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木愿栖
在这个夫卖妻合规的古代,苏叶是不敢赌的。
她原也想过狐藉虎威,但钱财迷人眼,若是被害了去,哪怕五姑娘顾念主仆一场为她报仇又能如何,她又活不过来了。
苏叶自是不会天真认为,她还有第三次重活的机遇。
这般自是要做五姑娘身边的第一人。
待到了年岁她便自梳,即使再得脸过得锦衣玉食那也改不了她是贱籍,是奴婢的身份。
她不愿她的孩子生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人如草芥的地方。
“字你也识的差不多了,明日起便每日提笔练字,你纸玉姐姐昨儿个便同我夸你做事稳妥脑子机灵,想来是想过一过教人的瘾,要教你药理,我替你应了。”
苏叶很是讶异,她同纸玉接触并不多,怎会突然要教她药理。“可我白日里是要当差的,更何况我对药理一窍不通,想来会让纸玉姐姐恼的。”
“你何必妄自菲薄,咱们书房平日里本就清闲无事,你趁着年岁尚小多学些本事傍身总归是没有害处的。”锦书眸中闪过几分复杂之意道。
她从未想过,姑娘竟是要去那深墙之内,也明了为何木棉姐姐看重苏叶,因她年岁尚小能陪着姑娘久一些。
这般便要多会些本事,才好为姑娘分忧。
锦书这般说了,苏叶自是不会再推拒,在这个连风寒都能死人的地方,学些药理也是好的。
亥时府里的粗使婆子会来收夜香,苏叶正准备提桶出去放到门口,便听到了敲门声响。
打开房门见是今日刚刚进院的夏梦,很是疑惑“可有何事寻我?”
夏梦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奴婢来帮您提桶。”
苏叶有些诧异,但也知晓了夏梦的来意忙拒道“这般事我自己来便是,不劳烦了。”
被苏叶明确拒绝后,夏梦便也未多做纠缠,她怕惹恼了苏叶,适得其反,很是恭敬有礼的轻声道“打扰您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她未死缠硬磨,苏叶语气也温婉道“早些歇着吧,明日便要正式当差了。”
待夏梦离开,苏叶关上了房门,望了一眼窗外的圆月,心中生出些许怅然。
她有些想家了,但她恐再也回不去家了。
荣安伯府的奴仆每月有一日休沐,巧玲去求了牌子便约着苏叶一同出府。
盛京花锦极盛之地,苏叶同巧玲挽着手便去了赋绣楼。
赋绣楼只接待女客,房娘子不留痕迹的打量了苏叶二人便知是高门内得脸的婢女,很是热情的迎了上去,待知晓她们来意,更是热络。
绣帕子这般小件活,她本是不愿接的,但料子是云纱锦便是不同了,开价也未客气一两银一帕。
苏叶同巧玲对视一眼,这价开的却是高了些,虽也能接受。
两人配合着论价,一共十二块帕子八两银成交。
用了近一个时辰才选好绣样,离开赋绣楼两人又去了盛京极富盛名的珠宝铺子玉韵楼。
玉韵楼一楼柜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步摇、笄、钗、簪子、花钿、璎珞、华胜、腕阑等,至于二楼就不是苏叶、巧玲两人能去的了,只接待贵女。
苏叶一眼便相中了一支镶珍珠玛瑙桃花蝴蝶金剑簪。
“姑娘着实眼光好,这支金簪可是咱们玉韵楼巧匠制的,蝴蝶翅膀打的极薄,戴在头上走起路来时,这蝴蝶翅膀便会随之摆动极为灵动,您在看这里,镶嵌在花蕊上的珍珠往下一按便能拔出簪剑,别看这支簪剑细薄,可是开了刃的,极为锋利,用来防身那便是出其不意。”
玉韵楼的王掌柜很是热情的介绍,穿绫罗绸缎的高门婢女他见得多了,但髻上别成色极好翡翠蝴蝶花簪的却是罕见的,也不知是哪家的主子如此慷慨大方。
若不是瞅着年岁尚小,恐要以为是得了少爷喜的了。
