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云开霁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大桥的钢铁骨架之间飞舞穿梭,钢架倒映出漫天的碎雪,连金属都染上了一抹含蓄的温柔。
琴酒就这么握着花野井千夏的手,竟久违地感觉到了平静。
时间像是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时间若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轰——轰——
身后传来摩托车的轰鸣,琴酒松开花野井千夏的手,面无表情地向后望去。夜色被一道锐利的光束刺穿,一辆纯黑的摩托车横空出世,直直向着他们冲来。
一个漂亮的甩尾,摩托车稳稳停在他们面前,那人走下车,站在车头的暖光之中,刺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琴酒,警方正在赶来的途中,你已经被包围了,放弃抵抗吧。”
就像是为了响应他所说的话一般,远方的岸边忽地响起一阵警笛声,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但粗略估计,能在十分钟内抵达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这声音有些耳熟,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身边站着之人,琴酒已从花野井千夏的表情中判断出,来人估计她也认识。
是她原本约出来见面的对象吗?
雪越来越大了,从夜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又无声地消融在风中,只短暂地于肩头停留片刻。
来人摘下头盔,见到那张不算陌生的脸庞,琴酒眉眼微动,难得感觉到了惊讶。
“苏格兰?你还活着。”
“承蒙记挂,活得还不错。”
随手将头盔丢回到摩托车上,诸伏景光微笑着点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却压抑得好似有一点火星子就能引爆全场。
一片漂亮的雪花悠悠哉哉从半空中落下,如同某种特别的信号,电光火石之间,琴酒和诸伏景光同时出手了。
不知为何,两人都没有用枪,反而默契地选择了贴身肉搏。
花野井千夏站在旁边看着,唾弃自己这种时候还想着玩“你们不要打啦,不要打啦”的梗。
可恶,越严肃的时候就越想玩梗,这何尝不是一种性格缺陷。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这才能够敏锐地察觉到,琴酒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方才两人一直在慢悠悠地走路,还看不太出来,可如今动作幅度一大,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手没有往日那般利落果断,似乎多了几分顾忌。花野井千夏皱了皱眉,眼尖地发现地上蓦地多了几滴鲜血,混在雪中,艳丽无比。
琴酒受伤了?
看来这家伙在逃脱警方的追捕时,也实实在在地付出了一些代价。
身上本就带着枪伤,随着战斗的白热化,琴酒的伤口反复撕裂,黑色的衣物被鲜血浸透,看不太出来具体情况,只能从其愈发迟钝的动作中推断出,他眼下的状态非常糟糕。
一个晃神,不小心被诸伏景光踢到伤口,琴酒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抵住大桥的栏杆才勉强卸下这力道。
大雪仍在无休无止地下着,警车的鸣笛声已近在咫尺,诸伏景光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花野井千夏后,目光最终落在琴酒身上,神情严肃地最后警告道:
“不要再挣扎了,琴酒,黑衣组织的时代已经落幕了。”
片刻的寂静过后,一声极轻极轻的嗤笑声在空气中响起,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不认错,不投降,不悔改,不洗白,不需要理解,更不接受同情。
尽管满身鲜血,尽管狼狈不堪,可琴酒的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傲劲儿,像破庙似的。*
“那就赌一把,看你们能不能逮捕我吧。”
抓住身后的栏杆,一跃而上,这样大幅度的动作让腹部的枪伤再度撕裂。琴酒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冰冷地扯了扯嘴角,视线最后在花野井千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纵身跳下。
预想中的失重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手腕处的一抹温暖和某人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嫌命长了就捐给有需要的人,你知道这里离海面有多高吗?!”
真TM是深井冰啊,说跳海就跳海,这是临海大桥,不是家门口的小水沟!
没想到自己会被拽住,琴酒的表情有些古怪,在对方还没联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花野井千夏赶紧开口证明她的清白。
“别戏太多哈,我拉住你只是为了把你送进局子里吃牢饭,你倒是使点劲啊……景光!”
景光?
嗤,还真是亲密又恶心的称呼。
眼看着苏格兰即将赶到花野井千夏的身边,琴酒勾了勾唇,压低声音轻叹道:
“花野井,有人说过你没有心吗?”
花野井千夏???
嘿,还真有。
不对,现在不是说我知道这个的时候,干嘛一个两个都骂她啊?
就在花野井千夏这一个出神的瞬间,琴酒用力了,不过不是往上用力,而是……往下。
急速坠落的失重感在剎那间席卷全身,逼得花野井千夏把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咽回了嗓子里,风声倒灌进鼓膜,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无声却也震耳欲聋。
在如此惊险的局面下,她却能清清楚楚听见,琴酒附在她耳边说出的那句低语。
“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花野井千夏,还是……BOSS?”
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头顶,同样也淹没了繁杂的思绪,鼻子止不住地发酸,巨大的水压让喉头一阵腥甜。
她似乎短暂地昏迷了几分钟,一抹冰凉覆上她的唇瓣,渡了一口空气过来。当花野井千夏再次清醒时,她正被人紧紧地抱在怀中,下意识想要挣扎,头顶却响起了诸伏景光的声音。
“千夏,别怕,是我。”
深知在水中挣扎只会导致更坏的结果,花野井千夏立刻冷静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琴酒呢,我要杀了他!他自己跳海就得了,还拉我下来!”
这可是十二月的东京湾啊,天上还飘着大雪,先不提会不会淹死和冻死了,光是坠海那一瞬间的冲击力,幸运值差点都可能东一块西一块的。
等等……
狐疑地看向身前人,花野井千夏微微眯起眼,眼神越来越危险。
“诸伏景光,你也跳海了?”
不是,一个个警匪片都看多了吧,说跳海就跳海,全是深井冰!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住花野井千夏,身体却在微不可察地颤栗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花野井千夏顾不上生气,连忙询问对方的情况。
却见诸伏景光摇了摇头,难得强硬地把花野井千夏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冷,我只是害怕。”
害怕失去你。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黑警和组织的保护伞都被查出来了,黑衣组织也与覆灭无异,距离幸福仿佛就只有一步之遥。
可人就是这样,总在快接近幸福时,最害怕幸福。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或许这就是先动心的那个人,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傻瓜。”
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诸伏景光低下头,只看见花野井千夏正生气地瞪着他,睫毛上不知从哪儿沾来了一片雪,她却不甚在意。
“我说你是傻瓜!”
花野井千夏虚伪、凶残、厚脸皮、谎话连篇、难搞得要命,对于这些缺点,她不仅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
可遗憾的是,她也是有心跳的人。
趋于温暖,是她的本能。
在这样被金钱、权利和欲望纠葛着的世界中,竟然有一个人,在看见全部的她后依然能够毫无保留地付出,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就像有人提着灯笼,照亮了蹲在黑夜里的她,温暖、谦郁、而又生机勃勃。
“我不会说情话,可是诸伏景光,我也在深深地……憧憬着你。”
水声乍起,那片停在睫毛上的雪花终于颤颤巍巍地落下,融化在炙热的爱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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