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楠木愿栖
总不能让五姑娘这个做侄女的用自己的私产去贴补当叔叔的吧。
这般不齿于人之事,他竟也敢想。
“哟,这不是咱们五姑娘院子里的苏叶姑娘嘛,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冻坏了身子,老奴这儿便无需你费心劳力了,定会打扫的一尘不染。”
杨娘子管着前院的洒扫房,最不喜的便是这般要全府打扫的差事,前院有片竹林子,满林子的枯枝烂叶极难打扫,便是地上扫净了,待风一吹也会落下叶子来。
更别提竹林后面的忆苏阁,满院子那是假山遍布长廊环绕,湖石玲珑,光是假山洞口便有十九处,曲折起伏,左绕右拐的,平日里去一趟都能把人绕得晕头转向。
她原想着木棉那小蹄子同她主子似的,眼中容不下沙子,不知体谅旁人的不易,想来这几日是要受些苦累的。
未曾想竟是来了个黄毛小丫头,倒是能好糊弄些。
杨娘子瞅着苏叶发髻上别的翠玉宝扇金簪子便眼热的很,这一个个小蹄子倒是真真的好命,穿金戴银的,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姑娘呢。
“腊八敬神祭祖自是不可懈怠。”苏叶并未与她虚与委蛇,这般偷奸耍滑的管事娘子若是与其好脸恐要被牵着鼻子走。
“我知晓竹林打扫不易,天寒地冻的也着实受罪,一会儿大厨房会送来热乎的姜糖水,喝了也能暖暖身子,这枯枝烂叶定是不能留的,湖石假山上枯草蛛网也要一点点清理了,爬高之事小丫鬟做起来不易,待会我着几个小厮来帮着,届时还要劳烦杨娘子盯着些。”
“苏叶姑娘,你命好在姑娘院子里当差,自是不知这竹林子里的枯枝烂叶是无论如何都清理不净的,这一阵风过来便又是满地枯叶。”
杨娘子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苏叶脸上挂着笑,但笑意并未达眸底“这般倒是为难杨娘子了。”
杨娘子脸上显着得意,自以为拿捏了苏叶,却见她走到竹林边上,随手选了一根竹子,竟用力摇晃了起来,竹叶也随着竹子晃动飘落下来一些。
苏叶弯身捡起来拿在手里,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落叶,最下面的竹叶已然枯黄腐烂。
“这般新落的叶子便也罢了,枯黄腐烂的杨娘子也是无法吗?”
苏叶不待她回话便又道“既然这般我自是不会为难杨娘子,如实回禀姑娘便是。”语罢便作势要离开。
杨娘子脸上一变忙上前阻拦“苏叶姑娘说笑了,这枯黄烂叶自是要扫净的,是老奴刚刚没有说清楚,让您误会了,老奴还要谢谢姑娘您善心,让大厨房送来热乎的姜汤。”
“原来是我误会了杨娘子,这般便好,杨娘子辛劳了。”
“都是老奴份内之事,哪里担得起辛劳二字,还请苏叶姑娘您放心。”
杨娘子微微松了口气,心中再是不忿也不敢再拿话糊弄苏叶。
前些日子五姑娘可是刚刚下令乱棍打死个粗使丫鬟,她可是不敢闹到五姑娘跟前去,就她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五姑娘的板子。
原以为苏叶年岁尚小,即便是五姑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想来也是容易糊弄的,谁知晓竟也是个眼不著砂的。
待苏叶离开后世子爷程子慎身边的大丫鬟滢儿扭着腰便过来寻杨娘子,见她正指使着粗使丫鬟婆子清理竹林子里的枯枝烂叶,蹙着眉挂着脸阴阳怪气道“奴婢竟不知杨娘子也是这般勤快之人。”
“滢儿姑娘说笑了,这五姑娘如今掌管府中事物,她下了令老奴人微言轻的,哪里敢阴奉阳违。”
第三十五章
“五姑娘虽掌管府中事物,但你可勿要忘了不过是暂代罢了,待世子爷出了孝期迎娶新世子夫人进府,届时这管家之权自是要交回的,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见真情,杨娘子这般浅显的道理,不会不知吧。”
她怎会不知,原也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毕竟如今看来这世子之位世子爷做得很是稳当。
