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洙洙
“好喝,不仅闻起来比西洋葡萄酒味道好,味道也要强上不少。”
“这样好喝的葡萄酒,不知你打算卖上多少两银子一坛?”
他老人家虽时常上门打秋风,但心里却也是有数的,也就便宜东西好意思开口讨要,若换成了价钱昂贵之物,他可准备自己花银子买。
从前一坛子西洋葡萄酒少说要二十两银子,就这等品相的葡萄酒,卖三十两银子一坛都多的是人争先购买。
年珠笑眯眯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来。
“五,五十两银子?”朱太医顿时觉得酒杯里的葡萄酒不香了,他一把年纪,也就只有太医院的俸禄,三十两银子一坛的葡萄酒尚且买得起,五十两银子一坛的葡萄酒,只怕一年到头也就喝上两三坛子而已,他老人家忍不住嘀咕起来,“你这小娃娃,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没想到做起生意来,竟比九贝子心还黑……”
年珠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朱太医,您想岔了,一坛子葡萄酒仍只卖五两银子。”
“其实葡萄酒这种东西只是酿制的手法不同,来来往往都是这几样东西,并没有因味道更醇厚就要花费更多银子,所以我也没有涨价的打算。”
“酒水这种东西也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您喜欢的,别人不一定喜欢,所以我打算多酿几种葡萄酒出来,即便味道有所差别,一律是五两银子一坛,您觉得如何?”
“好!自然是极好的!”朱太医面上的神色顿时转惊为喜,忙道,“既然如此,那想必这葡萄酒很快也会到一酒难求的地步,我先预定十坛,不,二十坛葡萄酒!稍后我就差人把银子送来……”
年珠却难得板起脸来:“您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只要您想喝,不管多少坛葡萄酒我都供得起……”
正当两人为了这数百两银子推脱不已时,外头却传来聂乳母的通传声,说是四爷回来了。
四爷这几日虽没有时常进宫陪伴皇上身边,却仍忙的脚不沾地,一进来就听见朱太医故意苦着一张脸道:“……你这小娃娃赚点钱不容易,你又不像雍亲王似的财大气粗,你这点银子以后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吧!”
四爷是多聪明的人呐,怎会没发现朱太医那眼神正时不时扫向自己,便开口道:“朱太医,您说的极是,可不管怎么说,您对我们雍亲王府都有大恩。”
“要不这样,您以后想喝多少酒只管差人去买,将账算在我头上,年底我会分文不少与珠珠结算,您觉得如何?”
朱太医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可等着他老人家一走出书房大门,脸上的笑容是挡都挡不住。
四爷就这样纵容着朱太医明目张胆算计他,心情大好的他并未在意,直道:“珠珠,你可见过老八他们了?”
“是。”年珠轻轻点点头,道,“与您想的一样,八贝勒不仅没有答应,反倒还想着拉拉我。”
“我也与九贝子说了,三日之内,要连本带利将五万两银子还给我。”
四爷皱眉道:“据我派出去的人打探到,老九如今别说五万两银子,就连五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若他拿不出来银子,你打算如何做?”
这几日,他想了又想,却依旧没能想出一个既不惹皇上怀疑,又能叫九阿哥还钱且大伤元气的法子。
年珠却早有计策,直道:“王爷您放心,您且等着看好戏好了,不过三日之后,还得请您出面才是。”
四爷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三日后。
年珠正在陪小福惠玩,指着天上飞过的大雁道:“福惠,你快看,这是大雁,来,跟着七姐姐读,这是大雁,天气冷了,大雁要飞往南方过冬啦……”
小福惠正啃着手指头看着天上,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咧嘴一笑,涎水掉的老长。
年珠和乳母见了,都笑了。
四爷为小福惠请了四个乳母,为首的乳母姓王,王乳母是个本分的中年妇人,因女儿才夭折,这才来雍亲王府当乳母。
王乳母笑道:“……奴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教这样小的娃娃认东西呢,小阿哥长大后定会像您一样聪明讨喜的。”
她虽是头一次在大户人家当乳母,但一开始听年珠说每日都要抱着小福惠去院子里转几圈,莫要将小福惠养的过于娇气……一开始她只觉匪夷所思,但见四爷与年若兰都听这位年纪小小的格格的,也就将年珠的话当成圣旨一般。
年珠看着怀里的小福惠,道:“你别看福惠年纪小,但你若与他说得多了,他自然就能记得。”
“王爷也好,还是姑姑也罢,都是聪明的,咱们福惠以后更是个聪明绝顶的。”
“神童三分靠天资,七分靠长辈教导,说不准咱们福惠以后也能成个名满京城的小神童呢!”
