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明族迟早要完 第144章

作者:归途何在 标签: 轻松 BG同人

第204章

  现任持明龙师之首,长老离朱,以跳起来砸碎人膝盖的力度在神策府议事厅大闹。

  关键她这闹不是胡闹,对内负有失察之责的龙师全下海里抓鱼捞垃圾去了,严格的自查找出不少证据,现下她对外和人大小声都特别有底气。

  腾骁将军气得两肋生疼,主要问题不在持明闹腾,而是天舶司居然已糜烂至此。虽说之前倏忽之乱不少世家的根基被动摇,但还有不少王八一样躲在巨舰内部住私人洞天的老门老户把前蹄伸了出来。

  持明放开丹鼎司,这对他们来说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占别人便宜谁都愿意,但要是同步开放自己的自留地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要完全占据罗浮乃至仙舟联盟更多的资源就必须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共同体,在这个大前提下持明就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从占据绝大多数的天人族手中撕出了六分之一的资源,丹鼎司。即便如今丹鼎司已经开放招聘,司内持明的声音也同样起着决定性作用。

  要么持明完全倒向背后那只手,要么今后就得自己尽快把心眼子长出来。

  早上离朱直接在海里召开龙师议会,绝大多数龙师经过讨论后都认为向波月古海里投放外星生物是种试探,如果持明反应迟钝些再过上几年问题将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这就是藏在幕后那些人给的“教训”,或者也能描述为“威胁”,因为真的有威胁到持明们的人身安全。

  大长老当面问这些平均年龄比自己大上二百年的人究竟是战是降,无言的沉默之后八成龙师不愿意低头被人套上绳索。

  有人神色杳然,有人眼神闪烁,好在更多龙师小心思多归小心思多,轻重还是知晓的——也许只是渗透的时间还不够久,龙师们对自己的斤两心里还有数。总之事情幸运的从开始就被挖掘出来,不至于酝酿百年终成大祸。

  “说说看吧,诸位打算怎么解决。”离朱站在一堆死鱼的最前面,前方不远处是躺在地上的司舵,周围站着六御的其他人。台阶有效弥补了她身高上的不足,青衫少女冷静下来,神色无奈而疲惫:“持明不是无处可去。”

  “诚然,眼下的现实是持明更需要仙舟联盟,但能出得起价码的势力并不少。事关阖族生死之事,即便帝弓司命亲临裁断今日我们也有理有据。”

  “此事我必将呈报冱渊君,同时也会上书元帅。”

  龙师们露出同仇敌忾的表情,族内出了几个蠢货,此事留待之后慢慢“处置”。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卧龙附近必有凤雏,能和这些蠢货达成一致谋划到一处去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腾骁想出声和缓两句,景元偷偷伸处两根手指捏住他甲胄上的系带扯扯,将军了然,安心坐回座位上观察六御的表情。

  “我,我没有,都是底下人……”

  司舵大概已经想好自己墓碑的款式了,口不择言并不能救他。太卜心里必然有鬼,司衡神色凝重,司砧就差从口袋里掏把瓜子。

  议事厅内静得几乎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此前饮月君突然癫狂,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龙师大长老再接再厉给了所有人力道相同的一刀,“饮月君己身便是丹鼎司最优秀的医者,他难道不知‘逝者已矣’这四个字?是谁,是什么力量,联合起来逼迫我持明龙尊落得如此下场,请问诸位,有什么头绪吗?”

  龙师们眼前一亮,大长老说的对啊!

  没有了饮月君持明一族整体力量大幅下降,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个百十来年现世一次,一次干个小几百年的族长,更是持明一族最强大的战力。

  安全感降到谷底!

  丹枫不是心里没数的人,一位承担责任数千年不曾变化的龙君,他要绝望到何种地步才会连族人都不顾的突然之间改弦易张?如果尽数推说是龙心的影响,那此前百代之久的饮月君以及余下的四位龙尊难不成都是笑话么!

