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木愿栖
白芷脸色瞬间变白,惊恐的左顾右盼随即‘砰砰砰’磕头喊冤“求姑娘明查,此事并非奴婢所为,不过是两支通草花的软簪,奴婢断然不会如此眼皮子浅的,做出手脚不净之事。”
她同夏梦之间本就生了嫌隙,如今又在她褥子下找到了丢失的软簪,恐难自证清白,白芷抖得厉害,冷汗直冒。
“定然是你,当初你还当面抢过夏梦的软簪,平日里便是你带头自持家生子的身份,看不起我们这般被采买回来的,欺负我们在府中毫无根基,什么脏活苦活都交于我们,便是你自己的活也要让我们替你做,求五姑娘为夏梦做主。”夏晴也学着白芷那般磕头。
“她所有可真,想好了再回话。”
白芷哪里还敢隐瞒扯谎,只得承认她欺负夏梦、夏晴之事。“姑娘,奴婢是一时不忿为难了她们,但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求姑娘明查。”
夏梦极为珍重这两支苏叶送她的通草花软簪,怕被压坏了,故而放在榻柜里最上面,只要打开榻柜便能瞅见,她今儿个一早换衣服时还在。
程寰玥询问了夏梦同屋几人今日的去向。
如今软簪在白芷的被褥底下被发现,故而白芷不敢隐瞒把她今日所做之事事无巨细全盘而出,便是她为了躲懒少干活去了花草房寻人闲聊之事也说了出来。
她心知,这般虽会被赶出五姑娘院子,但也好过被冤成手脚不净之人,按荣安伯府的规矩是要被断了小指发卖出去的。
故而她虽眼热夏梦那两支软簪,想过让夏梦主动服软送与她,但万万不敢私下偷拿的。
夏晴一整日几乎同夏梦一起,只有夏梦去大厨房领午食时,她独自一人回了屋躺在床榻上小歇,当时屋里还有个粗使丫鬟竹香在,这般她自是洗清了嫌疑。
竹香今儿个是告了假的,她小日子来了腹痛难忍,此事书瑶是知晓的。
竹香头几年掉进过冰窟窿里,好在府中池水不深,她也会些水性,但即便这般也在冰水中泡了很久才让人救了上来,自此便落了病根,一到小日子那几日便会疼的下不来床。
“奴婢用完早食便喝了药,一整日昏昏沉沉的便是一直在屋里也未发觉到任何不寻常之事。”竹香脸色苍白,额间冒着细微的汗,此时一只手捂着小腹跪在地上。
竹香同书瑶交好,见她这般书瑶自是面上不忍便替她说话“姑娘,竹香每月用的药是原先府医张大夫所开,除了缓痛也有安神之效。”
五姑娘程寰玥微微颔首,但也未叫起。
另外两个粗使丫鬟喜燕、喜鹊两人是姊妹,几乎形影不离,说明了今儿个所做之事后便老实的跪在一旁,她俩的阿娘是大厨房的掌勺娘子,家里算是殷实,头上还别着银簪,自是嫌疑最小的。
喜鹊偷偷瞅了一眼夏晴,思衬再三后又开口道“奴婢曾经瞅见过夏晴不止一次偷偷盯着夏梦的榻柜。”
“奴婢没有,是喜鹊冤枉奴婢。”夏晴虽眼热嫉羡但却是不敢偷拿的。
“苏叶,你如何看。”
苏叶未曾想,五姑娘程寰玥会询问她,思衬再三道“奴婢拙见,此事如今看来最有嫌疑的是白芷,但奴婢细想白芷的阿爹的马厩的小管事,她阿娘在针线房做事,府上对下人宽厚,她阿娘绣活做的极好,想来家中还算殷实,眼皮子应不该如此浅。
她同夏梦之间本就有嫌隙,夏梦丢了东西想来第一个被疑的便会是她,若只是泄愤也不该如此明显的藏在自己褥子下。”
苏叶心中疑的是竹香,她能想到的五姑娘自也心中有数。
方才书瑶为竹香辩解想来是当局者迷了,她先入为主的信任竹香。
这般倒是提醒她了,日后她同院中丫鬟们相处自是不可全心信之、待之。
在这身不由己,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晟,她这个为奴为婢之人除了主子谁都不可全信。
主子,便是她不信又如何,又无法抵抗。
程寰玥观苏叶
看向跪在地上的竹香,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微不可察的闪过赞赏。
“若是无人承认便都拉下去掌嘴。”便是往日,她也定然不许她院子中出现手脚不净之人,更何况是心思不纯栽赃陷害之辈,如今更是怒从心起。
夏晴懵了,明明是她替夏梦抱屈为何要连她也一同打。
不待她喊冤叫屈就被粗使婆子甩了十几个巴掌,只觉得耳鸣头晕,脸上更是肿胀疼痛起来,唇角也被扇破了口子。
木棉往前走了几步,几个粗使婆子便停了手。
她走到已经快虚弱昏厥的竹香面前“还不说实话吗?”
