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路路
如果只有两个人在场，达米安的手现在已经捏住那脆弱的下颌，在迫使她无法继续退避的同继续进行狂风骤雨般的拷问。
但现在闲杂人等在场，他不能，否则又会落下供人攻讦的话柄。于是只能深深吸气，“我需要解释。”
他无法理解妹妹对于乔纳森的青睐，比起暴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乔纳森？简直荒谬。
大部分时候，达米安简单将人分为具有威胁与否两部分，又在各种情况下将其进行细分。乔纳森肯特在武力值上的威胁尚可，但对他领地的威胁几近于无。
首先他是个氪星人，无法继承蝙蝠披风。
其次，他不具有任何能令人刮目相看的战斗技艺或者社会阅历。这样的青涩或许能获得一些雌鸟的注视，但显然无法获得塔米的青睐。见过雄鹰的女孩绝不会看上乌鸦。
更何况达米安自始至终不相信塔米斯会爱上什么人，产生一段罗曼蒂克，结婚生子，走上古往今来九成九人类的路。他们所在的世界是剩下那零点一的例外，总有一天他会加冕，而她会和他一起制御王国。
达米安从来没想过乔纳森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威胁他的地位和统治，而且几近将军*。
在所有人看来，达米安现在非常正常，只不过是脸冷了点声音沉了点目光凶了点。杰森一直提防着达米安一言不合动手，在他如此平静的表现下都快不敢相信眼睛了。
只有塔米斯能察觉到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平静的火山之下岩浆正在炽热沸腾。无法理解，也不需要理解，她本能地直起身，轻轻拽住兄长的衣袖，“只是一束感谢，哥哥，没有别的意思。”
那双幽森的绿瞳无机质般冰冷，牢牢锁定她，“感谢？只是感谢需要送花吗？”
“他是你…我们的朋友，不是吗？”塔米斯干巴巴说。
“那送我的是顺带的？呵。”达米安简直要笑出声，声音越发低沉，“你在反问我，塔米，你只在心虚时候会用这种句式，你在乎他。”
塔米斯：“……”哥哥在胡说什么？
这番话简直是匪夷所思，塔米斯把工学椅往后一退，气势凛然的站起身，丝毫不顾后面突然被撞到噗气的杰森。
她毫不退缩的直视米言米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兄长，四目相对，二人绿瞳中绽出的相似锋寒之光碰撞，“是你先认可他作为朋友的，哥哥。”
不然她才不会在学校多关注那个氪星人。
察觉到她言下之意的达米安，“……啧。”
手机上没有任何乔纳森相关的信息，达米安面色稍缓，接受这个说辞，他难耐地闭了闭眼，不可否认因为这番话而生出的诸多阴郁风暴正在停歇。
但有人不接受。
“听着，塔米，我不想婚礼上司仪把我牵着你的手交给乔纳森的时候，你告诉所有人你和他结婚只是因为他是达米安的朋友。”布鲁斯重重的抹了一把脸，他双手合握住女儿的一只手。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他都没露出这种略带崩溃的表情。
塔米斯一愣，她筛出这一场段话中的核心关键词，谨慎地问，“结婚？”
父亲宽厚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掌，她任由这温暖包围。只是有点茫然，什么跟什么？怎么突然提到这种事情……？
“我不同意！”达米安勃然大怒，下意识驳斥此等荒唐之言。压下短暂的情绪失控，他整理表情冷冷提醒，“父亲，你没资格这样做。”
“我必须提醒你，达米安。这项仪式的传统是由父亲交出
女儿的手，而不是由兄弟。只要女方的父亲还能喘气，就不可能更改这一点。而我还活着，且是你爹。“布鲁斯扭头看向又在试图挑战他地位的儿子，皮笑肉不笑。
“父亲，你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达米安深深吸气。
“那劳烦你降贵纡尊向你的父亲解释解释？”布鲁斯微笑。
有些东西显然是不能碰的滑梯，达米安面无表情，“——我暂时无意取代您的地位，但我想的话，我会的。”
布鲁斯：“？”
第213章 家庭破防实录（2） 达米安，回答我。……
父子二人的话题越走越偏， 剑拔弩张的态势层层加码。迪克冷汗涔涔，而杰森直接把小姑娘按回椅子，然后推着带轮的工学椅， 如推轮椅一般猛冲着把她带离战场。
就让这两冤家路窄去吧， 他的关注重点一直没变过。
把椅子停在蝙蝠洞平台的角落， 小姑娘扭头看看后面的父兄， 又回头看看他，满脸都写满欲言又止。他们旁边，悬崖下的暗河奔腾不息， 这是个危险的距离，杰森只要多推几步椅子， 就能直接把小朋友给送下去。
