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越想越觉得这个年七格格是个厉害的。
一开始,他觉得汪景祺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但一日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汪景祺就是个绣花枕头,若老四身后那真正的高手是那位年七格格,一切就说的通了——这位年七格格将汪景祺推了出去,自己在背后运筹帷幄,与老四里应外合,狠狠将了他们一军!
九阿哥听说八阿哥的分析之后,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八哥,怎么可能!难道我活了几十年,还及不上一七八岁的女娃娃?她一个小女娃娃,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十阿哥也跟着接话道:“是啊,我像年七格格这般年纪,还只知道玩泥巴了……”
八阿哥却已站起身来,冷声道:“到底是不是,见一见这位年七格格就知道了。”
如今他只觉得后悔,当日他的妻子郭络罗氏回来与他说年家并不同意弘旺与年珠的婚事后,郭络罗氏劝说一二,直说什么“女子后半生的幸福皆来自于她的夫君,既然年家没有这个意思,何必结仇”之类的话,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早知如此,他就该使出浑身解数,让年珠与弘旺,与他们绑在一起。
八阿哥已起身朝外走去,九阿哥和十阿哥见状,连忙跟上。
谁知他们还未走到门口,就有小厮匆匆进来传话,直道:“贝勒爷,九贝子,十贝勒,年家的七格格来了。”
八阿哥是苦笑一声,道:“既然这位年七格格来了,那就叫她进来吧。”
若说方才他对年珠有八九分怀疑,现在这怀疑已变成了十分。
八阿哥等人很快行至了厅堂。
年珠依旧是寻常打扮,衣着简单,浑身没有什么饰物,但今日她出门与往常不一样,身后跟着十多个四爷身边的护卫。
年珠一看到八阿哥等人,面上笑意依旧,不卑不亢道:“给八贝勒,十贝勒,九贝子请安了。”
九九阿哥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被算计的团团转,也顾不上眼前这人是不是小女娃,当即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个小娃娃竟与你阿玛一样城府深沉,就你这样的德行,我看以后谁将你娶进门该谁倒霉……”
“九贝子这话说的我不赞同,谁说女子只有嫁人生子这条路?谁说女子不如男?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一样能做!”年珠端着一旁的茶盅喝起茶来,不急不缓道,“想必如今你们已知道所有的真相,没错,就如八贝勒您想的一样。”
“如今虽未到最后,却是胜负已分。”
“八贝勒,我若是您,如今既知局势已定,索性就放弃挣扎。”
“若不然到了最后王爷清算起来,您的日子只怕会愈发难过。”
她今日之所以过来,目的之一是来看看能不能说服八阿哥等人,以八阿哥的威望,若八阿哥能支持四爷,四爷继位更是毫无半点问题,若八阿哥在其中捣鬼,就算四爷真继承大统……以后也够四爷好好喝一壶的。
“要我支持老四?”八阿哥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道,“若我真的如此做了,老四就能放过我?放过九弟他们?放过我的家眷?若他能放过我们,那我也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年七格格,老四是什么性子……我们远比你清楚,来日若他真的坐上皇位,你觉得他会容得下你?”
“你为他小心筹划这么多,知晓他这么多秘密,若老四清算起来,第一个就是与你算账。”
“就算你侥幸逃脱,你的家人了?年羹尧了?老四也容得下他吗?”
说着,他又道:“若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我敢对你保证,我定会善待你,善待年羹尧,善待你们年家所有人的……”
年珠不得不承认,八阿哥的确是口才过人,若她不知道历史,兴许就要被八阿哥哄骗过去,也难怪九阿哥等人誓死跟随八阿哥。
年珠深知自己早已没了退路,只道:“按照八贝勒您所说,我连自己的亲姑父都不能相信,如何能相信您?更何况,您会放过我,九贝子等人也会放过我?”
八阿哥正欲接话时,九阿哥却叫了起来:“八哥,你别相信她的话,兴许今日登门又是她的计策,又是老四派她过来算计我们的!”
说着,他再次看向年珠,没好气道:“你要是个小男娃,今日我就要动手打你了,你滚回去告诉老四,如今尚未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他这话越说越难听,听的年珠是直皱眉。
年珠虽知道今日可能性不大,但事在人为,她还是想过来试试。
如今她见着九阿哥等人这般模样,索性也放弃了劝说八阿哥等人的想法,道:“九贝子,您先等一等,我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话时,她已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道:“这是您欠我五万两银子的欠款,利滚利,如今两个月的时间过去,该还我五万五千一百二十五两银。”
“看在您最近手头不宽裕的份上,我收您五万五千一百二十两银子好了。”
“相信您堂堂贝子爷,这点银子对您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大数目吧。”
九阿哥一怔,若放在半年后或几个月后,他断然不会将这五万两银子放在心上。
但是如今,要他哪里去弄五万多两银子?别说五万两银子,他连五千两银子都没有!
