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弋
黛玉捡起一个,轻咬了口,仔细地咀嚼着,慢吞吞地咽了下去,眉头还蹙着,拧眉细思。
“妹妹,你在想什么?”胤祺见黛玉好半天也才咬下一口,心事重重地模样,皱眉问道。
“阿哥。”被胤祺突然地声音一吓,黛玉拿着的白玉糕失手落到地上,滚了两滚,原先洁白似雪地糕点,瞬间变得灰扑扑的:“刚刚那个小尼姑,瞧着年岁也不大,不知是否她师傅苛待了她,我瞧着她神色似乎不对,你可知为何?”
胤祺脸色僵了一瞬,但他从来没有欺骗过黛玉,此时也不准备敷衍过去,胤祺望着脏兮兮地白玉糕,淡淡说道:“前些日子南安王府的宴会,请了家昆曲班子,那天唱的是可是孽海记?”
虽然不知道胤祺为何说道那日的戏,黛玉却也笑着回道:“是呢,那家班子唱得很是不错,那折《思凡》真真唱的婉转动人...”
黛玉本就是机敏之人,话未说完,她便明了胤祺的言下之意,惊诧地看向胤祺,却只看到胤祺无奈地点头。
“这真是,”黛玉愣了许久,最终失笑出声,庵堂清苦,那小尼姑年岁又不大,动了凡心本也是常事:“我还以为那只是折子戏中的唱词。”
尽管黛玉如此想着,却仍旧压抑不住心头浮起地那丝异样,她掩饰地低头喝茶,将复杂神色掩盖。
“这些和尚庙尼姑庵里,蛇蛇蝎蝎之事最多,能真正清清静静地清修,倒也算不错了。”胤祺冷笑着,他虽然被皇太后养大,但并未被皇太后传染,从来便不信佛道。
跟着来的丫鬟小厮们默默低下头去,只作未闻。
“这儿离山顶还有多久?”黛玉见着他们这般模样,暗自笑着,转开话题。
“很快便到了。”胤祺从善如流,顺着黛玉的话说下去。
“既如此,我们便早些走吧。”黛玉将杯中茶饮尽,便要离去,胤祺习武多年,这点路程且累不到他去,本就是为了迁就黛玉才提出歇息的建议,见黛玉已经缓过劲来,便也起身,随着黛玉往山顶走去。
日头逐渐升上正空,好在繁茂的大树将烈日遮挡住,只觉着比外头凉快许多,愈往上走,愈觉凉快,就连那迎面而来的风,都不似山下那般燥热。
一鼓作气地爬到了山顶,举目四望,只见绿色的林海成片,风一吹,数不尽地绿叶抖动,好似阵阵海浪此起彼伏,登高远眺,只觉天地自大,任我遨游。
黛玉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山风,闻着泥土与树叶的气息,更感心旷神怡,往日里管家的烦扰,在贾府中所感受的憋闷,都在这壮丽山河之中被宣泄而出,心头一直觉着的压抑之感,也松泛许多。
胤祺含笑地看着黛玉沉醉地姿态。
这便是胤祺将黛玉带到山林中的目的,前些日子黛玉的郁郁不乐胤祺全瞧在眼中,他只想着找些法子能让黛玉高兴起来。
舞文已经在林中找了个空旷之处,又变戏法似得从攒盒中取出新的糕点,躬着腰请胤祺和黛玉过去。
胤祺抬头望着天色,估摸着从亭子过来耗费的时辰,算着黛玉也该饿了,便笑着对黛玉说道:“山上简陋,先吃些糕点垫补,等下了山回园子里再吃些正经东西。”
黛玉抿唇笑着,也不辜负胤祺的心意,另取了个南边样式的荷花酥,小口小口地吃了。
一行人在林间感受着山林野趣,胤祺头枕在双手之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视线随着软绵绵地云朵移动着,黛玉坐在引起身旁,亦是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正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
然而夏日的天变得格外快,胤祺正躺着昏昏欲睡之时,就见着乌云滚滚而来,湛蓝的天空变得乌压压一片,黑沉沉地,一看便是暴雨将至。
胤祺从地上一跃而起,连忙将同样不安地黛玉拉起,舞文和雪雁见此情景,匆忙将东西收起来,一行人便要往下山。