“您夸的再好,如此细薄想来也是易折断的,这般总有多此一举之闲,还不如老实打个簪子更好些。”
巧玲瞅出苏叶喜欢,自是要泼些冷水好论价。
“簪剑若是加厚,簪子便要更为粗重,也难插入髻间不是,何况咱们盛京有都察院日夜巡防哪里会有宵小之辈,自是安全无需用这些旁物。”
苏叶‘噗嗤’笑出声来“您这般所言便是如我姐姐所说,是样子货了,那便要再便宜些了,我也是瞅着新鲜,若是无簪剑的作用买与不买都是不吃劲的。”
易折断才好,苏叶已然想好,待回去她便把簪剑折断,把密信藏在其中,这支簪虽是样子货却也很合她心意,但价还是要论的。
第二十五章 五姑娘及笄
从玉韵楼出来,苏叶未曾想竟会遇见菊香,此时的她同在边城判若两人,褐色的巾子包着髻,穿着一身灰扑扑打了补丁的粗麻衣,小腹微微隆起,眼神空洞洞的,好似毫无生机般。
眼神撞上那一刹,菊香微微垂下头侧过脸。
“你这是又瞅见哪个相好的了,躲着做甚。”
菊香羞惭着垂着头,被拉扯的只知用粗糙双手护住小腹。
这般拉扯自是引得街上行人驻足观乐。
巧玲也认了出来,当初在边城时菊香常往内院凑,虽不喜菊香市侩但见她这般被当街磋磨,瞅着还像是有了身子,同为女子便有些不忍。
但她知晓菊香害过苏叶,顾及苏叶感受便没有上前阻止,却是不忍瞅了“咱回吧。”
苏叶也有些心烦意冗,她一点都不可怜菊香,更不会豁达到去帮衬一个曾经害她之人,不落井下石就是她心善了。
但同为女子,见她这般怀着身孕却要被她所嫁之人当街羞辱磋磨,自是也痛快不起来。
“我没有瞅外男,是瞅见了五姑娘院子里的丫鬟。”菊香受不住了轻喃出声辩解,她如今见到苏叶只觉自惭形秽,丝毫恨意都是不敢有的,只是悔不当初,若不是她心大,刘管事也不会弃了她。
五姑娘得了荣安伯府的管家之权,刘管事当初愿随五姑娘去边城那苦寒贫瘠之地,便是有着患难的情谊。
如今在大厨房谁不敬着,若是她当初听话,靠着阿娘同刘管事旧交情分,她还能继续唤一声婶婶,想来过得不会差的。
是啊,不守规矩冒出来的枝头是要被花匠折了去的。
李贵在荣安伯府马房当差,是菊香后娘的亲侄儿,像他这般无什本事能耐又毫无门路的小厮,是极难说亲的,便是末等的粗使小丫鬟也是不愿嫁他的。
菊香满十五岁及笄之时,她后娘便动了心思,但碍于刘管事自是不敢提的,谁能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柳暗花明又一村。
菊香竟被刘管事撵了回来。
不同于主子跟前伺候的丫鬟,待到了年岁若是家里说了亲便会赏份嫁妆,若是家里未曾安排,主子也会做主,得脸的更是能得了恩典配给有本事的管事小厮,或是直接开恩放了身契去了贱籍再赏份丰厚的嫁妆。
像菊香这般没门路的末等小丫鬟,家里安排好同管事打声招呼便可婚嫁。
李贵也是承诺会对菊香好,她即反抗不了便认了命。
谁能想白喜帕竟未有血迹,自此之后李贵稍有不顺心便会拿菊香撒气,各种磋磨羞辱更是到处宣扬她是个浪荡贱蹄子,平日里她连屋门都是不敢出的。
府里那些小厮见到她总会说些荤话,更甚者遇见胆子大的还敢上手占些小便宜。
在菊香
万念俱灰之时,老天爷总算开了眼让她有了身子,这般李贵便不在动手磋磨她了,但老天却是戏耍了她,未到两个月她便显了怀,这般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贵听言更是恼怒,怨菊香不早说,害他失了结识五姑娘院子里丫鬟的机遇,对其更是百般羞辱,当着众人便指着她的肚子说与她成婚两月有余便这般大了。
好事之人从来都是不缺的,自是羞辱菊香水性杨花,恐是不洁,这肚子里应是野种合该一同浸猪笼。
菊香已然不记得如何回到府里了,失魂落魄的站在屋子前,隔壁的张婆子瞅见她还‘呸’了一声只觉得晦气,这般浪荡贱蹄子就该卖到勾栏子里去,省的污了府里的地界儿。