当即他没好气道:“不过区区五六万两银子,你催什么催?怎么,还怕我赖账不成?”
第43章 我要一支船队
“是啊。”年珠点点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坦诚,“我当然担心您还不上银子呢,若您手头宽裕的话,为何会借印子钱?”
她像是没看到八阿哥和十阿哥面上的惊愕之色似的,认真道:“这可是五万两银子,不是五百或五千两银子,若数额小的话,这银子我也就不要,看在您手头紧的份上,送给您好了。”
“但五万两银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九阿哥一张脸顿时涨得比猪肝还红,更是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可是当初汪景祺说了,说这印子钱我可以用一年的,一年之后再连本带息还给你……”
一提起“汪景祺”三个字,就气的牙痒痒,也知道这事儿悬得很。
当日他对汪景祺是深信不疑,只听汪景祺说起那五万两银子的印子钱可以用上一年,当日那签了他大名的条子不过略扫了眼,看了像是数额这等关键之处的字眼,别的地方,还真没留意。
“汪景祺?如今您还信汪景祺的话了?”年珠一副“你竟然如此单蠢,也难怪你会受骗”的表情,笑了笑,将手中的条子递到九阿哥面前,道,“您看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若我有需要,可随时将这笔钱收回来,想必当时您太过于相信汪景祺的缘故,所以一目十行,并没有看清……”
只是她这话还没有说完,九阿哥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从年珠手上抢走了条子。
只见九阿哥目露得意之色,冷声道:“条子上写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年七格格,口说无凭,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如今东西没了,我说我一两银子都不欠你的。”
十阿哥惊呆了,看了眼面上没什么反应的八阿哥,忍不住扬声开口道:“九哥,你这是做什么?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但九阿哥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眼神直勾勾落在年珠面上,一副“我倒是要瞧瞧你打算怎么办”的神色。
年珠却是不慌不忙,又从身后聂乳母手中接过一张条子来,道:“九贝子,方才你抢走的是我誊抄之后的字据,若是你想要,我这里还有百张千张。”
“想必您不知道,您在京城商户之中的名声可不算好,我今日可是有备而来,若这等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被您抢走了,我哪里能将生意做的这样大?又怎么能算计的您团团转?”
九阿哥看了看递到眼前的字据,那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倒是十阿哥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年珠朝十阿哥投向一个友善的眼神,这才继续道:“况且九贝子,就算您将这字据毁了,您别忘了,皇上赏给您的玉佩可在我手上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儿若闹到皇上跟前,若皇上知晓堂堂皇子竟做出这等事来,只怕会愈发生气。”
她似没注意到八阿哥等人看向她的眼神,站起身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既然八贝勒您心意已定,那我就不多劝了。”
“至于九贝子,如今我也需要用银子,三日之内,希望您能筹齐这笔银子,若不然……”
她笑了笑,这话尚未说完转身就走了,留给八阿哥等人无尽的遐想。
九阿哥活到这把年纪,就连从前的太子,如今的二阿哥在他跟前都没有这般猖狂过,气的九阿哥是破口大骂:“她算什么东西,他们一家子不过是老四的一条狗,连老四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张狂,她凭什么乱叫?我,我定要找人杀了她!”
他当即就不管不顾喊了贴身的随从进来,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八阿哥就拍着他的肩,厉声道:“九弟,你莫要冲动,你若真的如此,那才是中了老四他们的奸计!”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位年七格格字字句句都在故意激怒你?”
“我敢断定,只要你前脚动手,后脚这件事就会闹到皇阿玛跟前!”
九阿哥瘫坐在太师椅上,半晌没说话。
十阿哥虽身份尊贵,但从小到大一直跟在八阿哥和九阿哥屁股后头,他从小到大,可从未见过九阿哥面上露出这般神色来。
“八哥,九哥,这下可怎么办啊?这可是五六万两银子,三日之内哪里凑的出来?”
“九哥,你,你怎么这样糊涂啊!”
