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云开霁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 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
“我来就是想问清楚你的意思，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 全凭你的意愿。”
花野井千夏很想硬气地说一句“不去”，但她对此还真有点好奇。再者，如果答应去见角田久的话，松田阵平势必也要跟着一起来, 省得她还得找理由呆在对方身边。
再多来几趟警视厅, 琴酒估计就要准备清理门户了。
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 花野井千夏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状，松田阵平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很快就安排好了第二天的正式见面。
秋末的风里带着几分萧索的味道，天空寥落而清冷, 远方那栋白色的建筑因而显得愈发冷硬。
角田久已经被转移到郊区的拘置所，距离警视厅所在的千代田区有好一段距离，花野井千夏是蹭着松田阵平的车过来的。
汽车停在拘置所的门口，在经过一系列身份验证后，两人总算成功进入了拘置所中。
与上一回的见面不同，角田久这次除了手铐外，还多加上了一副脚铐。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宽桌，花野井千夏和松田阵平坐在一边，角田久则坐在另一边，身后还两名司法警察虎视眈眈地盯着，杜绝了任何暴起伤人的可能性。
被如此严阵以待，他的脸上却仍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甚至略显害羞地朝花野井千夏点了点头。
“你来啦，你是叫千夏对不对？”
花野井千夏？？？
千夏这两个字是你能叫的吗，我们很熟吗？
“你还是称呼我为花野井吧，我听说你想见我，为什么？”
回以一个极其官方的微笑，正集中精力听【犯罪系统】和角田久对话的花野井千夏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人骤然攥紧又放松下来的拳头。
【告诉她，你想和她单独聊聊，让其他人都出去。】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可以让其他人出去吗？”
“不要。”
果断拒绝单独见面的提议，花野井千夏的眼神暗了暗，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另一个声音。
可【犯罪系统】却还是不死心，指使着角田久继续谈条件。
“如果你答应我，我可以告诉你们凶器在哪儿。”
“那也不要。”
笑话，凶器虽然是故意杀人罪的重要物证，但只要犯罪证据确实、充分，管你有没有找到凶器，照样定罪。这可不值得她冒着被疯子偷袭的风险单独谈话。
见她的态度如此坚决，【犯罪系统】也只好放弃，轻叹一声后，转而问起了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
“你今年多大呀？”“你说一个罪犯最需要具备的素养是什么？”“你是学哲学的，那你的思维逻辑应该很严谨吧。”
尽管这些问题既幼稚且无聊，可花野井千夏还是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对面坐着的明明是角田久，可和她真正交流的那个，却是隐藏在虚空内的【犯罪系统】。宛若寄生虫般藏匿在人类的躯干之中，一步一步地慢慢蚕食，进而控制住整具身体。
还真是……令人作呕啊。
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犯罪系统】问得漫不经心，角田久的语速却越来越快，花野井千夏也只好跟着加快语速，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出现。
“那你有杀过人吗？”
……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花野井千夏没有被这种快问快答的模式绕晕，反而勾唇一笑，轻轻歪了歪头。
“当然没有，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角田久沉默了，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找对方来，不过既然是神明要求的，那就一定有它的道理。
【哈哈哈，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神明大人，您在为什么而欢欣喜悦？’
【是因为这个女孩，角田久，你不觉得她很有趣吗？长着那么一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本质上却意外得冷酷清醒呢，这种人，只要稍加雕琢，就会成为完美的罪犯哦~】
他的神明在愉悦，角田久无意识地也翘起嘴角，反应过来之后，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神明大人，你要选择她吗？那我呢，你要抛弃我么？’
【当然不会，我亲爱的孩子，在将你引渡到彼岸之前，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犯罪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于无。
角田久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幸福的微笑，除了花野井千夏外，谁都觉得这家伙是又犯老毛病了。
判断过他的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再进行谈话，守在屋里的两名司法警察当即决定结束会面，客气地请花野井千夏和松田阵平出去了。
这场谈话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得也莫名其妙，当两人站在拘置所的大门前时，还有些没回过味儿来。
“所以那家伙到底为什么点名找你？”