竹香心中一窒,瞳孔紧缩“奴婢听不懂木棉姐姐您的意思,奴婢。”
话未说完便被木棉打断道“姑娘掌管府中事宜,可谓是席不暇暖哪里还有闲心逸致瞅你这般拙劣之姿,你若不想说实话,那这辈子便用不到你这张嘴了。”
木棉招了招手,两个粗使婆子抬来炭盆,木棉往炭盆中丢了一颗铜球。
苏叶见此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脸上倏忽间便没了血色,若不是锦书在她身旁扶了她一下,她险些腿软摔倒。
趴跪在地上的竹香更是胆丧魂惊,哪里还敢存侥幸之心“奴婢说,奴婢认错,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奴婢只是看不惯白芷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模样,求姑娘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竹香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若是吞了这被烧得通红的铜球,一时是死不了的,但却是要日日挨着火燎之痛,生生的痛死饿死。
书瑶一脸不可置信,眼中满是不解,但此时也知晓她刚刚为竹香说话的举动是在姑娘面前犯蠢了。
微垂着头跪在了五姑娘程寰玥面前。
程寰玥起身眸中满是厌恶“我最不耐的便是你这般喜行腌脏之事之人,你让我如何饶你,凭何饶你?这冬日最显萧条,总该有些鲜艳之色才好。”
竹香被堵了嘴绑在院中,活生生在乱棍中咽了气。
夏晴已然吓破了胆子,白芷如今也是瘫软在地上,险些被乱棍生生打死之人便是她了。
程寰玥没有明说如何罚她俩,但想来是无法留在院子里了。
“你可知姑娘既已知晓是竹香所为,为何要一同掌嘴。”
事后木棉来寻苏叶。
“白芷虽是被冤的,但她平日里躲懒不规矩当差,捧高踩低欺负人却也是实情,夏晴心思不纯被罚也是不冤的,至于喜燕、喜鹊两人应是罚她们知情不报,想来其中也得了些方便的。”
木棉赞赏的看向苏叶,自是对她的回答极为满意。
“你书瑶姐姐之事也是前车可鉴,同下面的小丫鬟交好寻些方便自是无可厚非,但莫要像你书瑶姐姐那般全然信之。”
木棉倒是不担心苏叶同夏梦那个小丫鬟交好,她是忧心日后,若待她随姑娘进宫后,轻易信了人交付真心恐要累及姑娘。
故而姑娘把后面的事交于她时,她着重罚了书瑶,也是借此事儆苏叶。
第三十四章
苏叶故作乖巧的轻轻点头道“我听姐姐的。”
她自是不会轻信旁人,便是此时的木棉,她也不会全然信之,这世上最易变的便是人心了。
重活一次,虽不甚如意但她也是惜命的。
“三公子离府后,府中魑魅魍魉之辈暗中没少生事,姑娘虽掌管公中但伯爷不在,没了管束,咱们那好世子爷没少自持长辈身份给姑娘添堵。
在这多事之秋,竹香落得这般下场也不算冤枉。白芷、夏晴两人若换做以往可能便是小惩大诫,如今自是严惩,只打发到庄子上也是咱们姑娘开恩了。
至于你书瑶姐姐,便是犯了忌,她不应在未了解事情全面只因平日同竹香之间的私交情谊,便轻信于她,还在姑娘面前为她说话,这般自是对姑娘不尽责,要知晓这人心隔肚皮,若是竹香一开始便别有用心接近她,恐因此害了姑娘,罚她几个板子也是让她长记性。”
木棉很是仔细的同苏叶缕析。
苏叶为木棉递上一盏暖茶“姐姐所言我都记住了,这是我煮的酸枣仁百合茶,用了酸枣仁、百合、莲子、桂圆、黄精、桑葚、山药、枸杞、红枣、茯苓、甘草搭配红茶,我寻问了纸玉姐姐,有安神养生之需效,味儿有些微微酸涩,您尝尝。”
她心中了然,木棉是在提点她。
木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观苏叶是听进去了,心中自是满意,放下茶盏道“看来你是有认真同纸玉习药理的,姑娘喜甜,但不易多用,待往后你到了姑娘身边伺候定也要提醒些,万不能怕姑娘不喜便由着她性子来,姑娘的身子最为重要。”
她知晓今儿个苏叶也有些吓到,但这些是她需经历的,便如当初对常娘子用针刑时,纸玉让苏叶在旁观看,见得多了也就适应了。
