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妙
江遇问道:“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还要参加联赛?”
“嗯?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呀。”唐簌不明白他怎么又问起这件事,“芝德会针对我们的,我在场上更方便处理。”
江遇说:“那之后的资格考核怎么办?你需要很多时间来准备吧。”
他说出资格考核四个字时,便察觉到唐簌的神色极细微的一怔。
这一次,足足过了十秒,江遇才得到回复。
“资格考核……不需要花太多精力,我想,只要照常完成任务就好。”唐簌的语速很慢,犹豫良久,轻描淡写地说,“这件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江遇诧异地抬起眼:“不重要?”
唐簌微微叹了口气,重复道:“不重要。”
她知道学院对这次考核寄予厚望,也知道机械师协会也在关注此事,师长也好,亲友也好,都在翘首以待。
不抱希望的人只有她自己。
机械师资格考核,并不是期末考试、季终考核那样传统的命题考试,而更类似于一场设计比赛、成果展示、课题汇报……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流程。
作为半机械人类研究领域的专精机械师,唐簌为资格考核所准备的也是一项与半机械人类有关的成果。
一枚经过特殊设计的内嵌芯片。
一个颠覆常规的设想。
它还差一步就能完成,但那是需要时间、帮助与机会的非常关键的一个步骤。
在资格考核前这短短三个月,唐簌几乎不可能找到这样的机会。
她当然也可以直接把半成品提交上去——即使是半成品,它也已经拥有了基本的框架和功能,是一个相对完善的半成品。
但半成品必然存在风险,也许就会造成与这次特性涂料事故相似的情况。
被问起资格考核的准备时,唐簌给其他人的回答都是“正在尽力准备”,只向院长赵知行陈明了实情。
“我想先用去年设计的那套机甲动力系统参加考核。”她站在院长办公室里,这样说道,“我原本的项目,还不是特别完善。”
赵知行却不太认可地说:“不完善?那只是你自己不全面的考量。我说过了,不要太挑剔,不要过分地完美主义。”
唐簌:“可是,它确实有一定的风险……”
“这个风险成为现实的可能性是多少?百分之一?百分之零点五?”赵知行敲着桌面说,“当务之急是先通过资格考核,后面有的是时间去完善修补,这不是课后作业,不要总站在学生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他最后说:“别让所有人失望。”
虽然当时并没有多么强硬的反驳,但唐簌心里并不认可院长的观点,回到工作间后,她依然打算暂时不公布那枚内嵌芯片的研究成果。
即使这极有可能让她错失这次的通过机会,就像院长说的,也许会让许多人失望。
不过,成为机械师本来也并不是那么着急的事情。
这次过不了还有明年。
唐簌这样想着,转开了话题:“不谈这个了,你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表情比提起资格考核的时候还要严肃一点。
江遇也不由得定神等待接下来的话。
然后,他听见唐簌说:“上次在北补给站,你有没有察觉到……”
“我们之间存在契合反应。”
第15章 第十五章
江遇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回答的太快,凭直觉断然否认后,才重又回头思考刚刚听见的话,起初只觉得荒谬,然而定下心细想,却越来越觉得吻合。
契合反应。
对,他这段时间的异常状况,无论是莫名延长的易感期,还是对于信息素的渴求,和AO之间的契合反应,确实非常相似。
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会……
江遇有些心惊地看向唐簌,却发现她的神情出奇的冷静,仿佛正在讲述的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怎么会不可能呢?”唐簌说道,“同性别间也有出现契合反应的先例,在医学部的官方信息库里就可以找到。”
江遇知道她说的没错。
每一年的医学通识课上,都会详细地讲解与性别、腺体、信息素有关的知识,预期和反应有关的这一章,虽然是考试中绝不会出现的偏僻知识点,但许多学生却很感兴趣,上完课后多少会聚在一起讨论几句。
实际上来说,并不是那么离奇、那么超出常理的事情。
可他也从没想过这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唐簌说:“我收集了一些与契合反应有关的资料,晚点发给你,唔……但有一些比较麻烦的部分,我想还是当面聊一聊会比较好。”
她将从尤安晴那儿得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讲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
其间,江遇只偶尔点头应声,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人生观被击碎的恍惚神情。
唐簌讲了一会儿,问:“你在听吗?”