“是,七格格您说的是。”王乳母笑道,“那以后奴婢也像您一样日日教小阿哥……”
年珠正欲再教上王乳母几句,虽说她没生过养过孩子,但从前再福利院也曾听人说过的,可外头却有人说九阿哥来了,一开口更是道:“七格格,九贝子今日不是来找王爷的,而是来找您的。”
整个听雪轩上下已对此事是见怪不怪,年珠也早已得四爷保证,她的亲事须得她点头。
“好,那就叫九贝子进来吧。”
九阿哥一进来,就看见年珠拽的像二五八万似的坐在书房内捣鼓葡萄酒。
他本就生气,看到这一幕是愈发生气,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将肺腑间的盛怒压了下去,开门见山道:“年七格格,今日我过来是与你商量商量,看那五万两银子的印子钱能不能缓上两个月?”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又道:“你也知道,我若手头宽裕,也就不会找人借印子钱呢。”
“两个月之内,我定会连本带利将这笔钱还给你。”
“你若是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加一成利息。”
他今日自是不愿过来,但没办法,八阿哥说了,他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若是不来……只怕是满盘皆属,他们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年珠想了想,道:“敢问两个月之内,您打算如何筹齐这笔银子了?继续买官卖官?还是先将我稳住,索性将计就计,借着这件事在皇上跟前参王爷一本?”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九阿哥等人定是选择了后者。
舍去一个九阿哥,在皇上跟前好好泼四爷一盆子脏水,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得来。
但因事情过于紧急,想必八阿哥等人尚未想好该怎么办。
九阿哥面上的不悦之色是一闪而过,他就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这样厉害!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年珠知道自己这下又猜对了,笑着开口:“所以,这件事没得商量,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您今日带着银票过来,那这笔帐就一笔勾销,若您没有银子,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九阿哥忙道:“你说。”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被宜妃捧在掌心里长大,若不是没有办法,哪里舍得用自己来换取十四阿哥的前程?
年珠道:“我要您在宁波关口的船队。”
康熙五十五年,皇上因忧虑洋人对大清可能造成威胁,下令禁止大清商人前往南洋贸易。
但就算如此,民间也有些船队往来大西洋与大清之间,因官府没有船只船队,只要船队能顺利往来,那是赚的盆满钵满。
“你,你说什么?”九阿哥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顿时就跳了起来,“宁波那船队,我花了几十万两银子,如今初见收益,你就想抢了去?你们,你们……真是好算计啊!”
说着,他更是冷笑起来:“年珠,今日我给你台阶你不下,你莫不是在诓我吧?别说你没有法子将这件事闹到皇阿玛跟前,就连老四都得斟酌斟酌!老四一向在皇阿玛跟前装的很是关心我们这些弟弟,若叫皇阿玛知道他给我设下圈套,你觉得皇阿玛会怎么想他?”
“若您这样想我,那我也没办法呢。”年珠站起身来,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往外走去,“九贝子既一点诚意都没有,那就不必谈了。”
她走至书房门口时,还不忘回过头看了九阿哥一眼,笑道:“看在您家中女眷皆是无辜之人的份上,我提点您两句,这几日您大可以好好想想如何安置她们,可别因为您一时走错路,惹得他们也受到牵连。”
九阿哥愣在原地没有说话,他眼睁睁看着年珠走出去,嘴巴动了动,可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年珠刚走下台阶,就对身侧的聂乳母道:“乳母,你差人与王爷说一声,可以开始了。”
“我不是没给九贝子机会,是他自己不要的。”
第44章 第一次见到皇上
四爷很快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其实,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宁波海关的那支船队九阿哥已投进去全部身家,前年开始初见收益,今年春天不仅花大价钱采购了西洋船只,还四处搜罗了各地擅长游水、架船的能人,就等着明年开春还是正式运行,九阿哥如何舍得将这样的摇钱树让给年珠?
