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美其名曰,贴补家用。
凤姐没当场拒绝,也没当场应下来,只说再想想。
才回到自家院子,平儿就心有余悸:“奶奶,那不就是放印子钱?”
王熙凤当然知道婶娘要拉着自己合伙干这种生意,说得好听,什么她老了,想把事情交给小辈。
拉她当替死鬼还差不多。
凤姐心里不满:“我就说,有好事也轮不到我,我那些嫁妆难道还不够咱们几人的嚼用?既是要钱,也要正儿八经做生意,可不能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上头还有律法管着呢!”
这个王熙凤可是跟风正经上了点学的,况且甄家不如荣国府曾经煊赫,凤姐也没拿到那么大管家权,巧姐儿父亲将来还要考官,她行事倒也不敢太过张狂。
毕竟王熙凤又肚子里没有爬出来一个当娘娘的闺女。
她若真和婶婶办了这桩事,将来指不定被谁捏把柄呢!
凤姐娥眉蹙起:“钱谁不想要,可不能是这种法子。”
平儿也附和凤姐道:“圣人书上说,君子爱才,取之有道。”
王熙凤不由出神点头,当下趁着巧姐她爹没有当官,她还是要想法子赶紧多赚点。
凤姐儿心头乱糟糟的,一时间又是想起薛家经商不知道能不能有门道,一时间又觉得薛家不能信任,她若提出来,马上消息就到王夫人那边去。
凤姐想着事出神,平儿就没去打扰她。
最后甄家四爷从账上支了整整的两百两银子给张大人备礼,那日去做客喝了不少酒,第二日喝了汤药都还头疼。
甄家四爷这一日就没出门,只家里喝点清茶散酒气。
凤姐儿出去伺候了一回太太,回来就疯魔一般,想着如何赚钱的营生。
忽而外面小丫头急急忙忙:“奶奶,出事了!”
平儿一掀开帘子拦住她:“怎么了?慌慌张张不像个样子。”
小丫鬟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平儿姐姐,劳您告诉奶奶,三房那边的大爷吐血了!”
甄家四爷也跟着撂开帘子出来:“吐血了?!什么病!”
小丫头摇头不知,王熙凤也急急忙忙赶过去。
王夫人那边乱做一团,凤姐前脚才到,后面又说太医到了,女眷们慌忙回避。
天都黑透,一家子饭都没来得及吃,甄珠的情况才渐渐稳定下来。
最后凤姐也没知道是什么病症,瞧着那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总算将各位太太劝去歇息,凤姐儿和其他几个媳妇随意吃了点汤泡饭,最后各自回各自院子里加餐。
这几天的事情,串联起来,凤姐越想越怕,也越发佩服荣国府的老太太。
一件挨着一件,几乎样样都被老太太说中了。
晚上甄珠似乎又不好,甄家四爷也出门去了,说是要求药。
凤姐和平儿一处睡。
凤姐儿多疑:“咱们大户人家,不乏找替身挡灾的,你说是不是那边知道犯了什么,巴巴找我接着放印子钱,让我去挡灾祸?”
不然怎么前脚王夫人刚想撂挑子,后脚那边爷们就出事,莫名其妙,还吐血了。
平儿安慰道:“反正奶奶没做那样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二天又问甄珠的情况,似乎有点起色。
凤姐跨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又阵尖叫哀嚎的声音。
巧姐听到声音,马上也跟着哭起来,伤心得上气不接下气。
凤姐心疼的哄着闺女,愤恨不已:“外面又在做什么死,姐儿吓得直哭!”
婆子道:“奶奶,那边打发的几个丫头往后面过,哭嚷的声音大了点。”
凤姐没答话,皱着眉把巧姐抱起来颠着拍她背,母女俩进了屋内。
凤姐:“一日打打杀杀的,好了这几日忽然又哭起来,只怕姐儿夜哭的毛病又犯起来。”
平儿也无语,三房那边撵丫头,偏要往这边巷子过,也不怕哭哭啼啼晦气。
还说就是故意晦气她们?
那边爷们生病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由,没准又是和哪个丫头作怪,闹出事来了。
凤姐没去管王夫人那边的烂摊子,反正甄珠至此病歪歪的,听说补药用了不少,大概真是作践坏了身子。
后面就是荣国府两个重孙满月,那是双份热闹。
王熙凤这下欢欢喜喜的去了,奉承史苗道:
“老太太真不愧是有阅历的人,前儿您说找个贫苦老人家给大姐取个名压一压,我那日回家就正好遇见一个,请到家里给我家姐儿取名,从那日到如今,再不见头疼脑热了。”
虽然有奉承的意思,但王熙凤说的也有七八分真,巧姐得了刘姥姥的名字,果然好带了不少。
竟然有这么巧?
史苗笑着问凤姐:“取的什么名儿?这么有用?”
