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虽说这等东西是可以伪造的,但这话,谁敢说?
至于皇太后的遗愿……比起先帝的遗旨来,那也算不得什么。
皇上向来行事周全,明面上自然不会委屈了理亲王,一大堆华而不实的东西赏下去后,然后……就将理亲王送去浙江“历练”一二。
饶是熹嫔好气性,却也很快病倒了。
当然,她对外的说辞自是——因太后娘娘骤然过世,她伤心欲绝,所以这才倒下的。
弘历虽为整件事的旁观者,却也是知情者,时常来劝慰熹嫔一二。
可不管他如何安慰,熹嫔似迈不过这个坎儿:“……我只是没想到自己汲汲营营半辈子,竟及不上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几次派人与諴郡王示好,他一直未曾给我个准话,不曾想这次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生生将諴郡王推到了那贱人身边。”
“如今她们姑侄两人身边多的是帮手,再等年若兰平安诞下孩子,只怕……只怕是无力回天啊!”
她向来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
但如今,她却不得不认输。
就连弘历都忍不住感叹道:“年珠的运气……的确是太好了点。”
说着,他已握住熹嫔的手,轻声道:“从前您是事事瞒着儿子,不愿叫儿子掺和这些事,但儿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总不能一直躲在您的羽翼之下。”
“如今您什么都不必做,什么都不必想,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是。”
“万事,还有儿子呢!”
熹嫔心里一紧,低声道:“弘历,你,你要做什么?若你真的牵连进来,以后只怕咱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额娘,难道如今咱们还有胜算吗?”弘历轻轻笑了笑,仍带着几分青涩面庞中满是镇定,“自当年除夕宴后,我们母子二人就已经没了胜算,如今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他低头看向熹嫔那双憔悴疲惫的眼睛,轻声道:“皇阿玛的性子,儿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他已与一个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即便儿子有些错漏,儿子也不会走上三哥的老路。”
“既然争与不争都是同样的下场,那儿子为何不试上一试?”
“若是不试上一试,儿子实在不甘心啊!”
“这么多年的勤学苦读、谨言慎行,岂不是白费了?”
熹嫔看着眼前的儿子,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可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她又何尝甘心?
***
如今的年珠则专心备嫁起来。
皇上早已发话,因先帝对年珠的偏爱,所以年珠出嫁之前仍住在翊坤宫,直至出嫁前几日回到年家即可。
年家人若心系年珠,则可进宫探望一二。
这话,无疑又是皇上对年家态度和缓的信号——这紫禁城又不是菜园子,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年家人自是知道分寸,不仅不敢恃宠而骄,甚至比起从前还要小心几分。
这一日,觉罗氏带着岳沛儿进宫,两人先去给年若兰请安,继而几人才将闲人打发出去,闲闲说起话来。
觉罗氏自进屋后,眼神便一直落在年珠面上舍不得挪开。
“……当日我听说珠珠要嫁给理亲王为侧福晋后,眼泪珠子就没断过,日日哭夜夜哭,甚至旁人问起,都不敢说实话,直说是为故去的太后娘娘伤心。”
“后来再听到珠珠与諴郡王的亲事,只觉是否极泰来,笑的合不拢嘴。”
她拍拍年珠的手,笑道:“女子这辈子本就比男子艰难,虽说嫁不嫁人都可,但当额娘的,谁不希望见着孩子找到自己的幸福?叫我说啊,这諴郡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男人。”
“前几日,他已经亲自登门见过你阿玛了,说定会好好对你,决不食言。”
“为避免多生事端,他身边的丫鬟都已换成了小厮,更是承诺等着你嫁过去后,以后諴郡王府大事小事都是你说了算。”
“虽说男人的话信不得,但他如今能有如此承诺,已甩许多人一大截呢。”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如今提起她那未来女婿,眉里眼里满是笑容,藏都藏不住。
年珠笑着接话,实则心里却想——这个諴郡王倒是怪厉害的,做戏都做的如此面面俱到,她还真没看错这人!
第117章 年珠的反击
觉罗氏自孔家退亲之后,就一直为年珠担心。
牛不喝水难按头,若年珠不愿意成亲,她自不会勉强。
可她是当娘的,闲来无事,总会设想等着她与年羹尧、年若兰百年之后,她的珠珠会落得何等凄惨一下场,夜深人静时,经常想的眼泪直流。
如今得此佳婿,婆母和善,她几次夜里做梦都笑醒了。
心情大好的觉罗氏与年珠闲话完后,又絮絮叨叨与年若兰道:“……我虽没有与穆太妃打过什么交道,却也听许多人说过,穆太妃是个性子极好的。”
“据说当年穆太妃在生下諴郡王前,还曾夭折过一位公主,她也是有过女儿的人,想来定不会为难珠珠的。”
“更重要的是,諴郡王府距离咱们年家不算远,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路程,以后珠珠不论是回娘家,还是我们前去看小外孙,都方便的很。”
说起尚没有影子的小外孙,她脸上的笑意更是挡都挡不住:“说起来諴郡王与珠珠模样都生得好,可想而知以后他们的孩子长得有多好看。”
年珠:“???”