还没走几步,闷闷的雷声响起,胤祺连忙将人叫停:“来不及了,此时我们在山上,顶着暴雨下山反而危险,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挡雨地方。”
“主子。”舞文提前瞧过一遭,听胤祺一问,连忙回道:“离这儿不远倒是有个破庙,倒也能遮蔽一二。”
胤祺立时决定往那破庙而去。
小厮和侍卫连忙将胤祺和黛玉护在中间,往破庙而去,黛玉也知事态紧急,尽力跟上,奈何她身子本就较弱,又刚走到山顶,正是体力不支之时,没多久便气喘吁吁,走得踉跄起来。
胤祺察觉到了黛玉那急促地呼吸,连忙在黛玉身前蹲下:“妹妹,我背着你走。”
“主子,让奴才来。”舞文惊呼出声,他本是无根之人,就连宫妃都服侍得了,让他背着不怕坏了林姑娘的清誉。
胤祺却只冷冷地扫过众人,吩咐着谁也不许将事情说出去,坚持背着黛玉往破庙走去。
黛玉靠在胤祺背上,呼吸慢慢平复下来,闻着熟悉地香味,只觉着格外安心。
没多久,便到了那个破庙之中,却如舞文所言,虽然破败不堪,灰尘满地,但遮风挡雨却也足够。
一行人走进破庙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
雪雁和舞文连忙将破庙收拾出一个干净地方供黛玉与胤祺歇息,正在这时,破庙的后门传来动静,又有人来了。
第75章 阴私
山中老庙,多年无人,已经衰败颓废地不成样子,在重重树木的掩映下,并不容易找到,听着后头传来的动静,侍卫连忙将胤祺和黛玉护着身后,谨慎地盯着。
庙外狂风大作,在瓢泼大雨之间,呼啸地风声格外尖利,骤然听到动静,不由让人想起那些山精野怪,侍卫的脸色惨白,丫鬟和小厮也止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望着。
木雕的佛像虽然破旧,却仍然挡住了前后两方的视线。
“真真晦气,赶上这么个天,明明这么大的日头,转眼就被淋得够呛。”抱怨地声音从佛像后传来,听了这个声音,从胤祺到侍卫,无不放下心来,无他,在声音在前些时候刚刚听过,却是在亭子中遇见的尼姑师徒。
胤祺正准备示意侍卫放下戒备,不用顾忌那两人,却听见那道号净虚的老尼姑又尖着声音说道:“你这娼.妇,没见着我全身都淋湿了,还不将干净衣裳拿给我,别以为你攀上了那秦钟,就能在我面前拿大。”
声音尖利而刺耳,话中之意更是污秽地不成样子。
胤祺瞬间便冷了脸,示意雪雁将黛玉耳朵捂住,别让她听见那些污言秽语,脚抬起,便要踹向破烂不堪地长椅,却被突然出现的手止住。
那是一个洁白而纤细地手,肌肤细腻,指甲圆润,只无名指上分布着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手,胤祺再熟悉不过,他与黛玉几乎是朝夕相处,如何认不出她的手。
涌上头的怒气被暂且压住,他将袖口从黛玉手中抽出,正要询问,却见着黛玉伸出纤细地手指,轻轻地按在他的嘴上,胤祺满肚子的话都被堵住,他皱着眉,却也知道黛玉不是任性之人,她如此行事必有理由,胤祺冷着脸示意其他人听从黛玉的吩咐,止住动静。
外头风雨大作,大树倾颓,时不时便有树枝被扫落在地上的声音,胤祺和黛玉的这点动静,完全没有传到后头。
只听见那智能儿哭着喊道:“师父,我不敢了。”边哭着边解开背着的包袱,在一阵布料摩挲声后,那净虚老尼的声音又响起:“莫说你还没爬上秦钟的床,就算你们成了好事,那秦钟又是哪门子的人物,不过仗着有个曾经在国公府当过儿媳妇的姐姐罢了,现在他姐姐都不在国公府了,你攀上他又有什么出息。”
智能儿抽抽噎噎地,仍不服气:“师父,宝玉对秦少爷极好的,他肯定能有出息,他答应了会给我好日子过。”
