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事实上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这会儿想认出大长老也挺难。她平日里头上一向光秃秃的,黑发梳顺扎紧就算了,唯一的装饰品更是从庭院里一直用到现在。
两人在阴影中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离朱“噗”的合起折扇:“松手吧,再抱就不清白了。”
路过的情侣很是时候的留下一串笑声,像是在嘲笑这股欲盖弥彰。
“我还有什么清白可言,随便走过去两个人都笑话我……”景大公子语气里一股子阴暗的幽怨:“没人要的单身狗,昨儿家里还这么嫌弃我呢。”
离朱:“……那是有点惨。”
更心塞了有没有?!景元一口气哽住,金眸一瞬不瞬的瞪着怀里的姑娘——要不是这地方树影挡着,他还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他顿了一下,垂头丧气:“我总不能和你动手吧……你那脑袋是块木头吗?建木的还是榆木的?”
打得过打不过另论,不能动手是肯定的,哪怕挨揍也不能动。
离朱抓抓他蓬松的白发:“什么建木榆木,你在胡说什么?”
紧接着她用手背往他额头上盖了一会儿,不等景元反应过来手动掰着他的脸挪正,靠近过去用自己的脑门儿贴了一下,语重心长:“我说景姑娘,先收收味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热了?”
某个人的脸悄悄红了。
“无所谓吧,以天人的体质,只是发热而已睡一觉明天早上自然就会恢复。不需要被人发现,反正也没人在乎,只要我把工作完成就行了……”他移开视线抱怨了一长串——简直就是人设崩坏。
看来是烧得不轻,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离朱又贴了一下确认自己没弄错:“我就今天请了个假,转头你把自己折腾进丹鼎司,不知道的还以为神策府少不了持明大长老。松手吧,你不累?”
“不要!别人都成双成对,我一松手你跑了,就剩我自己傻站着,我不要面子?”说着他捏起嗓子学吃瓜群众蛐蛐人的动静:“欸你看你看,那边有个白毛是不是被甩了?”
“噗!”离朱笑得直喷,手撑在景元肩膀上就像狸奴不停踩来踩去的肉垫。他安静的看她笑了一会儿,金色眸子里漾满几乎遮不住的波光:“别走,好不……”
“我们刚才看到就在那边!一看就是个斯文败类诱拐未成年!”略有些熟悉的展开把他没说完的话全给堵回嘴里去,玉兆响了两声,景元单手抱着离朱就跑,另一只手点开玉兆,对面的云骑士卒气喘吁吁报告:“将军!有民众举报金人巷里混进了疑似诱骗少女的恶棍,抓住是送地衡司还是十王司?”
“……”同样的声音从方才他们站着的阴影处传来,离朱双手捂住嘴笑得肚子疼,景元没好气的边翻白眼边跑边回应玉兆中的云骑士卒:“往哪儿跑了?我这就过去!”
对方毫不怀疑的按照军中习惯报点,景元转身进了一条小巷。死胡同,不过没关系,他带着离朱翻墙越户,又拐了好几个弯,在士卒不断地报点声中成功甩掉追在后面的“尾巴”。
一路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离朱都懒得说了,单手撑着下巴趴在他肩膀上看风景:“你倒是别跑啊?”
“我不跑你就要跑了。”相处了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
离朱拍拍他:“保证不跑,找个地方坐着我给你把头发扎起来,将军该出现了。”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不能糊弄。
恨得真想咬她一口!景元停下脚步,松开手后怀里空荡荡的,夜风一吹居然还有点凉。附近没有石凳也没有石椅,他只得找了块配景的奇石坐在上面,老老实实等离朱给扎头发。
十分钟后将军出现在四处追踪嫌犯的士卒们面前,问清缘由后他表示这件事另行安排人手,眼下更重要的是小广场处演出即将结束,需要有人过去维持秩序谨防拥挤踩踏。
“我去追踪这个嫌疑人,你们一定要确保居民们平安有序离开金人巷。”将军一身正气,正直又可靠,士卒们想也不想行过礼就转身朝小广场所在的方向匆匆赶去。
离朱抱着胳膊靠在转角另一侧的墙壁上,等他把人都忽悠走了才绕出来:“咱去哪儿抓个人渣出来平账来着?”