但她没有任何临渊的不安， 杰森知道为什么。她的世界简单非黑即白， 他早已进入‘可信任’的白名单。这见鬼的信赖足够激发凶兽野蛮残暴的兽性， 没有黑暗能够逃脱支配和统治的诱惑。
愚蠢的信任无异于往他人手中递刀，总有一天它再害死你， 到时候大家就得去你最讨厌的那鬼池子里看你了。他很想这样说，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一言不发， 只是在椅子前屈膝蹲伏，捋起她黑风衣的长袖。
他宽厚结实的肩膀理应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但偏偏这会儿把自己压到比她视角低得多， 近乎和她膝盖平行的位置。塔米斯一时间被他额头那搓晃荡的白色发缕抓住了目光， 忍不住想伸另只手去戳。
“别闹。”杰森不耐烦按下犯乱的猫爪， 端详手腕片刻，冷笑出声，“说吧， 谁干的？”
出于某种直觉和某人劣迹斑斑，他并不认为乔纳森肯特能造成这种角度的伤。不管是谁，——他保证这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塔米：O-O？
什么谁干的？
她这才也跟着看向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一道软组织挫伤正在由红转为青黑之色。受伤是她的家常便饭，这点程度，她甚至没有印象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为了能一直站在兄长身边，她早已磨练出忽视疼痛的耐性。
“我没有发现……”塔米斯看着手腕陷入沉思。
等等？她电光火石之间终于联系到了重点，眼睛睁大了，“父亲认为这是杀死氪星人的凶手留下的？”
她几乎下意识的向某个方向投去一瞥。兄长正在那里双手抱臂脸黑如锅底，父亲正拿出一个工具箱，脸色也不遑多让。迎上她的目光，达米安面色稍缓，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扣上了杀害氪星人的嫌疑。
塔米斯的唇微张又默默闭上，脑子疯狂转动。
这句无厘头的话把杰森的脑子搅得一懵，他不可置信的反问，“哈？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在想哥哥有没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塔米斯默默低下头。她从来不怀疑达米安的能力。
走过来的迪克脚下一趔趄。
“不不不，乔还活着，他没事——”他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打开装备箱的布鲁斯，那箱子一打开便折射出幽幽绿光，迪克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呃虽然可能马上就有事…”
杰森扶额骂了句地道的哥谭脏话，迪克提醒他注意语言他也没听，而是就着仍然蹲伏的姿势，用他的手迫使塔米斯的手臂支起，而后手指下滑，五指虚虚握住纤细手腕，向她的方向施力压去。
“这种痕迹，是这样造成的。”杰森说，他手掌宽而结实，能够把她的手腕整个握紧掌心，没有半分留白。
“那个人身高体型还和你相仿，好了，开始回忆吧。然后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唇角掀起一个暴戾的笑，慢条斯理扣开大腿上绑着的枪套袋。
塔米斯：“……”
今天发生的一切闪过脑海，毫无疑问只能是…看着面带笑容但是背后黑气已经散逸的杰森，以及他抽出来的枪，塔米斯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把怀里的刀抱得更紧，没敢看达米安，更没敢张口说话。
这样造成的怎么了…？大家的反应这么大是因为这个？塔米斯直觉有些不妙。
她不看达米安，但是达米安的目光看过来，表情一瞬之间僵住了。
杰森抛出一个嫌疑人的名字：“乔纳森？”
“呃小乔不至于这样做吧实际上我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迪克在旁边小声说。
虽然他是事件的发现人，但是现在情况走向完全超乎他的意料。布鲁斯显然是一时之间深受打击，以至于发展出过度妄想的症状。——到底是怎么从送束花联想到结婚的啊？！
现在连氪石都在准备，迪克甚至怀疑布鲁斯是不是把未来孙子的名字都想到了。
“你在帮嫌疑人说话？！”杰森站起身，一眼瞪过去，“我可太了解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能干出些什么蠢事了。”
他狞笑，“有些兔崽子就是该被砌成生桩，不知道骨头是不是和水泥一样硬啊。”
一副场景在塔米斯眼前浮现：达米安被嵌进水泥柱子，而她站在柱前，只能看到裂开的水泥缝中淌出的黄褐色组织液。