“你这贱妇还觉得老子不够丢人吗?还不滚进屋里。”李贵瞅着被折辱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菊香便觉得心里痛快。
她害他做了绿毛龟,自是要承受这些,待她把这个小孽畜生出来,他便要当着她的面把小野种溺死在尿桶中方能解气。
菊香受不住了,心如槁木便解了腰带悬了梁。
闹出人命,哪怕只是一个被卸了差事的末等粗使丫鬟,下面的管事也是不敢欺瞒的,便报了上去。
木棉对菊香也是有印象的,多问了几句,知晓缘由后便回了五姑娘。
程寰玥蹙眉放下手中的茶盏“查清楚。”声音听不出喜怒。
但这三个字一出,自是要彻查的,木棉便请了仵作验尸。
菊香怀的是双胎,故而更显怀些。
至于白喜帕未有血迹,到也不算稀奇,女子若是受了外伤也会出现这般情况。
在边城时,菊香挨过板子。
李贵得知真相便傻了眼,哀嚎也是悔之晚矣。
程寰玥自是动了怒,菊香若是婚前不贞与男子厮混怀了身子,算时间便是在回盛京的路上,
若是被有心之人知晓大做文章,恐不是一句她御下不严就能过去的。
自是要严惩的。
菊香一家连同李贵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至于那些嚼舌根子的也被掌嘴扣了月银。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菊香落到这般田地恐也是遭了报应,那李贵更是可恨至极。”巧玲很是愤然,随即又道“我不是可怜菊香,她那般害你得报应也是应当的,我只是对此事看不过眼。”
苏叶何尝不是,认同的点点头“我都知晓的,你自是向着我的。”菊香丢了命她自是不心疼,拍手为快都是不为过的。
只是这般丢了命,却也不愿的。
更是绝了嫁人之心。
骐骥过隙,今儿个是荣安伯府嫡出五姑娘及笄礼。
公中虽亏空,府中也无长辈操办,程寰玥却是不会屈了她及笄的好日子。
荣安伯府日渐衰败,眼瞅着后继无人,程子慎这个世子爷空有其表在勋贵眼中自是不值一顾。愿来观礼多数人不过是给荣安伯脸面,亦或者是来瞅笑话的。
无正经长辈操持的及笄礼,恐会闹笑。
未曾想荣安伯府竟请到了乐安大长公主,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来做正宾。
有司是乐安大长公主之女琳琅郡主,赞者则是二房嫡女已嫁给兴庆伯嫡次子的程寰柔。
杨氏曾做过乐安大长公主的伴读之事众人皆知,但杨家被革除官爵,杨氏同荣安伯府先世子爷意外逝世后也未见乐安大长公主照拂过荣安伯府,自是不解为何五姑娘程寰玥及笄礼能请来她做正宾。
即便是荣安伯心中也如天惊石破。
老夫人更是难以置信,她如今被拘在寿安院全是这小贱蹄子使了手段,自是见不得她好。
原以为她为及笄礼之事也不得不低头,求到她跟前请她操持,要知正宾是要由女子家中长辈亲自上门邀请的。
纡朱拖紫,门庭赫奕最是重规矩,林氏那庶子媳即便顶着荣安伯府的名义去递拜贴也是难见到人的。
却是没想到这贱蹄子竟真沉的住气,今儿个她便是来看她笑话的,堂堂伯府嫡姑娘请不来身份贵重德才之人做正宾恐是在说亲上也多有影响。
大房之人过得好一分,她便不如意一分,哪会愿意她嫁与门当户对的好郎君。
程寰玥面庞皎洁如玉,略施粉黛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世家贵女之态囊锥露颖。
步履轻盈上前对乐安大长公主行天辑礼,双手交叠至眉心躬身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