但谁知苏叶那个黄毛小丫头竟如此不好糊弄,她怎么着也得先顾着眼前不是。
杨娘子一脸为难之色“滢儿姑娘所言老奴自是清楚,但县官不如现管,老奴若是敢阴奉阳违恐是等不到世子爷迎娶新世子妃进府就要被五姑娘打发出去了,还请滢儿姑娘可怜可怜老奴吧。”
滢儿被杨娘子之言噎着,自是忿然作色。
“想来五姑娘也不会随意来你这处,便是糊弄了也是无人知晓的,你怕甚,恐不是心偏五姑娘故而搪塞我吧。”
杨娘子能在外院洒扫房做管事娘子,自不是昏头昏脑之辈,哪里能被滢儿几句话便糊弄了。
“五姑娘自是不会亲自前来,可她院子里的得脸丫鬟哪个是好糊弄的,您心善便高抬贵手心疼老奴一回吧。”
“给你脸面你不接着便罢了,待日后便是后悔也为之晚矣。”滢儿冷哼一声,扭着腰便离开了。
她原是想做成此事,向世子爷邀功的,谁知这老货如此不识抬举。
杨娘子待她走远后叉着腰‘呸’了一声。
不过是个上不来台面的烂骚货,连絮了棉花的衣裳都要收了腰,那扭胯走路的姿势一瞅便知是破了身子的,待新世子妃进门恐是要先遭殃,还想着拿捏老娘,浪荡玩意。
又冲着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婆子小厮们呵斥道“老娘的热闹很好看吗?你们一个个都给我仔细着,别想着偷奸耍滑,若是让五姑娘不满意了小心你们的皮。”
翌日一早苏叶便去了前院察验,她也未吹毛求疵为难杨娘子。
“竹林子难免落叶,林子内便罢了,把那些枯烂的清理了便是,但这路上却是不能有的,还要辛劳杨娘子着人顾着些。”
“苏叶姑娘放心。”
苏叶往杨娘子怀里塞了一个织锦缎的荷包“寒冬腊月洒扫不易,姑娘自是知晓的,按规矩做事自是不会亏待了你,姑娘赏的,拿去吃酒吧。”
杨娘子自是未能想到竟还会给赏钱,沉甸甸的怎么也应有个二三两银钱,光是这织锦缎的荷包单拿出去也是能卖三角银的,自是喜眉笑眼。
待苏叶离开后,杨娘子打开荷包往里一瞅,惊喜若狂。
竟是金瓜子,她倒在手心里数了数,足足有二十六粒,这五粒便能换成二两银。
哪里还会觉得五姑娘待人严苛,便是再严苛些才是好,这赏罚分明的主子可是难得。
还好她昨日没同苏叶姑娘犯浑。
“你们几个懒皮子都过来,老娘可不是吃独食之人,一人一粒金瓜子都仔细收好了,这一粒可是能换四百文钱的,可别说我不心疼你们。”
杨娘子虽有些肉疼,但也知晓收拢人心。
末等粗使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是二百文钱,这般自是觉得喜从天降。
“瞅你们一个个眼皮子浅的样儿,都别杵着傻乐了,谁要是敢不好好干活仔细你们的皮,我这手正痒着呢。”
一下子分出去三两银,杨娘子心里
自是不舒坦的。
望月居
“姑娘,三公子有消息了。”
程寰玥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算算日子西征大军此时也应是抵达边城了,这一路上想来是攻苦茹酸,只望经此一事,谨儿能懂点事。
接过书信,程寰玥迫不及待的打开,微微蹙眉。
谨儿被祖父发现后竟不愿回来,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要上马杀敌,着实是不知所谓,战马同寻常马匹自是不同的,偷偷跑到军营里摔断了腿也是咎由自取。
伤筋动骨自是要百日不能行,否则路途颠簸恐要落下疾,这般便等同于绝了仕途。
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但程寰玥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往日也是她太护着他了,才把他惯得目空天下。
“姑娘,三公子想来也吃了教训,自是不会再一之谓甚了,待三公子养好伤回来后定能收了心,以三公子的学识待明年秋闱下场自是能考中举人的。”木棉知晓后,劝慰道。
“他在读书上面自是有些天赋的,故而做起事来高顾遐视,只愿他真能懂事才好。”
若不然便休怪她这个做阿姐的不顾念手足之情,届时只得拘了他,待他弱冠之年娶妻生了子嗣再还他自由。
苏叶发觉今儿个五姑娘心情好似顺了许多,凑到木棉跟前压低声音询问“姐姐,若不是三公子有了消息?”
