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女巫们发出一阵起哄的尖叫。阿利安娜当仁不让地代表大家问出了那句话:“那你在谁的床上,盖尔?”
“格洛弗·希普沃斯的。”盖尔坦然笑道,“很大,很软,还香香的,所以我睡过头了。”
包厢里突兀地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你想起来了?”阿利安娜慌张道,“全部的吗?”
“全部的。”盖尔点点头,“包括你六岁那年针对一辆麻瓜自行车的无意识恶作剧。”
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平静。仿佛她入学五年来和那间密室所有的缘分,就只是昨夜在那里睡了一觉。
女巫们一个接一个地拥抱了盖尔,阿利安娜哽咽着吻了吻她的脸,轻声道:“我们真为你高兴,盖尔,我——我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盖尔摇摇头,她这个受害者都不能为自己做些什么。迄今为止菲尼亚斯·布莱克都未收到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他既不靠名誉活着,家族的赞助也不会因为那个轻飘飘的“除名”而就此断供。据说人已经去了新大陆,在那边混个十年八年再回来,谁还记得谁呢?不又是崭崭新的一条好汉吗?
至于斯内普的诅咒,说实在的,麻瓜出身的盖尔并不能很好地领会其中深意。她不知道活到一百二十岁甚至一百五十岁是什么滋味,那么相对的,“罚你只能活到八十岁或者六十岁”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世事本就不公,纠结于此毫无意义——这个坎迈过去就是迈过去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与心思再分给它了。
包厢门被敲响了,阿利安娜捏了捏盖尔的手,示意她抬头看。盖尔莫名其妙,还以为是那个被霸凌的孩子斯卡曼德找她们道谢来了,冷不防正对上斯内普的目光,就隔着一扇玻璃。
她的脸“腾”的红了。
“你怎么了?”阿利安娜大感奇怪,来自于两个哥哥的八卦帮她补完了盖尔和斯内普的关系,但……这两个人明显没有什么嘛!
学校里正在约会的男男女女(迷情剂事件后分了好多)是什么鬼样子,阿利安娜都看在眼里。聪慧的女巫再次提炼了哥哥们的小道消息,觉得他俩一定是“基于利益输送的政治联姻”。
巫师也搞这一套,没什么可奇怪的。
盖尔支支吾吾,根本回答不上来。早上的兵荒马乱让她根本无暇梳理脑海里随梦涌现的种种记忆,但在火车上这一路她已经想明白了——心情太过激荡,她不得不一直喝水来压制。
她把西弗勒斯·斯内普给、给——天啊,她可太牛逼了!盖尔觉得自己就是当世最厉害的女巫,没什么事是她办不成的!
直到她亲眼见到了斯内普本尊。
斯内普眼睁睁看着盖尔头顶那股无形的、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像垂落的尾巴一样蔫了下去,心里也觉得好笑。他们似乎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却又不曾以最亲密的姿态坦诚相见,甚至不曾以寻常男女的亲密关系相处过。
这奇特体验让他感到新鲜,同时又隐隐有些羞耻,因为他似乎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因为激情退却后,他仍旧不确定自己到底配不配得——死亡不曾洗脱他的罪孽,只是淬炼了他的良知。
但盖尔奋力挤过人群,顶着一张大红脸拉开了门。“呃……”她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权作打招呼了。
“是时候回去换衣服了。”斯内普提醒她,“你约了那个军火贩子吃晚饭,别告诉我你偏偏把这个忘了。”
在巫师和麻瓜服装形态差距比较大的20世纪初,通常只有麻瓜出身的小巫师不得不忍受来回换装的麻烦。纯血和混血有爹妈带着,一出站台就能找个地方幻影移形或者走飞路网——混淆咒足以搞定。
甚至于如果麻瓜出身的男巫不嫌热,他完全可以提前将衣服穿好,再把袍子一套,下车前再一脱——女巫就比较悲催了。
盖尔无比确信斯内普一点儿也不耐热,哪怕现在仍处于小冰期也是一样。所以……他来约她,换衣服?
啊???
“都那什么了,谁还有心情惦记别的男人啊,真怀疑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盖尔小声逼逼,想退回包厢里,却被斯内普一把拉了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当着满满一包厢女巫的面,甚至于他们的手指还在较劲——盖尔死死地攥住拳。
她只是想拥有正常女孩的生活,定语前缀可不包括“热情似火秀恩爱的白人”啊!
阿利安娜困惑地眨了眨眼,迟钝地发现自己对这二人关系的认知永远都慢半拍,而包厢里的其他女巫更是连表情管理都失控了——特别是那几个斯莱特林的。
盖尔真想让自己原地消失!
