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鸦
“若没有妻子操持家务、孝敬亲长,你们这些男儿郎出去读书作诗,哪里能了无后顾之忧?”
“所以今儿你们过来给家里媳妇敬杯酒,好好谢谢家里的贤内助。”
贾琏和贾璋都称贾母的建议极妙。
他们是宁荣二府玉字辈最年长的少爷,其余后辈兄弟子侄见他二人称好,也纷纷应和起来。
见此情形,贾母脸上笑容更盛。
她指着桌上刚热好的酒,吩咐琥珀、玻璃两人过去给贾琏他们斟酒。
琥珀和玻璃连声应下了贾母的吩咐。
这两人中,琥珀捧着酒壶,玻璃捧着酒盏,斟出了一盏酒后奉与贾琏。
贾琏接过来酒盏,敬给湘霓道:“二奶奶这些日子辛苦了,为夫心里感激不尽。”
“现下我手头什么都没带,只能先敬夫人一杯水酒,聊表心中谢意了。”
湘霓接过贾琏的酒盏,饮干后笑道:“二爷说这话的意思,可是还有礼物给我?”
贾琏拍胸脯道:“自然是有的……”
湘霓点头笑道:“那我就等着二爷给我的礼物了。”
他们夫妻两个敬完酒后,又轮到贾璋给黛玉敬酒。
他把玉盏端到黛玉唇边,柔声道:“夫人,元宵节亦可颂《春日宴》。我对夫人的祝福,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一愿皎皎千岁无忧,二愿我身长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他与她的心愿总是一样的,也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黛玉听到他的话后,突然想到他们两个年少时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有些出神。
在回过神后,黛玉连忙道:“三哥哥敬完酒了,还不把地方腾给宝玉?”
“现在该是他给宝姐姐敬酒了。”
贾璋从善如流地让开了位置。
不过在离开前,他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二哥有礼物给二嫂,我也有礼物给你。”
他要送她礼物吗?
他会送她什么礼物呢?
黛玉心里倏然生出一丝期待。
就在贾璋让开位置,黛玉心中生出期待之情时,宝玉、贾琮、贾蓉等已经完婚且妻子就在花厅里参宴的人一一上前敬酒,宝钗、白蔷、胡氏等也一一接受了丈夫的谢意。
贾母见到他们这般和乐,复又称叹了几声,才放贾琏他们这些人回转廊下宴席。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厨房那边估摸贾母等人大概吃得差不多了,便派人过来问贾母是否要上元宵。
得到准允后,厨房那边又送了汤饵、点心和元宵过来。
众人也开始行令猜谜,划拳说笑话,真真儿是笑语连篇,连绵不绝;雅俗共赏,欢乐无边。
而院子里面,小厮们也开始放烟火花炮。
又是“满天星”,又是“九龙入云”,又是“金灯送喜”,又是“银荷吐蕊”,十分绚烂璀璨。
直到夜半时分,贾母才命人撤去残席。
众人漱口净手后各自散去,年老熬不住的自去卧房休息,年轻有精神的自去赏灯看景,其中种种,不必细述。
却说宴后,贾璋带黛玉前往兰亭别居。
一到后院,就见别居结冰的湖面上放置了一盏盏明媚璀璨的莲花灯。
贾璋为黛玉正了正风帽,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到湖边,把那一盏盏莲花灯点燃。
他道:“这些莲花灯共有九十九盏,是我从家庙里求来为你祈福的。”
他的手掌包裹着黛玉纤细的手掌,把温度传递到黛玉手上,又传递到她心里。
他们一起点燃莲花灯,从第一盏到第九十九盏,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冯延巳的那首《长命女·春日宴》。
你我皆无忧,岁岁常相见。
这样朴素的祈愿,就是他们心里最真实的写照。
富贵荣华,可以自己去挣;美貌容颜,终会走向衰老。
唯有疾病、生死与分离,是由那冥冥不定的命运所决定的,并非人力可以扭转改变。
所以不笃信神佛的人也笃信神佛了,所以万事皆求己的人也在心中默默祈愿了。
他们只想永远都在一起。
湖面上莲花灯明亮璀璨,照亮了他们来时的路,也照亮了他们温柔的眉眼。
贾璋低下头,轻轻亲吻黛玉的眼睑。
黛玉踮脚搂住贾璋,回应他的拥抱与亲吻。
这里是兰庭别居,既不是荣国府,也不是落英巷林府。
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小天地。
所以他们可以不做端雅的三爷三奶奶,可以不做守礼的林小姐林姑爷。
他们可以尽情地倾吐爱意……
翌日晚上,昨天因为傍晚看灯看得太入神,把自己累睡着了,进而没能和父母一起睡的菱哥儿来到了鹤鸣苑正房。
他闹着要找爹娘,奶娘只好把他抱到贾璋和黛玉的卧房里。
于是贾璋沐浴后,一边拿锦帕擦头发,一边趿着鞋走进卧房时,便见菱哥儿已经躺在黛玉身边睡着了。
他坐到床边后,悄声问黛玉道:“菱哥儿怎么来了?”
