,但危险性也很大。我们要引以为戒。”
老师点头:“已经把学院近年的研究成果都送去二次安全检测了。”
除了有任务在身的几个,学院的正式机械师们都被紧急召回了菲尔加诺,正和学生们一起为使用过九号特性漆的机甲集体更换涂装。
补给站里人来人往,无数个悬浮踏板在空中上下移动,不同型号表面涂料的气味混杂着。
靠外侧的修理台前,唐簌正在一个类似大型坩埚的装置里搅拌混合涂料。
老师看见她,说道:“这次还要多亏唐簌,判断精准,行动力也足,等这次的资格考核结束,我们学院又要多一个正式机械师了。”
赵知行也注视着唐簌的操作。
她的知识水平、实操技术乃至于创新能力,都是相当顶尖的,已经完全有正式机械师的模样了,几个老师都认为她成为正式机械师只差一次测试机会。
但是,赵知行却叹了口气。
“如果仍然保持现在的状态,她恐怕很难通过资格考核。”
唐簌对这些评价一无所知,她仍旧和学院同学一起忙碌着,和他们谈论着联赛的事情,交流相关的经验。
即将完成工作时,她总算有时间拿出终端看看消息。
通知栏里第一条,就是参加联赛的确信短信。
唐簌点了确认,然后回复了岑默的问候消息,并在战队的小群里发出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酥糖:我忙完啦,你们的训练如果结束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检修哦。】
队友们很快就接二连三地回复了好,但直到半小时后,仍然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补给站。
大概还在做心里建设吧,唐簌想着。
补给站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
气候管理系统的检修在昨晚凌晨结束,席卷法兰卡星接近一周的暴雪停歇,紧随其后的是一贯的明媚艳阳天,机械师们纷纷将独立机库的天窗调为透明,等待阳光将涂料自然风干。
唐簌忙完工作,就地在悬浮踏板上坐了下来,仰着头晒太阳,神情惬意,像一只慵懒的小动物。
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勾勒出一道细细的金边。
江遇到达补给站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透明的阳光与这道身影一同流进眼中,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片刻后才朝她招手:“唐簌!”
唐簌因为这声呼唤而低下头,看见他时,按了下手边的按钮,待悬浮踏板即将落地时,像小雀儿一样跳到了地面上。
她看向江遇身后:“只有你一个人来了吗?”
江遇:“他们都害怕。”
第14章 第十四章
唐簌站在地面上往前走,洒入室内的阳光渐渐被身后巨大的机甲遮住了,阴影落在头发和脸颊上,这让她的五官有了一种雕刻般的深邃,又像是个成熟稳重的机械师了。
戴上单片镜之后,更显出不近人情的冷淡。
声音里却有点略带笑意的好奇。
“那你呢?你不害怕吗?”唐簌问。
江遇摘下手套,语气了无波澜:“当然。”
他的神色很镇定,睫毛连微微的颤抖都没有,与先前那种火药似的脾气大不相同,甚至能用文静二字来形容了。
在逞强呢。
唐簌想。
“但是,还是等到全队来齐再做检修吧,那样会更好。”她说,“毕竟是赛前准备,调整时需要考虑全队的情况。”
在队伍群里发了消息后,剩下三人——主要是岑默和凯丝两个半机械人类——虽然仍未做好心理建设,还是连连道歉,并表示会尽快赶到。
唐簌对此并不在意。
半机械人类对补给站的抗拒场景,已经快成为机械工程学院的特色风景线了,每天都在不断上演。
等待也是机械师的日常工作流程之一。
江遇不动声色地环视着身周的景象。
独立机库里停放着三台小型机甲,全部都经过修理,尚未干透的表面涂料反射着阳光,显得亮晶晶的。
宽大的修理台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元件和工具,大多数都非常复杂精细,有一部分还通着电,能听见细微的电流杂音。
悬浮踏板附近有一滩色彩斑斓的污渍,大概是机油和涂料混合而成的,在合金地砖上缓慢地流淌着,像一条七彩的河流。
很乱,所有的东西都很乱。
忙碌感跃然纸上。
她确实在忙,并不是要反悔。
江遇稍微定了心。
又听见唐簌问:“看样子还要等一会儿,先谈谈你的情况吧,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唔,或者有什么问题吗?”
江遇正在暗自观察情况,听见这话,下意识问道:“你一直这么忙吗?”
唐簌:“?”
她发现江遇好像总是很容易走神,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时不时神游天外,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按理来说,单兵的注意力不是应该格外集中吗?
虽然这样想着,她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只有联赛和考核前后会很忙,平常没有。”
江遇抓住了关键词:“考核?”
他现在已经知道唐簌就是那个传闻中很可能通过机械师资格考核的天才,并且也了解到考核的时间就在三个月后。
联赛要持续一个月,紧接着菲尔加诺的季终考核,还有资格考核……
想想就忙。
他本来想提醒唐簌别忘了联赛的事情,在心里默算了一阵,反倒觉得不该开这个口了。
对于机械师来说,资格考核似乎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