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大公主出嫁的车队刚从京中出发,尚未到蒙古之时,康熙亲征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时机转瞬即逝去,趁着准噶尔没有准备,康熙迅速的集结了队伍,挥师北上,直奔准噶尔。
帝王亲征,气势煊赫,黛玉待在林府中,隔着重重庭院,都听见了外头的誓师之声。
旌旗蔽日,浩浩荡荡的队伍走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有着康熙坐镇中军,行军格外顺畅,大军一路往西北而去。
与康熙之前离京下江南不同,这次康熙是御驾亲征,刀剑无眼,谁也无法保证康熙能够从战场上平安归来,为了确保大清的稳定,康熙在离京之时,特特下旨,令太子监国,总理京中大小事物,倘若有重要到不能决议之事,再令快马将奏折送入军中,待康熙决断。
康熙、太子、群众更心知肚明的是,一旦康熙有了万一,有监国太子在,京中局势能迅速稳定,不至于群龙无首。
康熙的这道旨意的意味过于明显,将大清江山交给了胤礽,也是向所有的大臣明示,胤礽就是下一任帝王的不二人选。
这让所谓的太子党欢欣鼓舞,康熙在京中的时候尚能勉强抑制住喜色,等到康熙离了京城,不少人的府中私下开了好几次宴席。
作为多年前就投到太子门下,家中女儿更是因为太子而得封贵妃,与太子一脉关系天然亲近的贾家,也喜不自胜。
元春在宫中虽说不甚受宠,但及时给胤礽通传后宫之事,让胤礽不至于没有额娘而吃大亏。
宫中之人最是势利,见着太子得势了,对元春的态度好了许多,元春入宫许多年,在这几日,才觉着难得的松泛。
不再时刻紧绷着精神的元春,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一件事,让太监前往荣国府传话,准许家中姐妹搬入为了省亲特意建的园子中,免得好好的园子荒废了去。
得了元春旨意的贾府,更是喜上加喜。
在贾母等人眼中,元春能做主让姐妹入住园子里,这代表着元春在宫中终于有了话语权,不用再事事小心,刻刻在意。
贾母自是知晓,她这孙女虽然被封了贤德妃,却从不得康熙的宠爱,元春处境变好,显见着贾府站对了队,能得到个从龙之功,再保三代人的荣光富贵没有问题。
至于年岁小点的三春,她们现如今是跟着王夫人住在后头的抱厦里,能搬去园子里,离了嫡母、婶母的视线,只有更自在的。
至于宝玉,听说了能够与姐姐妹妹们一同住到园子里,更是笑不拢嘴,只扼腕湘云、黛玉、宝钗这几个神仙妃子一样的姑娘,如何不住在贾府,不能再亲香几分。
这份遗憾,也掩不住能搬进园子里的欢喜,从贾宝玉到李纨,再至三春,高高兴兴地逛了一日园子,选定了心怡的屋子。
挑了个良辰吉日,贾府特特摆了个小席面,下帖子将黛玉与湘云请了过来。
此时离大军开拨已经有了月余,太子不愧是被康熙精心教养出来的继承人,这一个来月里,京中一如康熙离京前的安稳,并未闹出任何乱子。
这让朝中大臣格外欣慰,胤礽用他监国的行动证明了,他在未来将会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除了家中有出征之人,会惦念着战事如何,其他人日子早已恢复了正常。
黛玉收到贾府的帖子后,瞧着上头写着的不过是女眷间的小聚,并不如何张扬,略一思忖,点头应了。
“我记着库房里收着一套四时风景的屏风,是由南边的朱大师亲手画的,又用上好的黄花梨镶嵌了,最适合摆在屋子里,雪雁你领人去将屏风找出来,给贾府送去,当作我的贺礼。”礼不可废,黛玉记着贾府里有三个与她年龄相近的姐妹,但让这几个姐妹独自住进园子里不合规矩,必然有个长辈陪着,孀居的珠大嫂子正合适。