九阿哥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一开始想的就是拖下去,但想来老四与年家早想好了后手。
几个人脸色沉沉,此时此刻,他们哪里不知道四爷当日是故意与年家保持距离?想必四爷身边不仅有个擅长运筹帷幄的年珠,远在四川,还有个年羹尧在!
等着年珠回到听雪轩时,只觉神清气爽。
她并未瞒着年若兰,而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与年若兰听了,最后更道:“……依我看,就算福晋最近看您和福惠表弟不顺眼,但应该不敢再对您下手,如今王爷胜算越大,福晋是喜忧参半,只怕一门心思想叫三阿哥坐上世子之位。”
雍亲王府的世子之位倒不值得乌拉那拉氏大费心思,但以后的皇后之位,太后之位,乌拉那拉氏定会心动的。
年若兰怜爱的目光落在年珠头上,低声道:“怪不得你这些日子一直忙进忙出,原来是忙着这些事儿,小小年纪,也是难为你了。”
“我听王爷说起过,说是福晋背着王爷还去找过隆科多一趟,甚至连当初王爷留给弘晖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只希望隆科多能让托罗重回步军统领衙门,可惜,隆科多根本没有答应。”
“这世上,又有谁是傻子了?纵然是弘时,如今李侧福晋尚在,就算真到了那一日……弘时又怎会放着亲娘不管,去管福晋这个养母了?”
说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些日子,福晋是愈发糊涂了。”
年珠想了想,却认真道:“不,姑姑,福晋一点不糊涂,她这样聪明的人,哪里不知道三阿哥的打算?想必从始至终福晋不过是想要利用三阿哥,继而扶持自己的娘家罢了。”
“您放心好了,王爷心里清楚着呢,就要他们狗咬狗去吧。”
年若兰嘴角含笑,一脸温柔地看着她,正欲说话时,外头又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说是朱太医来了。
朱太医如今年纪大了,又是专门负责解毒的太医,因皇上年纪大了,后宫之中很是太平,他老人家是闲来没事就往雍亲王府跑。
呵,他老人家只是年纪大了,却是聪明的很,想着不管是年珠手上和四爷手上都握着很多好酒呢。
年珠自是知道朱太医过来是做什么的,笑道:“朱太医,您来的正好,劳您帮我姑姑诊诊脉,我已经把刚酿好的两坛葡萄酒给您准备好了,就算您不来,也打算差人给您送去呢。”
“好,好。”朱太医顿时笑的是眼睛都看不见了。
仔细给年若兰诊脉后,朱太医这才道:“虽说年侧福晋的身子仍有些虚弱,但我记得珠珠先前说过,年侧福晋仍每日在吃药膳,珠珠这想法与我是不谋而合,是药三分毒,什么补药补汤都及不上药膳。”
他老人家这才看向年若兰道:“年侧福晋,这药膳就继续吃着,每日饭后散步一刻钟,少忧心伤身,依你这身子骨,应该会比福晋命长。”
年珠:“……”
虽说年若兰比乌拉那拉氏小上二十岁,但从前却是走两步就要歇一歇的,如今她听到这好消息原本是高兴的,却忍不住低声道:“朱太医,您这话未免……说的太直白了些吧?”
朱太医却是瞪了年珠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娃娃,我话说直白了还不好?从前我给后宫妃嫔请平安脉时,她们一个个恨不得撬开我的嘴,想叫我的话说的更明白些。”
“如今我也是没将你们当外人,才这样说的。”
“快!快!那两坛子葡萄酒在哪里?快带我去尝尝!”
“朱太医,您别急呀!”年珠是啼笑皆非,道,“您还没给福惠表弟看看呢。”
朱太医不过扫眼看了被乳母抱在怀中、胖嘟嘟的福惠,就摆手道:“就这胖小子能吃能睡、面色红润的样子,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怎么说也得活到个七老八十,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拽着年珠的包子头朝外走去:“走,走,快,你快带我去看看那两坛葡萄酒。”
年珠无奈,只能带着朱太医去了她的小书房。
朱太医一进去,就迫不及待将酒坛子揭开,顿时是满屋飘香。
一时间,嗜酒如命的朱太医竟舍不得喝起来,深吸两口道:“先是便宜坊的葡萄酒,再是致美斋的葡萄酒,虽说一家更比一家强,虽说价钱便宜,却及不上舶来品,今日你这坛子葡萄酒我光是闻上一闻,就觉得不比那些西洋葡萄酒差。”
“那您尝尝看,看味道如何。”年珠笑道。
朱太医是面色虔诚,小口尝了一口,继而细细品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