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有点难受。
以觉罗氏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又瞒着她订下一门假亲事,定是很伤心的。
年珠索性与岳沛儿一起出去说话。
岳沛儿一出门就道:“珠珠姑姑,我早就想来看看你,却也知道不合适。”
“你能与諴郡王订下亲事,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谁也不知道熹嫔娘娘那,还有没有别的动作,你得小心些才是。”
“这世上最了解的你的人不一定是朋友,而是敌人。”年珠遥遥看向熹嫔宫殿的方向,露出些许笑意来,“自雍亲王府开始,熹嫔便看我处处不顺眼,我更是看在皇上与四阿哥的面子上,与她忍让又忍让。”
“但她却不知收敛,如今不是我该小心些,而是她要小心些才对。”
她已下定决心去反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就不客气了。
岳沛儿一愣,迟疑几许,却只有一句话:“珠珠姑姑,您小心些,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我们?
年珠狐疑看向岳沛儿。
岳沛儿抿唇笑了笑,笑容中满满皆是幸福的意味。
“珠珠姑姑您有所不知,五阿哥与我说过,对他来说,四阿哥也好,六阿哥也罢,都是血脉至亲,他不愿帮任何人,只能选择中立。”
“但四阿哥却眼睁睁见着熹嫔做出这等缺德之事,他实在忍不了。”
“如今皇上尚在,皇贵妃娘娘正得宠,熹嫔不过区区一嫔位,竟敢做出这等事来,若真等着四阿哥被封为太子,只怕许多人连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顿了顿,她又轻声道:“况且这等事,虽四阿哥未曾插手,但以四阿哥的聪明才智,定是知情的,可他并未出手阻拦,大概对此事也是默认的。”
“他们这般模样,叫五阿哥如何能不偏不倚?”
这事儿一出,倒是叫她高看了她未来夫婿几眼。
她原以为这人是个好吃懒做、贪图享乐,不曾想这人倒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沛儿,谢谢你,谢谢你们。”年珠含笑道,“若有需要,我定会与你们开口的。”
她嘴上虽这样说,实则却没想过要找岳沛儿等人帮忙。
若真的到了需要人帮忙的地步,则说明她胜算不大,既是胜算不大,她又何必拉无辜之人下水?
年珠安心备嫁的同时,则开始了她的报仇之路。
如今熹嫔住在永寿宫。
永寿宫虽及不上翊坤宫,不论位置、大小、亦或者宫女太监的数量……甚至皇上的恩宠,都拍马赶不上翊坤宫。
即便皇上已借故发落了熹嫔身边的杨嬷嬷,但永寿宫上下仍无人敢掉以轻心。
因为,四阿哥弘历在呀。
弘历不仅是皇上长子,年纪轻轻就得皇上看重,聪明过人,不少人私下议论,直说弘历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
六阿哥福惠虽得宠,但年纪却是太小了点,且又在皇上跟前无法无天惯了,过于骄纵,他身上哪里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是以,即便所有人都知道熹嫔不得宠,乃至于皇上发落杨嬷嬷是因怀疑熹嫔与理亲王来往过密,但对上熹嫔仍不敢懈怠——谁敢怠慢未来的太后娘娘?
这一日,熹嫔刚喝了药,就摆摆手道:“下去吧,本宫有点累了,想好好歇一歇。”
“若四阿哥过来请安,莫要听四阿哥的,直接将本宫喊醒。”
从她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后,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一蹶不振,身子并不好。
身侧的大宫女连声应下。
熹嫔任由着大丫鬟扶下来,是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了有孩子的哭声。
“熹娘娘,熹娘娘,您害我害得好惨呀!”
“您也是当额娘的人,怎么能这样对我?”
“呜呜,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
养病的熹嫔这些日子是吃了睡睡了吃,每日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待弘历过来与弘历说说话,早已是日夜颠倒。
她原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可下一刻却察觉有双小手抚于自己脸上。
这双手肉肉的,小小的,就像小孩子的手一样。
熹嫔一惊,从梦中惊醒,扬声道:“杨嬷嬷!杨嬷嬷!”
却无人应答,她这才想起来杨嬷嬷早已被皇上发落,皇上纵然没有证据,却也怀疑上是她在背后怂恿,所以这才发落了杨嬷嬷。
方才的大宫女迎了上来,轻声道:“娘娘,您怎么了?可是被梦靥住了?”
“没什么,没什么……”熹嫔的手抚于自脸上,那脸上仍带着几分温热,仿佛在提醒她方才的一切不是梦,“对了,方才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