“快走吧——我走了我们九月再见保持联络哦那只白猫头鹰是我的但寄给我最好发麻瓜邮政!”她没头没尾地吐噜出一长串话,心虚得一眼没敢看包厢里震惊到失语的小伙伴,拔腿就跑。
一直到她冲过好几个车厢,被盖尔·纳什小姐完全靠一腔羞愤交加的蛮力而踉跄拖行的斯内普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方向反了,我们的包厢在另一边。”
盖尔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她猛地回头瞪来,眼睛水汪汪的。
斯内普忽然感到一种微妙的满足与得意,在这种久违的感觉里,他短暂地成为了八十年后的那个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魔药学教授。
欺负一些呆瓜是他枯燥无望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取乐小手段,不,其实应该是,欺负大多数呆瓜。
更令他心满意足的是,盖尔乌亮的眼睛像两面小镜子,将他每一丝毫不遮掩的表情都忠实地倒映了出来。
大概真的要哭了吧,斯内普承认自己甚至有些期待。
盖尔深深呼吸,忽然冲他笑了笑。她踮脚凑过来时,那笑声轻俏的尾音刚好掠过斯内普耳边。
他险些退了一步,但他稳稳地站住了。
“幼稚鬼。”她说道,他甚至闻得到一阵佛手柑香气,那应该是盖尔刚喝过的果子露。
盖尔趁机将手一挣,转身就往正确的方向跑去。
斯内普下意识就要追过去,但他随即被这念头给吓了一跳——这无疑是个孩子气的想法,一个十六岁的活泼男巫应该有的想法,可他不是十六岁。
当38+16岁的老成男巫斯内普先生迈着符合他实际年龄的沉稳步伐返回包厢时,盖尔已经将衣服换好了,正坐在窗下审一篇不知是什么的稿子。
“我遇见了斯卡曼德。”他主动说,哪怕是他也能看得出来,是自己的选择打断了某些进展得正好的……活动。
“让你替他转达感谢?他怎么不自己来?”盖尔并不介意,“天啊,连隔壁学院一年级的小孩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他本来只想请我指路,是我说你在换衣服。”
盖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然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仍然可以使用魔法,那么她换起衣服来就像美少女战士或者巴啦啦小魔仙一样方便快捷,可恨的是不能像假面骑士那样一键换装。
“轮到你了。”盖尔放下手中的稿子,抱着手臂向后一靠,丝毫没有避出去的打算,她甚至体贴地摊开了斯内普的箱子。
但斯内普挥挥手又把箱子合上、送回了原处。“你以为我是你?”他哼了一声,用变形咒解决了这个问题。
盖尔觉得自己学会了。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嘛,只要她脸皮更厚,更恶劣、更没有下限,那么手足无措的人就会变成斯内普。
有点儿意思。
E·D·A·斯文顿觉得盖尔·纳什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老实说,他一直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将这个女孩和那个由钢铁和枪炮组成的大杀器联系到了一起,甚至一度怀疑简妮·布兰登只是为了逃离棘手的丈夫而假死脱身、换了一个新的身份在背后操纵一切。
但现在,他终于回过点味儿来了。
盖尔·纳什的眼眸中多了某种底色,这使得她尽管还是像个无知少女一样好奇地打量着饭店墙上密密悬挂着的鹿角与兽头标本,但斯文顿先生依旧能感觉出——
她丝毫不以为意。
“通常这家餐厅是不接待女客的。”斯文顿先生翻弄着菜单,“离狩猎季还差几天,理论上也没有松鸡——但是,纳什小姐,一切都可以为您破例。”
盖尔收回目光。
“如果全英国的高级餐厅都愿意接待独身女客,像接待绅士那样,那您根本用不着破例,您为此所耗费的时间与精力,完全值得托付给更有意义的事情。”
斯文顿先生毫不气馁,他就知道。
“您应当明白我的意思,纳什小姐。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即将年满十六周岁。”
纳什小姐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张邀请函:“届时还请您拨冗参加,我希望您能为我带来好消息。”
斯文顿先生看看纳什小姐,又看看她一言不发的未婚夫——像PNB这样的公司,女继承人成年的确值得好好大办一场,但他更多地注意到纳什小姐的包。
拜他热爱攀比跟风的妹妹所赐,斯文顿先生知道那是保罗·波列1901年夏“自由”系列的配饰。
“没错,哪怕是我也需要配货,这就是我与您最大的不同。”纳什小姐轻轻抚摸着手袋表面的东方风格织锦,“您总是想要特权,而我从未打算脱离我的阶级和我的性别,您觉得您是赐福的天使,从地狱里将我拔擢入天堂,可我只想要冲破地狱。”
斯文顿先生觉得自己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这话题已经不受控制地渐渐滑向一个可怖的方向。
