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虽说是埃维金人的传统节日,出来接待离朱的却是猫亚种人巴拉特。两个族裔都惨兮兮的,干脆并在一处抱团互相扶持着生存,这在宇宙里也不算少见。
“离朱小姐您来了呀!”猫大叔比三十年前胖了许多,至少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乔装成女性了。他笑着跟在离朱身后请她坐到贵宾的房间,中间殷勤的朝景元点点头,客气又热情:“景骁卫难得有空闲呢,快请快请!”
异域风情的长桌下铺着华丽毛毯,毛茸茸香喷喷,坐在上面欣赏歌舞是件让人身心愉快的事。
猫亚种人姑娘天生有猫耳和猫尾,身体也柔软得像猫一样。她们踩在高高的横杆上,动作矫健惊险,掌声与喝彩此起彼伏,同步直播的光屏上弹幕糊了一脸。
“您坐这儿,坐这儿宽敞,视角也好。”阿尔敏把离朱请进贵宾室落座,自己陪着坐在下首处。离朱对地毯上的花纹很感兴趣,低头多看几眼才坐下,巴拉特激动地介绍起它的出处:“这是上回商队出门在外时偶然发现的,阿尔敏他老家的特色手工地毯,这样大且完整的一张实在很难得。”
景元摸摸丝滑柔软的绒线:“这东西在罗浮不会难卖,不过大家很可能不是铺在地上而是挂在墙上。”
提起生意,猫亚种人笑得略有些小得意:“是的,小块些的地毯才下星槎就几乎被抢购一空,新婚夫妇啦,小年轻啦,大多喜欢买回家装饰墙面。”
离朱看清楚地毯上很有宗教意味的图案后把注意力移到桌子上:“阿尔敏怎么样?我听病房的医助说他近来身体不太好,进出丹鼎司好几次。”
阿尔敏就是年龄大了,不是疾病,他能干干净净走完最后一程,不知多少饱受长生之苦的人羡慕也来不及。
“唉……”提到老朋友,巴拉特只有叹气:“倔的要死,前儿有个丹士说可以炼味药给他,至少不痛苦,这家伙硬是咬牙把人给赶走了。”
丹士什么的纯是胡话,就像提起进口买卖一样,巴拉特想借此告诉景骁卫一些特别的消息。
景元本在看猫娘的杂耍表演,顿了一下,低头与离朱交换了一个眼神。青年蓦然笑开,金灿灿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阿尔敏先生恪守法律,实在是令人敬重。”
“不过丹鼎司居然有丹士私下里做这种事,我会将此事如实告知司鼎。”离朱也不认为持明丹士能办出这种事,他们根本不接私活。
巴拉特小心翼翼看看两位贵客的脸色,话题不知不觉就往“莳萝医疗器械”上拐。
“听说能让天生的残肢复原呢,他们还挺好心的,担忧顾客在适应期间行动不便,专门进口了一批拐杖。”
“……”景骁卫分剖瓜果的手一顿,不多时借口有事提前离席,“些许小事,不好意思扫兴了。改日我再做东回请诸位,多谢多谢!”