凤姐笑道:“不瞒老太太,取了一个巧字。”
还真是巧字。
史苗气定神闲点头:“这名儿好,你家闺女生在七月七,就要用巧字化解,今后但凡有什么,都从巧字上化开。”
史苗说什么,今日来的夫人们也跟着附和几句,都说这名字好。
凤姐听了愈发高兴,她在荣国府老太君跟前得欢心,反而比在家中风光多了。
王熙凤笑道:“那刘姥姥也是这么说的。”
还真是刘刘姥姥,王熙凤也算结了一段大大的善缘。
史苗也好奇刘姥姥呢!
于是就对凤姐说:“若是以后她再来,带来我瞧瞧,正好想找个老人家说说话。”
王熙凤一口应下:“这样大的造化,下回若是再来,我肯定带她来,我前儿就和她说,您也对庄稼颇有研究,她还不信,下次必要让她长长见识。”
不得不服,王熙凤这个伶俐劲儿,在座的媳妇加起来都不如她。
史苗见那边秦可卿安安静静的待着,不知是不是史苗错觉,秦可卿瞧着满腹心事,脸上似有强颜欢笑的感觉。
史苗没来得及问,秦可卿跟着就被甄家长辈打发走,宴席散去,秦可卿又不是贾家妇,史苗也不可能把人专门找来说话。
史苗这边两个重孙子满月后不久,后面紧跟着就是甄家大太太六十五的寿。
元妃娘娘特意传了口谕,她在宫中不能为长辈祝寿,希望甄家大太太在园子中的寿宴能高兴一回。
甄宝玉原先那件事,必须有什么来冲淡一下。
甄家给甄家大太太办寿宴,男客在前院,女眷们都往大观园中来。
湘云、探春、黛玉好容易齐聚一回。
想到最近黛玉总是不见人影,湘云抱怨道:“一日日在读书,也不知背着我开什么小灶,请了两回都没见人,不知有没有做成大学问。”
黛玉向湘云抱拳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俏皮道:“这些时日确实在读书,借你吉言,若我有朝一日学成,就效仿郑玄之流各处讲学传道,也收百十个学生。”
迎春自然知道那三姐妹的性子,尤其出过远门的黛玉,看着文文静静,实际上心思最野。
眼看都是定亲的年岁,有些话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随便说。
迎春皱眉道:“将来你的夫家,未必能容你各处游山玩水,不然满家大大小小的事,谁来操持?我们太太时常说,而今一年年大了,也该收收心。”
今日来的夫人多得很,黛玉的话被有些心里挑剔的夫人听去,还不知生出多少话。
几人原本坐在溪边说着话,忽然见薛宝钗从山石后面走过来,她晃着扇子笑道:
“她倒是不愁这个,还怕没有好夫君,好诰命?指不定将来就像老太太一样,享儿孙福呢!”
宝钗这话叫人听着不是很舒服,黛玉也说不出哪里怪,较真反驳道:
“能自己去做的事,为什何要假以他人之手?早有个赖头和尚说……”
湘云想到如今薛家宝钗在,她们今日说点什么,唯恐被传出去。
于是湘云果断出言打断黛玉:“和尚?不过那和尚没给你什么吉利话,要刻在什么东西上,然后再找东西来配?”
湘云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所指自然是薛宝钗的金锁和金玉良缘的传说。
黛玉知道湘云促狭,想为自己出气,也笑着回敬:“这倒是没有。”
探春起身拉了两人道:“咱们还是往别处去吧!”
史湘云走着心里仍旧觉得疙瘩,薛家宝钗凭什么对林姐姐指指点点,还说什么没有好夫君。
怕是时时刻刻想着夫君的人,才天天嘴上不离。
湘云道:“咱们忙着走什么?也该叫她带我们去瞧瞧新屋子。”
黛玉皱眉不解:“什么新屋子?没见这园子再起什么屋子?”
探春也道:“这园子的屋子也不是随便能起的,必然要奏报宫中……”
湘云见这二人偏了题,将手里的折扇一合,敲着手心:“你们啊!上回咱们来不是有个屋子干干净净的,想必如今肯定妆饰一新了。”
黛玉和探春才反应过来,湘云说的是先前雪洞一样的蘅芜苑。
都说湘云促狭。
湘云又把扇子摊开,晃了晃:“我这就是真名士,率真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黛玉看见那边迎春和宝钗还有一个眼生的姑娘说话,唯恐湘云上前去说要看宝钗的屋子,连忙催促几人走了。
过了小桥,忽然见凤姐身边的平儿,看见三人便笑了:“宫里娘娘来了旨意,要姑娘们填词作诗,太太正各处找人,姑娘们还请快去吧!”
说着平儿就交代后面一个小丫鬟领着几位姑娘去潇湘馆,自己又去找迎春几人。
黛玉正纳罕,潇湘馆地方不算大,怎么偏偏选了那里?
这次进去一看,原先满院修竹倒是早就被砍了一半,院子里用青砖铺出一片来,此刻已经设好长案,纸笔等物。
什么太太夫人都不在,当下只有王熙凤和太傅大人家的长孙媳顾姣和几个伺候的丫鬟在此。
这顾姣如今年逾三十,当年也是个京中有名的才女,据说还被皇后娘娘特意请进宫中教导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