换句话说,若没有大笔银子的支持,十四阿哥也会距离皇位越来越远的。
四爷当即就命人备车,亲自去了一趟紫禁城。
乾清宫内,勤政爱民的皇上已开始批阅奏折,纵然他老人家仍有心慌手抖的迹象,但经院正悉心诊治后,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老人家身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至于当日八阿哥等人要硬闯乾清宫,瞧见皇上脸色不对,一来是他们绝没有胆子四处乱嚼舌根子,二来是皇上到底是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身子不舒服的也是常事。
四爷一进乾清宫,就恭恭敬敬道:“儿臣见过皇阿玛,给皇阿玛请安了。”
皇上这才抬起头,放下狼毫笔,揉着手腕子道:“老四,你来了,这些日子怎么未见你过来?”
四爷正色道:“既皇阿玛身子无碍,儿臣也就能放心了,自不必日日陪伴于皇阿玛身边。”
皇上脸色微霁。
四爷又道:“今日儿臣过来是给您带了一样好东西。”
他带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年珠最新酿造的葡萄酒,他记得秦院正说过,中风之人不得饮酒,可偏偏皇上确有闲来无事小酌几杯的习惯,不能饮酒,对皇上来说可是个折磨。
这葡萄酒已经乾清宫内的太监验过毒,一端上来,整个御书房都飘荡着葡萄酒的香气。
皇上深嗅了嗅,好奇道:“这是……西洋的葡萄酒?”
“是。”四爷点头道,“儿臣问过秦院正了,葡萄酒度数低,您隔三岔五喝上一杯葡萄酒不碍事的。”
“儿臣知道您有小酌的习惯,所以就给您送过来了一坛子葡萄酒。”
皇上一向并不爱喝葡萄酒,只觉葡萄酒不像白酒一样醇厚留香,但如今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便直说要尝一杯。
一口葡萄酒下肚,皇上是微微颔首道:“入口醇香,余味甘甜,比进贡的那些葡萄酒要强上不少。”
“这样的好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比西洋的葡萄酒味道要好多了!”
就连他向来不打爱喝葡萄酒的他都忍不住多喝了一杯。
四爷解释道:“这是儿臣妾侍年氏侄女酿造的葡萄酒,如今她在京城开了个杂货铺,如今这葡萄酒是供不应求……”
即便在皇上跟前,他也毫不掩饰对年珠的赞赏,末了更添了一句:“这小姑娘,今年才六七岁呢。”
“竟六七岁?朕方才听你说她是你身边侍妾年氏的侄女,就想着她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她竟这样小。”皇上忍不住再喝了一杯葡萄酒,因有故事加持的缘故,愈发觉得美味,更是感叹道:“若大清个个女子如此,何愁我大清不能繁荣昌盛?”
四爷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很快,他就走了。
但皇上却沉浸在年珠只有六七岁年纪一事中惊愕了许久,方才四爷不仅与他老人家说起了年珠,更说起来风靡京城的便宜坊,盛极一时的杂货铺……还说起很多京城的趣事。
皇上听了,只觉动容。
早些年,他老人家几次下江南,游历大清河山,如今自再想去看看,却是身体不允许。
他老人家身体情况,他自己最清楚,知道自己怕是没有几年活头,便想着趁自己尚且能走能动出去走走,就算不能去太远的地方,起码能在京城转转。
皇上向来是个行动派,翌日一早下了早朝就带了贴身之人出了紫禁城。
皇上先是命马车转了一圈,到了饭点,则命马车去了便宜坊。
因葡萄酒与先前中秋节那波月饼的缘故,便宜坊生意更盛从前,皇上一进来,就看到不远处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这娃娃胸前戴着个长命锁,很是好看……惹得他老人家好奇道:“这人可是年家的年七格格?”
“是。”替皇上引路的店小二笑着道,“这位年家的七格格向来没什么架子,也从不要雅间,闲来没事就喜欢坐在这儿听人说闲话,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娃娃。”
说着,他环顾周遭一圈,忙道:“这位老爷,真是不好意思,没有位子了,要不您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