净虚冷笑两声,只听见一阵皮肉拍打之声,智能儿哭得更加大声:“师父,别打了。”
“你若是能攀上贾府那宝贝疙瘩,再说这话不迟。”净虚说完这话,语气一顿,尖利地刻薄不在,反而循循善诱起来:“过些时日,贾府那些主子们将来我们水月庵,他们家那宝玉最是个爱红的,到时候你去接待那宝少爷,若是那少爷能看上你,成了好事,这才是你的造化。”
这番话听完,黛玉心头疑惑已经全消,她本就是博闻强识之人,听到那秦钟名字便觉熟悉,便止住了胤祺的动作,静静听完那老尼的话。
果然,此秦钟便是她前些日子在贾府听到的彼秦钟,那个贾宝玉深爱其人才,恨不得与他同食同寝的秦钟。
而这净虚说的水月庵,却是贾家的家庙。
梳理清楚此间关系,这老尼的话仍未结束,许是想着这深山野岭的,也没其他人,净虚的话愈发露骨起来,青楼中人都未必说得如此放荡。
黛玉脸一阵青一阵白,作为家庙的水月庵,主事师太竟然是这等德行,那水月庵和那些风月之所又有什么区别,这个事情一旦暴露出去,贾家那么多的小姐,就别想着嫁个好人家了,就连她这外孙女,都得承受外人打量的眼神。
想到这,黛玉气得头晕眼花,她急促地喘息着,使劲抓住胤祺的手,在胤祺手背上留下深深的指痕。
胤祺眼中仿若粹了冰,他盯着墙壁,那净虚师太,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胤祺轻柔地拍着黛玉的背,为她平复着呼吸,冷笑着吩咐着侍卫:“还不让她们滚过来,难道还有我请吗?”
侍卫听了这等秘闻,只恨多长了一双耳朵,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恨不得钻进去,听见胤祺的吩咐,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连忙如同猛虎出笼,往后头屋子扑过去。
胤祺刚说话的时候,那净虚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她也没想到,如此破败的庙中,除了她和智能儿,竟然还有其他人。
想到和智能儿传授着的那些话,净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求外头的人不和她计较,将她放过。
却没想外头那人并无放过她的意思,一声令下,她和智能儿师徒被那些如狼似虎地侍卫拎了出来,转过矮墙,便见着在亭子中见到的贵人。
“给贵人请安。”净虚时常也出入高门大户,行起礼来有模有样,这却让胤祺和黛玉看得更是厌恶,分明不是不懂礼的人,却给年幼的徒弟说那些乌七八糟的话,好好的人就这么被教坏了。
黛玉平顺了呼吸,只觉那尼姑可恶,她冷冷地盯着净虚,并不言语,那打量的眼神让净虚两股战战,大汗淋漓。
至于智能儿,跪在净虚身后,同样瑟缩着不敢言语。
在黛玉的来回答打量中,豆大的汗珠子从净虚的头上滴下,坠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黄土的地面被浸染成深黄的颜色。
“这等淫尼,辱了佛门清净地,更不知害了多少人,按着律法,死罪难免,杀了也应当。”胤祺见黛玉久久不言,便知她正犹豫着如何处理,涉及到了贾家,轻不得重不得,胤祺索性将事情揽过,黛玉需要顾忌贾家,他可不用。
侍卫听了胤祺的话,从腰中将刀抽出,锃亮地刀光将净虚的眼睛晃得闭上,突然传来一阵尿骚味,净虚瘫在地上,连连磕头:“贵人饶命。”
胤祺却只冷眼瞧着净虚的惺惺作态,黛玉亦只冷冷盯着,不发一语。
“贫尼是贾家供奉。”见着刀离她越来越近,净虚闭上眼,语无伦次地喊道,只希望宁荣二国公的面子够大,能救她一命:“我正在为琏二奶奶做事。”
果然,已经到了鼻尖的刀停住。