“找找就有,这种人多手杂兵荒马乱的地方,没几个蟊贼混进来你信?”他想往外走面走,袖子被人抓住:“等会儿。”
“?”
大长老抬起眼睛:“先说说你刚才发什么疯。”
“我!”景元抿嘴别别扭扭挪开视线:“我……”
“我就是,就是有个持续数百年的计划,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
离朱从来不胡乱给人许诺,她抱着胳膊掀起眼睛直视景元:“你先说。”
所谓的计划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想竭尽全力避免某件事失败。
“……”景元想了一下,决定先叠几层甲:“不管我说什么,你别生气别辞职成不成。”
“辞职?从神策府辞职?”大长老眯眼思索。
一般来说云骑只有退役,辞职还真是个少见的词汇。
她又不是个傻子,退出去仔细审视今天晚上景元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大概也能猜个答案:“你是不是想说这事儿或许会对我的名誉有一定影响?”
“最终目标是什么,值不值?”大长老是个实际的人,不管什么计划账目得先厘清楚。
“也可以不影响……”景元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别扭,不止脸颊上染着一片薄红,连耳朵也可疑的变红了,“对我而言是值得花费几百年去筹谋的事,但对你来说很可能是桩麻烦。”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天人族青年与持明族少女,他压根不需要太多顾虑,哄得她稀里糊涂直接拐去地衡司登记,有了名分占据大义,不管谁都只能拱拱手说两句吉祥话祝福也就算了。
然而现实是两人都另有一层身份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离朱身上承担着数亿持明族人的生计,而他自己也必须不负云骑军上下所托。
严格来讲持明与神策府并不存在矛盾,但将军必须公平公正不可有所偏颇。
景元敢拿身家性命做抵确保自己端平罗浮这碗水,可是人言可畏,他不希望离朱因他被人放在舌头上嚼来嚼去。
那些家伙也配!
这也正是为什么一向成竹在胸的人突然变得拖拖拉拉优柔寡断的主要原因。
就像一只猫咪得到了一只团雀,极不情愿放她飞走,又舍不得含在嘴里生怕不小心咬到,更不能看见这只凶巴巴的团雀被别的猫和鸟欺负。
自己和自己反复较劲,总之是又矛盾又别扭。
“麻烦不麻烦不是你觉得,要看我觉得。”此刻离朱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真以为景元发现了什么需要郑重对待长期规划的大事。
过去的几十年里他经常这样,事实总能证明他是对的。
“哦,”景元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离朱给予的这份无条件的信任异常珍贵,但此刻他更希望他们之间那份默契能上一会儿线。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几分钟,青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着逃跑,“就……”
“你到底还告不告白?不说我就走了,追我的人能从金人巷排到星槎海去,不缺你这一个!”
今晚的金人巷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还在寻觅下手目标的单身狗们乐不思蜀,已经成双成对的情侣自然要讨论些比较礼貌的话题——未来。
年轻的狐人姑娘脾气直爽,看中了人就要确定关系再谈别的。在她看来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统统都是耍流氓,应该被云骑军抓走,奈何偏偏遇上了个慢半拍的心上人。
和她一起的猫亚种青年红着脸支支吾吾,这幅模样离朱看了觉得好生眼熟。
狐疑的视线从陌生情侣身上移到旁边这人身上,她轻松笑道:“有什么话不好讲的啊,欸你看你是不是也这样,说不得我都要误会了。”
“也许不是误会呢?”景元幽幽为自己掬了把辛酸泪,转头就见离朱瞠目结舌大惊失色:“嘎?”
“不是,你……”她瞪大眼睛的模样带着几分稚气,倒把景元看笑了:“我就是打算讲这个,你没误会。”
什么误会,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误会,这绝对是离小朱最聪明的一集!
第263章 番外·不逢春9
“……”春夜的晚风裹挟着地衡司专门布置的花瓣,打着卷儿吹过转角背光处的两个人。
那对狐人与猫亚种人组合的情侣已经“谈妥”了,亲亲热热贴在一处去吃小摊上的“情意绵绵冰”。猫亚种青年要是有尾巴的话恐怕已经控制不住的缠到狐人身上去了,恋爱的酸臭味隔着好几米就能闻到。
离朱愣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总是怪怪的,还想着替你在丹鼎司挂个神魂部的号呢……嗯?”