埃维金人绞尽脑汁传递消息,罗浮得承他们的情谊。不能怪他们把事情办得隐晦,丰饶细作无孔不入,这两个族裔又都不擅战斗,风声走漏晚上被人堵在洞天里全灭了都有可能。
就算他日罗浮报仇雪恨,死去的人如何能回得来?谨慎小心总无大错。
他起身拱手作别,巴拉特笑着送客,非让人塞了一袋传统点心才罢休,把节日里招待贵客的样子做得十足。
贵宾室里眼看只剩下离朱自己一个人,她左右看看,伸出两只手在地毯上压了两下,身体一歪就倒在上面。软绵绵的,躺在上面会把部分长绒压倒,看上去就像倒在绒线中被盖住似的。
专门薰上的暖香让人昏昏欲睡,每天都想睡懒觉但每天都兴致勃勃五点起床挤兑龙师,离朱滚了半圈就困了。这会儿外面的舞台上换了位衣饰璀璨的舞娘,异域悠扬的曲调催人好眠,巴拉克从外面回来就见小姑娘陷在地毯里呼呼大睡。
他只是放下脚,气血充足白皙红润的姑娘立刻睁开眼睛,佯作无事撑着胳膊坐起来,擦擦手拿取水果咬了一口。
“您都喜欢哪些?等会儿让人准备些好的给您送去,丹枫先生没来甚是可惜,谢他还记得我们。”景元不在,巴拉特语气放松了许多。说来也是有趣,明明景骁卫更爱笑人也更温和,和他说话却总跟加班似的疲惫。
离朱捡着有眼缘的水果挨个尝试,最后一点也不见外的指指其中之一:“这种拿一袋,多了不要。”
“好嘞!”巴拉特就喜欢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还和当年“征用”飞车时一模一样。陪着坐到表演结束他才殷勤送客,就差把离朱直接送到家门口,“近来唯恐天气突变,我们都是些没用的拖累,您一定要保重啊!”
告别时猫亚种人忍不住一再警示,离朱认真看着他:“你们可以去工造司买些防御型武器,不会用就再买些配套机巧,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欸!”她明明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动摇,但她什么也没说,高高兴兴来赴宴,心满意足兴尽而归,实在是位再好不过的客人。巴拉特几乎不敢看离朱的眼睛,猫亚种人和埃维金人就要不要继续留在罗浮投票,虽然结果是继续留下,但也有四分之一人起了想要走的心。
虽然能够理解大家对丰饶民的恐惧,但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巴拉特这种元老心里总觉得不是味儿。
日子好起来就想脱离恩主,不管为了什么原因总归好说不好听。
离朱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样,接过装满水果的袋子单手提着,另一只手尽量伸长拍拍他的肩膀:“这都什么年代了?谁离了谁不能活呢。还是那句话,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想活着就别作。”
“……”巴拉特目送她走进巷底的小院,低下头狠狠揉了把鼻子。
不说了,备战吧。
神策府
景元从埃维金人的节日庆典上匆匆返回,镜流还在校场上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不是丹枫打不过她,过招练手而已,犯不上拼命。再者有应星在旁边热心“帮忙”,很难不输。丹枫私以为他不帮可能更好些,这家伙远不如他的金人能打。
“元儿你怎么就回来了?脸色还这么难看。”白珩眼神好,头一个看到远远走来的青年。景元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找将军商议,顾不上看庆典演出就提前回来,等会儿离朱估计会直接回丹鼎司吧,埃维金人真的很喜欢她。”
“哦……”白珩侧过头垂下眼睛,让开路:“那你快去吧,别让将军久等。”
四人看着他又走远,镜流收起佩剑神色沉沉:“出事了。”
“可不是么……不是小事。”四人都不是坐等的性子,卡着点也去见腾骁。这会儿景元已经把从外面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报告完毕,将军刚想喊策士去请人,门外响起通报:“将军,镜流大人求见。”
“快快快,快请进。”腾骁起身迎接,四人鱼贯而入。景元得了允许又把刚才说过的事复述一遍,将军已经做出决断:“时不我待,春霆卫听令。”