  腾骁嘴角抽抽着去看自己的骁卫,后者摇头摊手。

  龙师们这招他可不会用,若论浮石沉木颠倒黑白,工作状态下的离朱能把他甩到罗浮尾巴上去。一般来说她不爱这么干,现在这样只能说明持明们确实查到了不少干货。

  那卷轴上记录之事,恐怕多半证据确凿。

  “且慢,离朱长老先消消气……”策士长出列说和,离朱撇了眼腾骁,很给面子的退了半步的半步。

  不过大长老喘口气歇歇,可不意味着其他龙师也要跟着歇,带他们来就是让他们张嘴说话的。

  憋了一年多的龙师们终于找到发声渠道,狠狠给了神策府众人一些小小的持明震撼,顺便让他们重温一番往日记忆。

  二十几个龙师围剿六御中的四御,十王判官庆幸自己是个死的。

  关键这些老东西忒能活,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成语都是一套一套的,他们还能把千八百年前的案例揪出来佐证自己所言非虚,学识差一点的人很可能都听不懂这是在说什么,只能点头认真听课。

  景元站在腾骁背后暗自感叹:丹枫实在是君子之风,早该把这些龙师放出来拉六御下水分担噪音。什么事儿都自己一个人扛只会害了你啊哥!

  有几位龙师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潸然泪下,饮月君既已了无牵挂的转生去也,大家回想起他来自然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好,再一对比如今这位大长老的辣手,简直有哭倒神策府的架势。

  司砧咂咂嘴,退到判官身边冲他扬扬手里的瓜子——幸好当初她看得分明果断跳反站到将军这边,不然今天就是和司舵一样被龙师们哭上绝路的日子。

  离朱长老她这是要司舵死!

  司衡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去看景骁卫,见他镇定自若方才稍稍安心。地衡司内的家族派系可比其他部门还要复杂,这把火要是不小心烧进来……半个罗浮都会跟着停摆。

  “咳咳,咳咳咳……”眼看火烧得差不多了,腾骁将军发出收场的信号。景骁卫走到离朱长老面前握拳鞠躬:“大长老息怒,此事神策府必然会给持明一个满意的答复。只不过兹事体大,还请大长老稍稍给些时日,我们也好调查来龙去脉。”

  龙师边抹泪边等离朱指示,就听大长老冷笑一声,含恨从牙缝儿里挤出几句话:“景骁卫,这该不会是神策府的缓兵之计吧,到时候随便找个替罪羊扔出来,真正该承担责任的仍旧身处庙堂之中。”

  她就差指着景元的鼻子骂“你们神策府里有虫豸和奸细”,景骁卫好脾气的笑笑:“怎么可能呢,大长老自幼与神策府缘分匪浅,定然知晓将军治军之严。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望宽恕几日,有十王司在,大长老放心。”

  腾骁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用说了,两个熊孩子一唱一和把六御连带他这个将军一块架上道德高地。只要离朱不点头,这事儿就没完,至于说具体会把多少人拉下马……得看景元的棋局算到了哪一步。

  大长老说话,龙师们乖巧消音。

  “我没办法放心,”她缓缓将手抄进宽大的袖笼中,眯起眼睛上下打量面前的白发青年,就像是在掂量他的分量,“这件事必须由十王司彻查,另外我要派个龙师常驻,方便判官们随时传话。如何?”

  虽然说话仍旧一点也不客气,但好歹是能谈了。

  众人将视线投向腾骁,短短十几个月便须发皆白老态毕露的狐人将军合眼思考片刻道:“六御如何看此事?”

  司舵没有发言权,司砧迫不及待表示支持,判官也支持,太卜讷讷不语,司衡有心拉偏架奈何已经独木难支。再说了他也不能拉,否则转头景家就会找他的麻烦。

  最终六票里有三票赞成,一票作废一票弃权一票反对,判官上前把锁链套在司舵身上锁紧:“委屈司舵大人随我走一趟。”

  持明龙师悍然发难,天舶司司舵突然下台,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罗浮乃至仙舟联盟一片哗然。

  离朱说到做到,前脚刚出神策府后脚告状信就分别发向玉阙和方壶,数日后十王司连收两份问询,压力也是十足山大。

  压力比十王司更大的要数那些藏在天舶司背后的势力。能看到卷轴内容的只有六御,谁知道腾骁是不是想借机试试六御中可有人生了异心?审问过程不会公开,没有打点的机会,那司舵又不是个很有骨气的人,供出他们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恶,棋差一招,我不甘心啊!”