“原来您还是■■■■的信徒……我不明白,这为什么?”斯文顿先生面色苍白。
政治家必得具有足够的眼力,判断新生事物是否为整个国家机器的敌人,等到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时,那就太晚了——斯文顿先生也不例外。
“天生天赐的,或许?”纳什小姐将脸一扬,笑了笑,“毕竟那一位就埋在海格特公墓,说起来我从没去过。”
“明天天气应该不错,如果您不急着赶回曼彻斯特或者诺里奇,或许可以让普林斯先生陪您……”斯文顿先生勉强道。
“没必要。但凡女士必得由人陪伴才能出门,我就没脸去见他。”
这天算是彻底聊死了——谈判不是这样谈的,因为盖尔·纳什一步都不肯退。
“您得知道,您是英国人。”斯文顿先生果断转换了新打法,“您有义务为自己的国家服务,我们尊重您,纳什小姐,我本可以直接征用,但是我没有……除非您告诉我,您将万里之外从未踏足过、也从未抚养庇护您的国家当成自己的祖国。”
盖尔沉吟了一下,她没办法说她躯壳和灵魂加起来算四分之三的中国人,少数服从多数。何况平心而论,她也就是穿在英国,19世纪末这个节点想要不在战火里填成炮灰,相当考验灵魂的投胎运。
日不落帝国虽然满世界祸祸别人,但她至少没让本土国民遭殃。
“那您试试看吧!”盖尔诚恳地说,“如果您连PNB一起对付,那受损失的是国家与国民;如果您只对付我,那您打不过。”
她笑眯眯地瞧着斯文顿先生:“哪怕这里已经被包围了,哪怕下一秒就会有几十条枪对着我。”
斯文顿先生敏锐地注意到那个一直不说话、只默默注视着未婚妻的普林斯先生将手伸进了口袋,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难道他还能有枪?
“您误会了,纳什小姐,事情永远都不会到这一步。”斯文顿先生连忙澄清。
“那是当然的。”盖尔·纳什从善如流,“您得知道,科学没有国界,科学家就不一定了,形势不等人哪。”
“您是说……美国?”
“和大英帝国相比,这可是一艘新船。她或许一次两次错失机会、不够慧眼识珠,但是没关系,当英法德深陷欧陆战争的泥淖,这个年轻的国家有的是时间后来居上。这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有本事远赴美洲打到她的本土、叫她伤了元气去。”
盖尔仗着穿越者的优势侃侃而谈:“或许您会觉得,美国是未来的敌人,可我得说,美国是你们未来的主人。”
“盖尔。”斯内普制止道,麻瓜的国际政■局势依旧是他的盲区,无论是20世纪上半叶还是下半叶,但这不妨碍他听出盖尔正在越轨的边缘试探。
斯文顿先生觉得背后出汗。是他疏忽了,他忘了还有美国,他忘了PNB那些工程师都是美国来的!
能来就能回去,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
第30章 29
第二轮谈判·前奏正式宣告失败。
“我要是他,现在就兵分三路,一路去伯明翰抓人,一路去诺里奇搜图,剩下一路给这间酒店埋上炸药,只等夜深人静把我们都‘轰’的一声炸上天!”
盖尔全身都埋在浴缸雪白的泡沫里,一边大声和客室的斯内普聊天:“这不就得了?搞不明白这群官僚瞻前顾后地在做什么。”
斯内普靠墙站着,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力。他已经不想去评判什么了,如果盖尔一辈子不和格林德沃相遇,那么她无论怎样肆意生活都没关系,但现在的事实是,格林德沃已经找上过她了——他甚至知道是盖尔对“百夫长号”做了手脚,导致英国驻■海军旗舰离奇沉没,高层损失惨重。
这一年斯内普没在英国境内找到格林德沃的丝毫踪迹,他似乎已经离开了,但他忘记盖尔·纳什的可能性是零。一种恐怖但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的解释是,格林德沃离英,是为了寻找阿不思·邓布利多。
此人大概已经从絮絮叨叨的姑婆嘴里听了三年邻居长子的光辉事迹,正如盖尔所说的,如果她知道附近有个长得不输于她的美人,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去偷偷看一眼的。以格林德沃的骄傲,一定不止“偷偷看一眼”,可悲的是如今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几乎和他同样骄傲。
一团乱麻。
斯内普从心底里生出一股烦躁,他忍不住责怪盖尔——她不该误打误撞地救下阿利安娜·邓布利多。
当时他就躲在附近,他甚至已经默默观察了邓布利多家的小女儿好几天。从他在塞巴斯蒂安·普林斯的身体里醒来并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那天起,在他彻底与命运和解以前,他就打定主意袖手旁观,让命运走上它注定的老路。
结果被人横插一脚。
斯内普叹了口气,说道:“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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