“在。”景骁卫握拳应声,腾骁沉吟片刻道:“你带一队斥候亲自去拦截那批医疗器械,务必拦在玉界门之外。”
说完他看向丹枫:“饮月君,兹事体大,从今日起你镇守丹鼎司,无召不得离开寸步。”
丹枫点头应下,将军这才又去看白珩和镜流:“两位还是与从前一样机动作战,做好驰援的准备,另外还有百冶……劳烦你入工造司传令备战。”
“另外我会通知地衡司与十王司联合调查那家医疗公司,务必不冤枉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丰饶细作。”
“是。”
五人领命各自去忙,腾骁将军另行请来六御闭门议事。
先不说旁人,丹枫直接回到丹鼎司内,摸出龙尊印信交给离朱:“自今日起我必须寸步不离的镇守建木,你拿着我的印信号令诸位龙师守卫鳞渊境,以免来犯之敌从那里深入古海宫墟威胁建木。若有不尊令者允你夺其龙师之位,若有里通外敌者……就地格杀。”
别看那只是个搞假肢的店铺,能够让天人族天缺肢体重生的只会是丰饶之力。与丹鼎司治病救人的理念不同,丰饶星神的赐福向来不分青红皂白,起初看着慈爱无比,日后承受这份赐福的人必将付出沉重代价。
没有人比痛恨【药师】的仙舟联盟更懂【药师】。
丹枫横竖活了四百多年,这样的事稍微想想就觉得八九不离十。按理讲示警这种事当由天舶司和太卜司做,奈何罗浮的天舶司与太卜司都不是太灵光,这几十年将军就是想换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才,如今居然要靠化外民给传递消息……
非得像当年下狠手整治工造司那样整治才能有起色,只是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离朱接过龙尊印信,用线穿了挂在脖子上又指指桌上摆着的水果:“巴拉特让我带给你尝尝,我去鳞渊境,你放心,我会视情况行事。”
她空着手走到门边穿好鞋子,回头看着丹枫:“你还撑得住吗?”
龙尊含笑微微垂下头:“撑得住,我的……大长老。”
第172章
鳞渊境又双叒叕封闭,龙师议会开启。与每天早上的固定会议不同,大中午的龙尊宫殿钟声频响,这段时间被折腾得有气无力的龙师们赶紧放下手中饭碗冲出去开会。
“唉……又是什么事啊!族里怎么这么多事!这一天天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日支半闭着眼睛被弟子送到宫殿门前,不少本就住在鳞渊境的龙师已经聚集,围拢出一个半圆形,好像在努力震慑或是围攻什么人。
等他走近些一看,饶是乐子人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帝弓司命在上!我滴个龙尊啊!今天这热闹可真不小!
摆在丹陛之下的椅子上坐了个人。
这椅子平日里就是摆着看的,作为龙尊的象征出现,其他人都得站着议事。每天早上罚站两小时,不得不说离小朱有够损的。但是今天她大剌剌坐在那张属于龙尊的椅子上,面前站着一群年龄是她几倍甚至十几倍的长者。
持明少女任凭大长老曼兑疾言厉色指责却巍然不动神情戏谑。
“上不尊师重道,下不体恤怜悯,一味好狠斗勇,于阖族从无贡献,简直无礼至极!今日又行此僭越之事,明日恐为持明祸患!”
换做别人被曾经的师长这样痛骂,不说无地自容吧至少心里不会太舒服,然而离朱就跟东风吹马耳似的,有听但没有听到。
笑话,都是龙师了还要脸皮干嘛,谁没听过骂?政敌狂吠几句就痛哭流涕,这种心理素质趁早别干!
她只是从命途中抽出龙牙搭在椅子旁,曼兑的声音就柔和了:“你这是要作甚?说你几句就取武器……”
离朱又慢条斯理摸出龙尊印信(原版):“从此刻起,饮月君镇守丹鼎司,我等需死守鳞渊境,一为持明传承,二为守望建木。龙尊允我生杀之权,您是想让我试试刀吗?”
别的龙师浮石沉木颠倒黑白,龙师离朱……道理讲不通她真的会讲物理。
曼兑一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丹枫不会乱扔龙尊印信,这东西既然出现在离朱手上,那就只可能是饮月君亲手交给她的。
“可你也不能这般……”他抖着手指指那张椅子,懒洋洋单手撑着下巴的女孩冷笑:“我现在便是以龙尊之名行事,不坐在这儿还陪你们站着?”