  多少人恨得半夜睡不着觉,如何报复持明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当务之急是赶紧“帮”司舵把嘴闭上。

  他要是不闭嘴,很多人就得闭眼了。

  一个月后幽囚狱犯人暴11动,倒是没有能成功越狱的。仰赖此前刚刚维修过各处机关,武弁和狱卒们反应迅速,及时扑灭祸事。

  只是暴11乱的囚犯不小心伤到了尚未完成审讯的司舵大人,人已经急送丹鼎司危重病房。另外这场骚乱还造成了人员伤亡,消息不但送入神策府,也送去了鳞渊境。

第205章

  离朱在鳞渊境收到十王司传信,她将来函撕做两份,记录囚犯暴11动以及司舵伤情的那份交给雪浦,自己拿着另一份匆匆离去。

  如果出事的只是司舵,她全然无所谓,那家伙就是条不花钱的鱼饵,是死是活并不影响大局。如今人没死但进了丹鼎司,还能涮涮再钓一回鱼。

  让她面色沉沉神色匆匆的另有其人,应星。

  此次暴11动中有囚犯挟持看望父亲的孩童企图逃脱,应星为了救那孩子与人周旋许久,终因年老不支而惨遭毒手。

  离朱现在活剐了凶手的心都有,要不是得知害了应星的犯人已经被武弁和判官当场击杀,她只怕要又一次拿着龙牙闯幽囚狱。

  紧赶慢赶赶到现场,景元已经到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离朱弯下腰喘了会儿气。

  “我,我先去看看他。”

  应星是短生种,化外民,孤儿,他的身后事只能托给朋友们帮忙办。

  狱卒想说些什么,随同的判官摇摇头:“让她去吧。”

  三十年前的一百一十四号小队,成了多少父母教育子女的口头禅啊,时间眨眼过去,三人就只剩下了两人。

  “和短生种成为朋友就是会这样,转头功夫,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没了。”

  或许这位判官也有过短生种的朋友,他伤感的拍拍同事,催她带路。

  “样子可能不大好,唉……跟我来吧。”狱卒转身前行,离朱跟在后面。

  幽囚狱内本就寒冷,这会儿机关开启就更冷了。

  走了一会儿狱卒把离朱领进停尸房,指着孤零零的白色床单道:“那下面就是了,他是个好人,所以没和被击毙的犯人放在一起。你……节哀。”

  持明姑娘看上去伤心极了,她明明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眼睛里下起了大雨。

  “后面的事要怎么办?”

  离朱垂着眼睛走到白色床单前,这下面盖着一个人,他们说这是她的朋友。

  关于丹枫,离朱已知他定要走上那条路。不管先走一步的是谁,白珩、镜流、应星,亦或是景元,他都会拼死一搏。但是应星戛然而止,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能握紧龙牙斩断巨岩的手,这会儿无力掀开一床白布。

  狱卒看她像是受不了冷一样微微颤抖,摸出一只小瓶子扔过去:“喝一口。人都有这个时候,至少他是为了救人,即便此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今后大家再提起他都是敬佩与称赞。”

  离朱动动嘴角,她现在连冷笑这个表情都不想做。

  众人的敬佩与称赞有什么用?

  她拧开瓶盖狠狠喝了一口,辛酸苦辣,个中滋味呛得她伏在白布前猛咳。

  “你没事儿吧!”狱卒赶紧上手帮她拍拍后背,少女喘了口气,站直了仰头把瓶子里的灌下去。

  “我没事,你还没说他的后事该怎么办。”

  狱卒往她脸上看了一眼,持明瓷白的脸颊上浮出一抹薄红。

  好看是真好看,不放心也是真的不放心。

  “应师傅是短生种,没有长生种那么麻烦,我们给他收拾一下,等排到号了就送去嗯……你要不要帮他选只好看些的罐子?”

  天人族手续是最多的,关于死亡仙舟人一向讳莫如深。离朱是个持明,她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我在这里收拾,你去忙吧,罐子的事让外面那个去挑。”

  离朱努力数次也没攒够勇气去掀开那方白布。

  狱卒的视线在尸体和持明姑娘之间来回游移,有些隐隐约约的费解。

  她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同意了。

  亡者的亲朋好友表现出恋恋不舍的样子很正常,类似要求并不罕见,今天这奇怪也只是奇怪在双方的族裔上——一个永生不死,一个瞬如流星。

  强烈反差让这场天人永隔显得格外遗憾,只能寄希望于时间冲淡一切。

  “好吧,我去和外面那位先生谈谈。”狱卒回头又看了一眼确定离朱没有举止失常的趋势,这才犹犹豫豫走出停尸房。

  离朱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辛辣液体从胃里直直窜进脑子,她咬牙一把掀开床单,下面果然是应星。

  他脸上沾着血渍,身上还有刀伤,伤口深可见骨,对方就是存心要他的命。

  温柔的水流聚集成团,洗净他脸上、手上、身上的暗红色液体。离朱明知徒劳还是忍不住对他的伤口一遍又一遍使用云吟术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