深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存着慈悲心恐难生存。
待木棉离开后,苏叶打开窗,冬日夜晚的寒风是刺骨的,吹在脸颊上微微刺痛。
苏叶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月她不禁轻笑出声。
谁能想,此时此刻她心中冒出来的竟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句诗词。
透了会儿气,缓了缓心中憋闷,苏叶便把窗户仔细关严实,在这大晟她是要时刻谨慎的,万不可染上风寒。
钻进被汤媪暖着的被窝里,苏叶辗转难眠。
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出竹香被乱棍打死时那惨绝人寰的模样,五姑娘说‘冬日萧条,总该有鲜艳之色。’她那时并未反应过来五姑娘所言何意。
待看到竹香挣扎满地打滚,鲜红的血染在地面上时她才懂了,不知是不是站久了,只觉得脚底生寒。
若是以往,竹香也不会丢了命,最多便是断小指,赏几个板子发卖出去,如今却是正撞在枪口上,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若不是三公子程寰谨妄自尊大,一意孤行,使五姑娘陷入被动,竹香也不至于这般就丢了命。
苏叶并不可怜竹香,竹香没了命也是她犯错在先,只是若非三公子,她犯的错不至于要了命罢了。
思及此,苏叶眸中闪过讽意,三公子真是蠢不自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与手抱金砖嚷嚷我要投资买金条之人有何分别。
若她能穿到三公子身上,哪怕是性转她也是乐意的。
明明什么都不用做,便可躺赢的人生,偏偏狂瞽之说,若是她是五姑娘想来也要气涌如山的,本就举步艰难,还多了个拖后腿的。
十三岁的少年儿郎,也确实是到了中二的年纪。
但不同于上一世,在大晟犯中二不仅殃及池鱼还易自毁前程,甚至丢了性命。
苏叶摇了摇头,三公子真真的是自作孽,便是五姑娘持筹握算,对远在边关的三公子也是无计可施。
这一夜苏叶睡得并不安稳,酸枣仁百合茶也未起什么作用。
五姑娘院子里一下少了三个末等粗使丫鬟,分摊在夏梦、喜燕、喜鹊三人身上的担子便重了,虽也能勉强做完,但却也让三个小丫鬟劳筋苦骨。
苏叶见眼底泛着青的夏梦为她送热水,不免心中有些不忍,从妆匣中选了一支银嵌白玉簪递给夏梦“拿去戴着玩吧。”
夏梦面露喜色“谢谢苏叶姐姐。”这事她受了屈,事后五姑娘还赏了她一匣子通草花制的花簪,足足有六支。
她原心中忐忑,觉得给苏叶姐姐惹了麻烦,这几日她都睡得很是不安稳,生怕苏叶姐姐厌烦了她,未曾想还会送她银簪子。
这般定是不气恼她的。
“做事仔细些,姑娘虽严厉却是最明事理,好好当差日后定是不会差的,我知晓你心中所愿,总会如愿的。”
夏梦重重的点点头“姐姐放心,奴婢一定谨言慎行。”
待夏梦离开后,苏叶便回房加了件棉坎肩,进了腊月越发的寒冷。
过几日便是腊八了,不同于上一世,在大晟腊八是为最重要的祭祀之日。
不仅要祭祀祖先,还要祭
祀神灵,祈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注1]
因要敬神祭祖,府内自是要窗明几净,涤秽布新的,苏叶也头一次单独领了察验外院的差事,这还是她头一次独当一面去外院做事。
她知晓这一趟差事定然不会太过顺当,定会有那背后有人授意混不吝之人,毕竟自荣安伯西征,世子爷从公中未能支出银钱来后,最爱做的事便是给五姑娘下绊子。
苏叶很是鄙夷,公中为何亏空世子爷一清二楚,被赵氏贪了去用于三姑娘程寰娇的十里红妆,想来他也是没少用的。
自五姑娘回府后接了这管家之权,力挽狂澜之下总算是让荣安伯府无需开源节流,勉强不失了体面,自是无法支撑世子爷的挥霍无度,动辄便上千两银钱,便是五姑娘不拦着,账房也是拿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