回头看了一眼这栋雪白而庞大的建筑，松田阵平垂眸看向花野井千夏，眼里带着点点探究。他可没忘记角田久最后问出的那个问题，警察对于这种事，总是要敏感些的。
察觉到他隐晦打量目光的花野井千夏……
这让她咋说，说角田久臆想出的“神明”想见她，会被一并当成疯子关进精神病院的吧。
算了，装傻保平安。
“不知道啊，那小子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这离谱又抽象的回答，让原本还挺严肃的松田阵平瞬间绷不住了，无语地瞥了一眼理直气壮的某人，他加快脚步，率先向车子走去。
拘置所的地理位置非常偏僻，安排见面的时间又是下午，他们来的路上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眼下天色便隐隐擦黑，等回到警视厅，估计要入夜了。
眼瞅着花野井千夏已经自觉地坐上了副驾驶，松田阵平想了想，转身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瓶水和两块面包，随手把其中一份丢到花野井千夏的身上，他将视线移向窗外，佯装不在意般说：
“不小心多买了一份，便宜你了。”
回应松田阵平的，是花野井千夏热情地把面包和水塞回来的动作。
“不用不用，我知道今天估计吃不上晚饭了，特意带了饭团和饮料过来，你要不要，我这儿还有多的。”
松田阵平……
不要面包就算了，还给我！
被气得后槽牙痒痒，松田阵平把东西往后座一扔，一脚油门踩到底，整辆车便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好在他理智尚存，看得懂限速标识，车辆最终还是回归了平稳驾驶的模式。
残阳如血，整条公路被染成金红色，一路绵延至金乌坠落之处。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小动静，松田阵平用余光一扫，只见花野井千夏正往嘴里塞着饭团，两颊鼓鼓囊囊的，跟个仓鼠似的。
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乱，他紧紧皱起眉头，有些烦躁。
下意识将手伸向身侧的口袋，松田阵平拿出烟盒，正准备抽一根烟，最后关头却又顿住了。
两人就坐在隔壁，花野井千夏自然看到了他的动作，猜到松田是想要抽烟，她十分贴心地主动开口道：
“我其实不太喜欢烟味，但如果你想抽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哒，不用在意我，反正我也吸惯二手烟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抱怨了一句“就你麻烦”后，最终还是收起香烟，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家地址在哪儿，我直接送你回去。”
这回轮到花野井千夏顿住了。
实话实说，她不太想向松田阵平暴露自己的地址，降谷零有一点没说错，他们现在的身份太复杂，让其他人牵扯进来，只会害了他们。这几天的相处，大概率也是她和对方最后的接触。
车内一片安静，久久没有得到响应，松田阵平也猜到了花野井千夏的意思。
胸口闷闷的，他微微抿起嘴，直视着路面，握住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沉默良久，只硬梆梆地吐出一句——
“不想说就别说，随便你。”
心里堵着气，车速也飙了起来，当松田阵平回到警视厅分配下来的警察宿舍时，竟比预估的时间还早了半个小时。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流云遮住月亮，仅靠门口的几盏路灯照明。
副驾驶座上的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了，侧着头，眉眼模糊在昏黄的灯光中，带着浓浓的倦意。
看着这样的花野井千夏，松田阵平心中的气忽然就消了。
“喂，醒醒，回家再睡。”
担心她这样睡会着凉，松田阵平果断将人给推醒，见花野井千夏那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竟然还有点想笑。
“电车站就在附近，这里坐出租车也很方便，你快回家，别在车里睡。”
“嗯嗯。”
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迎面而来的秋风冻得花野井千夏一个机灵，瞬间清醒了过来。
“诺，拿去。”
一件西装外套兜头罩来，上头还带着未消散的体温和淡淡的烟草味，花野井千夏蒙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将这件外套扯下，外套的主人却已经走远了。
秋风肃肃，卷起一地落叶，流云缓动，漏下疏疏月光。
西装宽松的衣摆一直垂到花野井千夏的大腿，她抬头看向面前灯火通明的警察宿舍，微微眯起了眼。
明天，就是11月7日啊。
第一百五十章
夜里起了凉风, 树影印在窗帘上，被风吹得左右乱晃，扰得人难以入眠。
松田阵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 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穿上衣服, 准备给自己下一碗面当夜宵。
打开橱柜，粮仓空空荡荡,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最后一碗泡面昨天晚上被萩原那家伙拿走了, 顺带还拿走了冰箱里的鸡蛋，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松田阵平……
算了, 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进点货吧。
警察宿舍的自动贩卖机都摆在一楼的大厅内，旁边就是供探视者暂时休息用的沙发, 还提供免费的热水和一次性纸杯。
十二点刚过, 这个时间通常没什么人会出来乱逛，大厅内空空荡荡, 不见半个人影。
绕过背对着自己的沙发，松田阵平目标明确地向着售卖泡面的自动贩卖机走去，在经过沙发时，眼角余光却意外瞥见了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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