净虚只觉捡回一条小命,心有余悸地看着胤祺和黛玉,谄媚笑着:“还望贵人们看在琏二奶娘份上饶过我,我再不敢做这些事了。”
“胡扯,”黛玉冷笑着说道:“王家的小姐,荣国公的当家儿媳,何需与你做这些勾当,她就算是失心疯,也断不会如此。”
净虚趴在地上,赌咒发誓:“贫尼字字当真,绝无妄语。”
“还学会攀扯贵人了,罪加一等,纳兰侍卫,还不动手。”胤祺大声喝到。
那侍卫听了吩咐,又抡起了刀,净虚高声喊道:“是旁的事情,琏二奶奶交代了我旁的事情。”
刀再次被喝住。
胤祺厌烦地眨着眼,冷淡地说道:“你私下里还有什么勾当,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净虚一抬头,便看见胤祺恍若看着死人的眼神,她一哆嗦,连忙抖着身子,老老实实交代:“贵人明鉴,长安那头有个姓张的财主,家中女儿得了大幸,被长安太爷家的小舅子李衙内看中了,奈何金哥又与原守备公子定亲,守备公子只不肯退亲,张家央我求着琏二奶奶,让守备家允了退亲一事,这不我刚从贾府出来,要往张家传话。”
是了,这水月庵本在北门外,若非有事,这一老一少师徒二人,又如何会出现在这山中。
“胡闹,”在一旁听完整了的黛玉,再顾不上贾家面子,她气得胀红了脸:“既然张家已将女儿许给守备公子,又哪有背信弃义之理,若是真有什么不得已原因,也是张家好生和守备家去说,哪里有让八竿子打不着人掺和进去的道理。”
“你这老尼,死到临头还不老实。”胤祺喝到。
被胤禛这么一吓唬,净虚再也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交代清楚:“贵人饶命,现如今长安节度使云大人与贾府交情颇深,琏二奶奶应了,拿三千两银子给她,她便写信给云大人,让守备府接受退亲一事。”
黛玉后退两步,居然其中还涉及到这等银钱之事。
没想到本来是想查清这尼姑,肃清风气,却又将琏二嫂子扯了进来,扯进来的还非小事,凭着黛玉对贾母的了解,王熙凤这事必定是背着家里人做的,却被她撞破了,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将她绑起来。”胤祺见净虚已经将事情交代完了,再没其他话说,吩咐着侍卫将她绑起来,扔到后头,至于从一开始便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的智能儿,也让她去后头陪着净虚。
“妹妹,这事你待如何处理。”胤祺缓和语气,揉着黛玉的头发,轻声问道。
黛玉嗤笑着:“既然她们敢做,又如何不敢当。”
第76章 调查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狂风暴雨过后,没多久,外头的乌云尽散,金光从云层中透出,刚落到地上的水汽蒸腾,水浸入地底,没多久,除了满地的落叶以及横断的枝丫,再也看不出骤雨留下的痕迹。
“雨停了,回去吧。”净虚做得那些事,听了都觉着耳朵要脏了,见着黛玉难看的脸色,胤祺只后悔没早一些将净虚的嘴堵上:“至于旁的事情,交给我便好。”
黛玉知胤祺手段,也不多言,只暗暗想着,贾府真真是没人了,本来见着那琏二嫂子做事果决、爽利,远优于诸人,却没想到她的胆子也远大于诸人。
这等事情都敢弄权,想必其他事儿犯得更多。
只希望这次被他们撞破后,能够给她个教训,再别做这等事情。
一行人慢慢地从庙里出来,小心地走着山路往园子走去,地面到底还有湿意,踩下去依然有泥泞之感,比上山之时多费了许多精力。
胤祺侧着身子走在黛玉前方,隐隐做出保护姿态,倘若黛玉哪儿没有踩实,踏空了去,能迅速将她护住。
上一篇:啵嘴咒术能否拯救柯学世界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