小姑娘呆滞地抬高怀里的刀，让刀柄遮住嘴。
“永远不要因为年龄和身份轻视一个人。”
布鲁斯的语气很平缓镇定，就是嘎吱作响的声音从紧捏成拳的指缝中传出，还伴随绿光，“别担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你们今天发生了什么。”
塔米斯一向很相信父亲的话，但是现在布鲁斯的脸在背光之下一片黑暗，比带着黑暗骑士面具还要黑得彻底，偏偏却在她看过来时强行扯动唇角。
黑暗中不可名状般的扭曲让塔米斯绝望的缩起肩膀和头，再度抬高抱着刀的胳膊，把下半张脸藏进手臂衣袖。
迪克被家人们的话当头棒喝，他表情严肃起来，“没错，别害怕，不要因为他的身份产生什么顾及。”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说重话的，但塔米斯缩在椅子里，闭上眼闭上耳朵假装她已经死了，防止大家会从任何角度从她身上看出一个回答。
达米安挡在她面前，隔绝所有人看向她的视线。
他脊背笔挺，悍然无畏直视所有人，“够了，是我做的。”
“？”布鲁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站在原地，像是完全陷入了思考。
杰森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今天就是你死期！”
迪克扑上去拦住想要抬起枪拼了的杰森，无视他‘放开我你这是在助纣为虐’的咆哮，扭头看向达米安，嘴唇哆哆嗦嗦，“呃，你怎么做的，这回一定是真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解释清楚就行——”
他疯狂朝达米安使眼色。快解释，等布鲁斯思考完得出了谬论那你就完蛋了！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可怕宛如海底暗流，任何船只都难以逃脱强力撕扯。塔米斯小心翼翼地为兄长解释，“哥哥以为有入侵者，所以拉着我躲进楼梯间，应该是那时候不小心受伤的，这不是什么很重的伤，我没有关系…”
“楼梯间。”布鲁斯语气飘忽的重复这个词，没有焦距的黑沉瞳孔望过去，“庄园能有什么入侵者？什么人能入侵庄园？达米安，你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达米安，回答我。”
达米安的喉咙收紧。
好像得到了反效果，塔米斯不敢说话了。迪克绝望的帮忙解释——应该是他回来的脚步声太小所以达米安没发现，要知道刺客都是像蟑螂一样很敏锐很容易受到惊扰的小动物——他甚至开始使用蟑螂这个形容词。
但一番话完全没有被布鲁斯听进去。布鲁斯现在平静得可怕，迪克被忽视了。
“达米安，跟我来。”布鲁斯毫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如您所愿。”达米安扯了扯衣领，离开前向妹妹看了最后一眼。
塔米斯绝望的看向迪克，“哥哥会被打成生桩吗？”
杰森嘟囔着“如果是我我就这样干”，而迪克的笑容摇摇欲坠，他双手按住小姑娘的肩膀，“真的没发生什么对吧？”
怎么可能发生什么啊！
*
一离开家人们的视线范围，布鲁斯就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这件事和入侵者半点关系都没有，但一旦预设伤痕是由近距离压迫性姿态造成的，再结合达米安在某些事情上过于强烈的控制欲，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达米安显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一向敢作敢当，此刻表情沉静但下颌绷紧，“我当时在思考问题，没有注意到力度，这是我的错。”
“这是你思考问题的姿势？”布鲁斯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对着你妹妹在思考什么？嗯？”
“……关于我的权与力罢了，父亲。等我找到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会告诉你。”达米安和他极为相似的那张脸上同样没有任何情绪，他毫不顾忌的直视父亲，“她抬手想提醒我外面没有敌人，我反应过激了。完全是我的错，没别的，就这样。”
他冷漠的用陈述口气结尾。
父子二人对视，在布鲁斯极具压迫感的冰冷审视下，达米安仍然迎着他的视线，沉稳得不动如山。
好几秒之内空气里没有
任何声音，布鲁斯朝他微微颔首，“很好，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