这一套四时屏风,拆开看件件都是精品,合起来却能瞧着处处有呼应,当作迁乔礼物,却是正正好的。
此时的黛玉尚且不知道,贾宝玉也要随着住进大观园。
等到了正日子,一大早黛玉便坐着车子去了贾府,自从当年敲打之后,贾家的门房从不敢怠慢黛玉,更别提黛玉此时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的五阿哥福晋,贾府的门房就更是殷勤。
老早看见林府的马车,荣国府的大门便被人合力推开,几个小厮一溜烟的跑过来,躬着腰低着头,合力将门槛卸下,林府的马车长驱直入。
黛玉安稳的坐在车里,贾府这是在给皇家献殷勤,黛玉毫无心理负担的受了。
很快,马车便走到了二门,贾母正被鸳鸯扶着,在二门翘首以待。
黛玉扶着雪雁的手,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便见着贾府的女眷整整齐齐的在候着她。
按着黛玉未来皇子妃的身份,贾母亲至才不算失礼,但贾母到底是黛玉的嫡亲外祖母,黛玉无意让贾母给她行礼,在贾母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前走两步时,黛玉亲热地迎上去,挽着贾母的手,笑着说道:“有些日子没见着外祖母了,瞧着外祖母精神愈发好了。”
贾母慈和的眼神瞬间锐利,她扫过跟着黛玉过来的丫鬟,见着全是熟悉的脸孔,不见宫中之人,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坚持给黛玉行礼。
当然,贾母并不知道,就算有宫中教规矩的嬷嬷过来,一切也是无碍的。
黛玉于在宫中熬日子的元春不同,她是圣旨赐婚的五阿哥福晋,是颇得五阿哥喜爱的未来福晋。
五阿哥何许人也,宠妃宜妃之子,皇太后亲自抚养之孙,兄弟之中就连太子都要对他客气几分。
这样的五阿哥,不仅为了林家姑娘拒了无数伺候的格格,更是求了宫里,不要再赐侧福晋。
甚至无论是皇太后还是宜妃,都应了五阿哥这离谱的要求。
对于五阿哥心尖尖上的黛玉,消息稍微灵通的宫人,都不敢将她得罪,至于内务府派来的教养嬷嬷,见着黛玉大面上规矩很是不错,也不敢多说什么,将黛玉当成主子服侍。
等到黛玉再与邢夫人和王夫人点头问安,又与李纨、王熙凤及三春相互厮见过后,婆子抬着的滑杆也到了。
“玉儿,你做我身旁。”说完,贾母搂住黛玉,径直坐上了第一个,王夫人等人连忙跟上。
此时春日已尽,曾经欣欣向荣的花儿早已凋零,花树上已经全是绿油油的叶子,盛夏的日头将这厚重的绿叶映衬的如同翡翠一般,偶有光晕从叶片中透出,照在树下走着的人一行人身上脸上。
黛玉靠在贾母的怀中,感受着身上时不时传来的暖意,没多久,滑竿便停了下来。
黛玉从贾母怀中,只见到了大观园门口,在“敕造大观园”的牌子下,贾宝玉与史湘云正笑嘻嘻地候着。
“老祖宗,我一大早出门,将湘云妹妹接来了。”贾宝玉上前几步,对着贾母说道:“本来史侯夫人说云妹妹到了议亲的年纪,近来都拘在家中没有出门。我想着这园子景致颇为殊丽,上次大姐姐省亲,云妹妹便没见着这,好容易赶上我们搬进去,这热闹可不能让云妹妹错过,便去史侯家求了半天,史侯夫人总算同意了。”
贾母乐呵呵的:“还是宝玉你想着姐妹,可怜见的云儿,这些日子憋坏了吧,正好来了这儿松快松快,一会儿到了园子里,你和你林姐姐也挑挑,给你们留间屋子。”
听了贾母的话,贾宝玉更是乐了,他拍着手说道:“这个好,以后姐姐妹妹都能住在园子里,这才不辜负这番良辰美景,依我说,我住着的怡红院就极好,云妹妹和林妹妹若喜欢,便将怡红院留给你们,我找找其他屋子。”