黛玉坐起身来,从他手中拿走他的锦帕,亲自帮他擦头发:“菱哥儿闹着找爹娘,奶娘没法子,只好把他送过来了。”
又问他道:“三哥哥,你怎么只穿了单衣就出来了,也没披件大氅?”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若是感染了风寒,我可不会管你。”
贾璋向来喜欢她的口是心非,连忙作揖讨饶道:“我今儿忘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不过我们皎皎最心善了,我才不信你会不管我呢。”
黛玉笑斥道:“真真儿是个冤家,快点睡吧,明儿你就要上衙了。”
她已经帮他擦好了头发,他们可以休息了。
贾璋接过黛玉手中的锦帕交给一旁侍立的雪雁,又解开玉勾、拉好帐幔,然后道了一声好。
他们躺下睡觉了。
而早已睡着的菱哥儿,此时正枕着他专属的、老虎形状的小枕头,与父母一同沉浸在黑甜的梦乡。
紫鹃等人见黛玉和贾璋躺下后,连忙点燃安神香,又吹灭了蜡烛,只在拔步床附近留了一盏宫灯。
在做完这些事情后,紫鹃等人才纷纷退了下去。
只余下贾璋、黛玉还有菱哥儿一家三口一梦槐安。
年假结束后,贾璋照常销假回衙。
这些事情,都是他往年都做惯的事情。
今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就在贾璋按照年假前的进度兢兢业业地修改讲章时,沈锦突然走到他身边,笑着恭喜他道:“茂行,你有大喜事了!”
贾璋见沈锦突然对他言笑晏晏起来,只觉疑窦丛生。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沈侍读,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喜事?”
沈锦道:“张阁老要推荐你主持经筵,还要请刑部邵郎中与你一同主持经筵,这岂不是大喜事?”
他意味不明地道:“我是真羡慕贾兄啊,邵郎中乃经学大家,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向他请教的。”
听到这里,贾璋才明白沈锦为什么会好心到跑来庆祝他了。
这刑部的邵郎中姓邵名参,乃是理学一派的传人。
邵参最信奉“袖手谈心性”的那一套,与他们实学一派秉持的学术主张相左,张泰维举荐他与邵参一起主持经筵,分明是不安好心,想要他出丑。
怪不得沈锦急着向他“道喜”呢!
不过贾璋并不害怕就是了。
就算输了又能怎样?
他年纪小,即便输给邵参这样积年的名家,也不算太过丢脸。
难道是张阁老他老人家觉得他贾某心灵脆弱、不堪一击,受不得半点流言蜚语?
若非如此,张阁老怎会如此不智,拿这样不痛不痒的计策对付他呢?
还有,他终于知道沈锦是谁的人了……
“沈兄和张阁老很熟嘛。”
贾璋看向沈锦,轻飘飘地道:“阁老的奏疏八成还没被通政司的人送到陛下面前呢,沈兄就知道奏折里的内容了?”
“难道是阁老提前把奏折给沈兄你看了?这可太僭越了,陛下还没看奏疏,沈兄你就先看了,这哪里是臣子该做的事?张阁老就算再欣赏沈兄你,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啊!”
“沈兄,你说,我说得对吗?”
第193章 沈锦嫉妒泰维设计,师徒谈心鸿胪演礼
贾璋张口就捉住了沈锦话中的错处。
一句僭越, 直把沈锦逼到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而刘景与另一位侍读只冷眼旁观,并没有站出来为沈锦解围的意思。
刚才沈锦过去招惹贾璋时,他们就没站出来为贾璋解围。
现在沈锦棋差一着, 被贾璋捉到了错处,也是沈锦他自己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