“……不可理喻!”曼兑拂袖:“我要去见饮月君!我要当面问问尊上为何如此羞辱我等!”
他是真的急火攻心了,就算真由龙师代政也不该是离朱坐那个位置。于公她实在太年轻,三十多岁的年龄稚嫩得吓人,于私作为前任大长老的嫡系,曼兑同样对那个位置有点想头。
见他要走,离朱压根不担心。丹枫不是旁人几句话就会动摇的性子,持明倔强,持明的龙尊只会更倔强。每次看似他纵容了龙师实际上全都是提前已经想好的余裕,还是那句话,龙师也是持明,是饮月君要保护的族人。
然而眼下战事将起,比起更多需要保护的族人,害群之马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自今日起各龙师整编族人带队巡逻,住外面那些能回鳞渊境的就回,家眷……带进来,编入队伍中与其他族人同等待遇。若是阖家住在丹鼎司,同样编队由首领去见尊上。护珠人全天候深潜待命,护卫归队,严防死守。”
鳞渊境一直到她把话说完才解开封锁,被晾在一旁脸色忽青忽白的曼兑转身便走。离朱在后面淡淡加了一句:“下不为例。”
四个字,字字透出浓重的血腥味。她能容忍曼兑一次不给脸面,但不能次次都容忍。摆脸色走人就是第一次,走出鳞渊境……那可就超出她的忍耐范围了。
其他龙师,哪怕巫凡也忍不住背后一凉。
当她坐在属于龙尊的座位上时,属于离朱个人的情绪便淡得几乎察觉不到了。
曼兑回头看了眼这个曾经为了不挨戒尺而百般耍赖的孩子,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如果在这种时候继续忤逆龙尊的意志,等待他的一定不是好下场。
一步慢,步步慢,他已经困不住离朱这条头角峥嵘的幼龙了。虽说自己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到底没能抢到先手、后手又拖沓磨蹭,兼之大意轻敌才导致眼下的局面。
是继续向前走做一只杀鸡儆猴的鸡,还是低头留下佯作无事就此归顺?
他突然笑起来,略带了几分释怀:“好,很好,你……很好。”
这孩子出色到超乎想象。
她不擅长下棋,但她的神来一步将死了老龙师。曼兑要脸,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
过了河的卒子,没有退路。
大长老曼兑离开鳞渊境前往丹鼎司面见龙尊,离朱坐在椅子上没动,其他龙师也没动,所有人都在等饮月君表态。
一个系统时后,杜仲跑着冲进鳞渊境报告消息。
“离、离朱姑娘……”他从头到脚都在抖,恐惧中夹杂着兴奋,以至于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尊上的态度从未如此坚决过,看来龙尊转世之后的数百年间,主宰持明一族的人不会再有变化了。
离朱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说。”
“大长老……大长老他……”杜仲忍不住看看站在前面的涛然,心里多少唏嘘。
他到底是争不过离朱了,还好小师妹和自己不一个赛道,不然丹鼎司司鼎的位置他想也别想。
“我师父如何了,你倒是快说啊!”涛然上前一步想去揪杜仲的领子,巫凡出列拦了一步,“你冷静点!”
杜仲哆嗦着深吸一口气:“曼兑大长老与尊上争执,言语中多有不敬。”
涛然的脸色越来越白,冷汗淋漓。
“争至激烈处大长老说,他说若要由离朱姑娘做龙师议会的主,除非他沐月蜕生,尊上当场就允了。”杜仲哭笑不得:“然后曼兑大长老一气之下真的回归波月古海结卵重生……”
龙师们先是齐刷刷的看向杜仲,此刻又齐刷刷的扭头去看离朱。
大长老以命相逼,可否让离朱姑娘主动退上半步?她只消假装伤心几分钟,然后把曼兑的龙师之位移交给涛然就是了,反正涛然也不是她的对手,给他白占这个大长老的名义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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