黛玉细细地眉头微微蹙起,听贾宝玉言下之意,他也要搬入这园子,这真真是脂粉堆里的英雄。
到了贾宝玉这个年纪,讲究些的人家,早就给家中的少爷配齐书童,搬出后院专心读书了。贾宝玉居然还有搬进园子里继续与姐姐妹妹厮混,偌大的贾府竟然无人觉着此事不对。
“呆子,你那怡红院只有一个园子,我和林姑娘如何分,可别委屈了林姑娘。”还不等黛玉言语,湘云便白了眼贾宝玉,怪模怪样地说道。
“哎哟,”贾宝玉狠狠地拍着头,清脆地响声就连黛玉都听得一清二楚,只见贾宝玉懊恼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云妹妹与林妹妹一会儿在园子里好好逛逛,瞧着哪个屋子顺眼便定下来,日后我们姐姐妹妹在园子里,何等快活。”
贾母年岁大了,就喜欢见着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听了宝玉的话,乐呵呵地说道:“宝玉愈发懂事了,可见前些日子给你请的老师确实是个好的,你好好的在怡红院住着,每日与家中姐妹玩笑,不比外头那些脏的臭的好。”
黛玉愕然,任黛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宝玉住进园子,居然还有这层考量。由于宝玉在外头不学好,所以索性让他与姐妹待在一处,绊住他别出去。
这就是荣国府衔玉而生的公子,养得和女孩儿一样的娇,好在他不用支应门庭,靠着公府余荫,也能过下去。
“老祖宗一见着宝玉,我们就再入不得眼了。”王熙凤佯作吃醋:“我还眼巴巴的派人把园子全打扫收拾了一遍,就想着老祖宗看着好,能赞我一句。”
“凤丫头也是个好的。”贾母笑着吩咐:“现在就进去吧。”
滑竿重又抬起,往园子里走去。
只见院子里静水流深,碧波粼粼,花树繁茂,蝉声阵阵,间间屋子各不相同,或富贵堂皇,或清丽精巧,或疏朗大气,或别有洞天,兼具南北所长。
等园子逛完了,黛玉最喜欢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的潇湘馆,而湘云更喜欢奇草仙藤,异香扑鼻的蘅芜苑(1)。
贾母拊掌而笑:“这屋子我给你们姐妹留着,等你们日后再来,就住这屋子了。”
说完,又上了游船,领着众人去了藕香榭,里头王熙凤早就令人将饭摆好了。
黛玉与贾宝玉一左一右的坐在贾母身旁,听着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暗暗摇头,老太太宠溺太过,对贾宝玉不一定是好事。
黛玉垂下眼,将瓷勺搁下。
正在这时,雪雁悄悄附到黛玉耳旁:“姑娘,五阿哥回来了。”
第113章 疾病
得知了胤祺回来的消息后,黛玉在贾府再也待不住了,勉强用完宴席后,便匆匆与贾母告辞。
贾母听闻,连忙说道:“玉儿赶紧回去,万不能让五阿哥等你。”
黛玉亦不多言,悄悄领着雪雁回了林府。
胤祺已经见过了皇太后与宜妃,从宫中出来,正等在林府的书房里,随手拿了本书,看的入神。
正在这时,只见书房的门帘被掀开,黛玉穿着外出的大衣裳,径直入了书房。
胤祺忙将手中的书放下,含笑抬头:“妹妹回来了。”
黛玉此时才见着胤祺的模样,隔着黄花梨的桌子,黛玉眼不错地盯着胤祺,好半晌,她心头一酸,眼圈一红,说话的话都哽咽了:“瞧着黑了许多,想必是遭罪了。”
胤祺着急地站起身,将随身的帕子递给黛玉,轻声安慰:“不过是路上风沙大了几分,等我回京养养就好了。”
“到这时候你还和我打马虎眼!”黛玉瞪着胤祺,冷笑着:“你们在草原上遇上了狼群的事,京中早就传遍了,英勇的五阿哥一马当先,与狼群搏斗。”