借着“奇兵”的便利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坦陈心迹,结果这家伙就是这种反应?
景元沮丧的弯下去一大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离朱肩头。这个姿势对他来说有点难受,四十多公分的身高差不是能被忽略的距离。
“你给我个准话,快点。”奇兵已经用过了,示之以弱也用过了,想来想去只剩开门见山这一招还压在手里。
看离朱的态度不至于给他一巴掌再打电话去十王司告发,但也不像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回应。
就……太平淡了。
大长老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她就清醒的知道这世上一切都不过等价交换。涤青、曼兑、巫凡、腾骁、甚至是丹枫……每个人都有所求,他们希望她按照某种规则行动,付出代价(报酬)然后等待结果。
区别只在于她是纯粹为了获取那份代价(报酬),或者打从心底乐意去完成那份嘱托。
但是,面前这个人……景元,他所求为何?
期待持明一族配合神策府的是将军,景元可以是将军,但将军不一定就是景元,他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
“我不太懂。”她认真的看着天人青年,“你说你的心情与方才那个猫亚种青年一样,我实在很难理解。”
“我是持明。”她重新强调了一遍,“与持明最亲近的关系便是伙伴与搭档,你期望的情侣关系,我不懂。”
没有繁衍的能力也没有繁衍的欲望,所以龙师们才会对权势格外看重——欲望这种东西总得有个具现化的出口,这边走不通自然而然要换那边走。
或者从法律的角度出发,罗浮的婚姻法再以人为本也建立在生育的基础上。持明就没这功能,其他族人怎么想离朱不知道,但她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的。
离朱郑重且谨慎的回答并没有让景元感到气馁,说实话她至少有在仔细考虑这件事,倒比刚才还让他觉得好些。
“那倒没有关系,有人天生感情充沛就有人会在这方面比较迟钝……”
离朱这都不能说是迟钝了,她压根就跟块石头似的。
此战情势复杂,若无法毕其功于一役,那就只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战斗拉开序幕前他必须得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大石头”究竟对所有人都不开窍,还是单单只对某一个人不开窍。
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开不开窍的问题,而是根本就没有窍。不,她很冷静,而且非常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情感,但就像是天生没长情丝一样,不知该做出何种回应。
而现在她正在努力措辞想要向自己说明这件事。
狐狸精诱惑书生的前提是书生会被诱惑,要不然怎么不见狐狸精去诱惑十王判官呢,找死么?景元此刻就觉得自己是只企图把怀中玉石暖热的狐狸。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这本是少女青涩酸楚的牵挂,现在刚刚好翻过来,狐狸时不时偷瞄一眼河岸上勤劳勇猛的少女,希望这身漂亮的皮毛能吸引她的注意。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不会耽误你的工作,或是随意插手你的生活。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接受我的心意。如果一段时间后仍旧无感,我会放弃,不再打扰你。”
离朱是个纯粹的人,别管她对外放话说什么“大长老不在乎脸面”,实际上这家伙道德水准并不低于丹枫。她是不会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的,也不会广撒网多养鱼,只要她答应下来,其他人就没有机会。
再说了,他也没说死“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一百年是“一段时间”,六百年也是“一段时间”。大不了就不娶也不嫁呗,反正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必须做结婚登记。
总之主打一个灵活但不随便。
“啊……”离朱反手抓抓后脑勺,严谨的发髻挡住指尖,她只好换了个方向挠挠今天硬攒出来的刘海,“这样啊……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云骑军中也是有军令的吧,同一部门上下级之间不可以有私情。这样一想我还真得辞职……”
谁叫景元是将军呢,神策府内所有人都是他的部下。
“怎么会?”将军大人自幼熟读仙舟律法的优势终于体现出来,“你又没答应我的恳求,我们也不是情侣关系,挨不着军法。再者你是近卫,更是罗浮持明的长老,我视你如同顾问,顾问怎么能算作下属?”
有道理哈,顾问顾问,顾得上才问,顾不上当然也就不问了,是没什么上下一说。
离朱被他复杂的脑回路彻底绕晕,这也觉得有道理,那也觉得有道理。她不是个拖拖拉拉黏黏糊糊的性子,当即点头:“成,试试就试试,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了,你可不要哭。”
景元当然不会哭,他笑都来不及呢。
看!这不就忽悠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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