木棉莞尔而笑,抬起手轻轻刮了苏叶鼻尖道“这都被你瞅出来了?你身子好利索了吗?若有不适便多歇几日。”
前几日苏叶疑似滞下之症,着实吓坏了木棉,一则是把她真心当做妹妹来待,二则若是苏叶未能熬过去,待明年姑娘参大选入宫恐无人可用。
好在只是寻常闹肚。
“谢谢姐姐关心,我已经无事了。”
苏叶也未曾想到不过是按大晟习俗在腊八那日吃了冰,竟会窜稀了七八日,最后还发了热,好在她有上一世的经验,除了乖乖用药外,每日都会多饮糖盐水让她不至于拉到脱水。
“便是无事了,这段日子也少沾油腥,多以清淡为主。”
苏叶乖巧点头。
五姑娘心情好了,木棉也趁此机会提了院内补人之事。
“你瞅着安排吧,我自是信你的。”
得了五姑娘的首肯,木棉便着手安排了。
二等丫鬟她未作安排,让喜燕顶了三等丫鬟的缺,又从外院选了两个粗使小丫鬟交给了燕鹊带着。
苏叶也松快了些,至少跑腿的活计无需她来做了。
她却是未能想到,不过清闲了两日锦书便来寻她,说是书瑶要教她梳发髻。
苏叶自是愿意学的,毕竟技多不压身,于她自是百利无一害的,但苏叶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来。
木棉、锦书、纸玉跟书瑶四人定是在瞒着她什么,为何每个人都要把擅长之技教给她,好似要把五姑娘托付给她似的,总不能是都要说亲嫁人了吧?
苏叶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好直接询问,显得她不识抬举。
便鸵鸟心态不去乱琢磨了,总归多学些于她是无害处的。
跟书瑶学梳发髻后,苏叶便总拉着夏梦练习,她如今已经学会了梳百合髻、朝云近香髻、凌云髻、回心髻、飞仙髻。
夏梦对此也是甘之若饴的,虽因此被扯掉了不少发丝,但她也明显感受到苏叶姐姐同她越来越是亲近。
夏梦去大厨房领夕食时遇见了夏晴,此时的夏晴面色枯黄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手上更是起了冻疮,她见到夏梦眼中自是羡嫉。
她同白芷是不同的,白芷是家生子,被赶出姑娘院子没多久便被她阿娘接了回去,听说已经说了亲事,待过了年便会嫁人。
而她则是被带到了浆洗房,因她是外面采买回来的,又是犯了错从姑娘院子里被赶出来的,自是受欺负的,不仅日日要听那些风凉话,干的活也多了起来。
同在姑娘院中当差,可谓是天壤之别。
因她不愿意认干娘,自是无人护着,还有那黑心肝的婆子想贪她的月银,故而故意为难她,就是为了待她受不住之时认她们做干娘。
这般她们便可名正言顺的收了她的月银,她宁可苦熬着也不愿意每个月只领十文钱的零嘴钱,把辛苦所得的月前孝敬给所谓的干娘。
夏晴想不通,为何也要把她赶出院子,她明明是帮着夏梦,为她不平而已。
“你那般讨好苏叶,怎的让喜燕顶了三等丫鬟的缺。”
夏梦便如未曾听见,绕过夏晴。
夏晴见此便又上前拦住她“我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全是因我把你当做妹妹,为你出头,你却是对我避如蛇蝎,你可知晓我在浆洗房过得是什么日子。”
夏晴把生了冻疮的双手伸到夏梦眼前“你看我这双手,每日如同蚂蚁啃食那般痛痒,浆洗房竟是些黑心肝的婆子,想名正言顺贪我月银逼着我认干娘,而你呢,如今连银簪子都戴在了发髻上。”
夏梦往后躲了躲,她也是生过冻疮的,自是知晓其中酸楚,但又与她何干。
“我虽年岁尚小,但经得事儿也是不少的,自是不会被你哄骗,你是因帮我还是因心思不纯让姑娘厌弃才被赶出院子的,你心知肚明,何苦连自己都跟着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