江遇很没精神地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嗯。”
“那我接着说啦。”唐簌半途停下,有些不记得自己说到哪儿了,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才接着说道,“如果信息素直接接触,也许你会因此产生一些比较异常的情绪,比如说……”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而江遇突然生出一种仿佛将要被拆穿般的心虚。
他说不准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却因此惊慌地咬住舌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唐簌接着说道:“比如说焦虑、厌恶、烦躁——这些都有可能出现,Alpha天生排斥相似,你也许会开始讨厌我的信息素,甚至因此出现生理上的反应,头疼之类的。”
江遇感到舌尖被自己咬得发疼。
不对。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实际情况甚至与此截然相反,但尚未说出口,就陡然意识到这有多么荒谬。
和一个Alpha出现契合反应已经够异常,这里面居然还掺杂着一些更加异常的反应、情绪、念头……太荒谬了。
他觉得自己得要另找些时间仔细地梳理一遍这件事。
弄清之前,还是暂时不讲出来为好。
唐簌:“你有出现过类似的反应吗?”
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那天,唐簌不仅不在易感期,甚至因为出行前打过抑制剂,对信息素的敏感度非常低,因此虽然也受到了一丁点儿影响,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也没感觉到情绪受到什么影响。
江遇几乎秒答。
“没有。”他斩钉截铁的说。
唐簌很意外:“咦……”
她来之前咨询过专攻腺体研究的老师,得知在那样的接触下,即使强行掐断了契合反应,后续还是会有延迟的影响。
毕竟生理反应是不能讨价还价的。
江遇仍然很镇定地重复:“没有。”
唐簌思索了一阵,说道:“那就最好了,看来抑制剂起效比预想的要快。”
江遇心中还在滚着杂草般繁复的诸多念头,混乱之中,他抬眸看见了那双栗棕色的眼睛。
然后鬼使神差地说:“但我不讨厌……你信息素的味道。”
.
岑默气势很足地迈入补给站正门,手里拿着一杆大约两米的彩绘旗帜。
通往成排独立机库的道路正敞开着,猛烈的穿堂风连续不断地吹着,将旗帜吹得飞扬起来,又吹动着后方两人的头发。
蓝底旗帜的色彩格外张扬,举着这面旗帜的岑默笑容也格外灿烂,站内的机械师和其他战队的成员都被吸引了目光,一齐看向他们。
凯丝十分不自在地藏在了周榛身后,手指紧紧抓着衣角,小声问:“我们真的要让簌簌摇旗吗?”
在联赛的开幕式上,每支队伍都会摇着旗出场,旗手通常是队伍的指挥,或者至少也是队内的某个单兵,毕竟队旗的重量不轻,摇旗这项工作还是非常累的。
在凯丝的印象里,机械师们常年在室内工作,几乎从不参加体能训练,让机械师举旗绕场一周什么的,总觉得很强人所难。
“没关系,她已经同意了。”岑默说,“只举入场的那一小段路,走完之后镜头就切到下一个队伍了,趁这个机会换人就好。”
周榛:“我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岑默:“这当然有意义!”
他一定要让全联赛都知道,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机械师了!
“战略意义,你懂吗?”岑默强调,“震慑全场!”
然而下一刻,他们踏入唐簌的工作间,被震慑的人成了岑默自己。
“这、这这,你……啊?”
岑默震惊地看着修理台上已经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江遇,在即将迈入工作间的前一秒猛地止住了脚步,扒着独立机库的门框不松手:“我们也得这样吗?”
听见门口的声音,唐簌摘下智能单片镜,抬头朝他们笑了一下,和走在前的周榛和凯丝打了招呼。
最后,她回答着岑默的问题:“是的呀,这是赛前常规的检修流程哦。”
唐簌虽然没有真正作为战地机械师参加过联赛,但是负责了两年的后勤,她对战地机械师的常规工作还是相当熟悉。
她手里正拿着一截银色的金属骨骼,通着电,连接处冒着小小的电火花。
岑默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队内没有机械师,他们往年只是将机甲送入补给站检修,然后在医疗中心做一次体检,就直接上比赛。
联赛期间所有机械师都非常忙,很难找到人做赛前检查,这还是岑默第一次亲眼见到。
来之前他听其他队伍的朋友说,赛前检查是地狱般的体验,就紧张地做了半个多钟头的心理建设,现在直面这种场景,几乎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但队内的另外两个半机械人类都没什么反应,江遇已经躺在了修理台上,凯丝也走到了唐簌身边,他们看起来都并不害怕。
岑默在门旁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心惊胆战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