笑意在胤祺脸上僵住,,他担忧黛玉担心,写回的信里都是含糊其辞,谁知道被同行其他人的家书给出卖了。
胤祺手张开又握紧,讪笑着说道:“没有与妹妹及时说,是我的错,那事儿听着凶险,但班第台及来得及时,我连油皮都没磕碰到。”
黛玉狐疑地上下打量,直将胤祺看的全身冷汗,好半天才说:“甭管怎么说,到底是累了一遭,这些日子万岁爷不在京中,太子监国有模有样的,你使人向太子告假几日,好生歇着。”
说着,黛玉已经盘算着,将哪些方子交给舞文和弄墨,让他们每日给胤祺炖汤补补身子。
然而听了黛玉的话,胤祺神色却更加紧绷,他这些日子在蒙古,对于京中之事所知不深。
胤祺知晓康熙已经启程亲征,京中由皇太子坐镇,但他并不清楚,太子监国时的所作所为。
“此话何解?”胤祺抬起眼镜,薄薄的眼皮下眼神格外冷静。
黛玉也非一般闺阁女子,见着胤祺的神态,便知其中必有内情,她皱眉回想着:“宫中贵妃娘娘下了旨,让贾家的姐妹们住进省亲园子里,今儿个贾家办着家宴,我听祖母与舅母说话时听到的。”
林如海作为翰林学士,有起草诏书的职责,已经随着康熙御驾,正在前往准噶尔的路上,黛玉对于朝中的消息,知道的也少了。
听了这话,胤祺神色更是冷硬。荣国府正在走下坡路,他们家在朝堂上的人格外的少,家中女眷更不在意朝堂大事。
能让贾母与王夫人在家宴时随口便聊到,想必太子的好名声已经传遍了京城。
“五阿哥,太子所做可有不妥?”黛玉仔细回想着,心中隐约觉着不对,却好似被笼罩了层白纱,朦朦胧胧的想不明白。
胤祺从沉思中回神,温和地冲黛玉笑了笑,冲散了周身冷厉的气息。
“没有不妥,”胤祺拿起折扇,轻柔的风拂过,将屋内沉闷的气息吹散:“太子监国,将后方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那些老大人们都交口夸赞,哪里有不妥呢。”
“那怎么?”黛玉蹙着眉,来回踱步,胤祺的这个模样,可不像没有不妥的样子。
胤祺却低声说了一句:“没有不妥才是最大的不妥。”
声音不大,蕴涵的内容却触目惊心,黛玉只觉得醍醐灌顶,她一直隐约觉着的不对,在这一刻终于明晰。
太子的最大失误,就是没有失误。康熙愿意为了儿子收拾烂摊子,也享受太子事事依赖,找他拿主意的模样,然而太子监国之后,不知是为了让康熙放心,还是大权在握膨胀了,总之太子的表现,造成了没有康熙也可以的状况。
对于独握权柄的康熙而言,太子的这番行为,正正好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天家无父子,在权利面前,所谓的父子亲情,不过是一个笑话。
太子年岁渐长,如同蓬勃生长的小树,生机勃勃的,然而康熙此时却将要不惑,先帝这个年纪已经驾崩多年,康熙明显感受到他的人生正在走向衰老,对于太子,康熙既欣慰他的成长,又对他的年轻感到嫉妒。
此次亲征,京中事情悉数教给太子定夺,最开始时候,康熙并不能放心,时时牵挂着京中之事,等到京中的奏折一封一封送到,朝臣们对太子众口称赞,对于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太子,他不可谓不骄傲。
然而时日越久,看到的夸赞越多,康熙离开京城越远,康熙的这份骄傲,逐渐转变为了忌惮,他开始怀疑,太子是否会趁着他不在京中,收拢大臣,将他架空。
这份忌惮,到康熙在行军途中病倒的时候,升至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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