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还好他们两口子聪明,没半点耽搁,一早就去把薛蟠引过来。
若是能成了这一桩好事,薛大爷一高兴,银子可不是流水一般的来?
要知道这些时日为了讨这位爷欢心,他耗了多少精神,花了多少心思,眼看薛蟠就要腻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财神爷跑掉。
薛百富殷勤的指着院子里面,邀功似的对薛蟠说:“大爷您看,就是那一个!”
薛蟠从马上下来,隔着矮矮的院墙往里面看,哪里有什么美人,他只看见一个长疤丑婆子的正脸,顿时就觉得被骗了。
薛大傻子也不全然是傻的,略微讲究人家找奴婢小厮都要平头正脸,能找这样的嬷嬷,那小姐必然是个丑八怪。
薛蟠顿时怒从心上起,斜眼看着薛百富,一声冷笑:“哪一个?我只瞧那婆子的脸吓人!”
薛蟠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一脸厌恶。
没办法,这婆子确实很丑,薛百富有些着急,他其实没见过人,只是听媳妇说是美人,还好这时候马车后面有人站起来。
薛百富忙道:“刚刚站起来的一个!爷看清了吗?”。
方才弯腰起身的人是暮雨,虽然梳了小童的发髻,但脸貌周正清秀,当下反而显出天然去雕饰的美。
薛蟠见了好几日乡野村姑,早已看得腻烦,今日得见此人,气韵尤为不同,险些酥倒在地:“果然是个美人!”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暮雨,脸上露出痴迷的神情。
院子里,薛百富的媳妇还在热心挽留,脸上笑盈盈的:
“我们家太太也在庄子上,正好缺人说说话,不如请姑娘去见见我们太太,太太素来仁善,定会愿意帮姑娘的忙。”
丑姑看出来此人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中却透露出狡黠。
丑姑也笑着推辞:“多谢昨日款待,而今我们忙着赶路,等寻到家人,再来谢您的主家不迟。”
这媳妇说得有鼻子有眼,瞧着一片真挚,换个道行浅的,恐怕都分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她们绝对是要动身的。
丑姑察觉到有人过来,一回头,打眼就看见这媳妇的男人,还领着另外几个男子,衣裳最好那个一看就是主子模样。
隔着刚胸口的矮墙,那男子眼神贪婪的望着院子内。
薛百利媳妇见事情败露,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干笑两声:
“真真是凑巧,今日我去太太那边,说起你们的事,太太听见了,非要让大爷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地方。”
都这般时候,那媳妇还是一副真心诚意的口吻,半点不见心虚,果然厉害。
暮雨一抬头,与薛蟠对上视线,后脊背都发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连忙退回屋内,一颗心沉了又沉。
她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她是个大好人,那大姐分明像是嬷嬷们说的老鸨。
暮雨不安的转头去看自家姑娘。
黛玉已经凑到门口,从门缝里观察外面状况。
院子里薛蟠见美人进了屋,心里像是千万只蚂蚁抓心挠肝。
但丑姑气势模样有几分威慑,这薛蟠也讲究先礼后兵。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薛蟠麻溜绕过院墙,赔笑道:
“嬷嬷莫恼,我们也是好人家,莫要吓坏了您家姑娘。”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刚刚暮雨进去的屋里瞟,眼神中充满了贪婪和欲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黛玉一回身,从一直随身的小包袱里掏出一把火器,拿在手中,紧紧握住。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了,丑姑并未答话。
这时屋内忽然有人道:“嬷嬷你先进来,我们有话吩咐。”
听这声音,宛如莺啼,薛蟠的另半边,也要酥了。
薛蟠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以为美人已经被自己蛰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探究竟。
他往前迈了一步,却被丑姑拦住了去路。
丑姑眼神冰冷,宛如一只护崽的母兽,恶狠狠,盯着薛蟠,让薛蟠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料屋里又道:“莫要唐突了公子,嬷嬷还请进来。”
第171章
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霜所冻结,变得凝重而压抑,
薛蟠瞪大了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中满是急切与好奇,想要一探究竟门后姑娘究竟是何等模样。
薛蟠双脚不安分地在地上蹭来蹭去。
身旁的随从们则交头接耳。
丑姑站在那里,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砰砰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她听着黛玉的吩咐,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开了一道门侧身闪进去时,眼神还忍不住往薛蟠身上多瞟几眼,高大壮硕的身形,还有那股子咋咋呼呼的劲儿。
此时的黛玉,她的眼眸中透着冷静。
门缝中,她瞧见薛蟠那副急切又略带鲁莽的模样,活像一只急于捕食的恶犬。
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薛蟠,她仅从表哥等人的口中略有耳闻,知晓他犯过命案,是个有着诸多恶名的人物。
眼前这人,年岁与举止,和表哥描述的薛蟠确有几分相似。
黛玉柳叶般的眉毛轻轻拧在一起,心中暗自思量,这个薛蟠此番前来,究竟是何目的?是偶然路过,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企图?
“你们去问一问,他是哪户人家,是不是咱们昨晚说的那个薛家。”
黛玉轻声对身旁的嬷嬷说道,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嬷嬷领命而去,留下黛玉在原地。
丑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平静下来,壮着胆子走出去,开始套问薛蟠的来历。
薛蟠心大,毫无防备,三言两语便被丑姑探出了实情。
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像是在炫耀什么了不起的功绩。
丑姑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姑娘,就是那一家,先前住着甄家那对母女,他是那家的儿子,和宫里的娘娘是表亲。”
丑姑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奋,连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暮雨在一旁,冷冷地笑了一声,带着丝丝寒意:“什么表亲,也看娘娘认不认!”
暮雨眼神里满是不屑,对薛家的这种攀附行为嗤之以鼻。
黛玉垂眸,看着手里的火器,心中暗自估量着当下的状况。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火器的边缘:“这是他们家的地盘,纵使咱们手里有这个,也未必能脱身。”
了解到那人是薛蟠后,丑姑当下松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他身上有官司反而不怕了。”
丑姑心想,这人还愿意来此处装模作样一番,总比上来就绑人硬碰硬好对付。
毕竟,一个有所顾忌的人,总是更容易找到他的弱点。
黛玉以前也见过薛宝钗几面,两人虽算不上有交情,但薛家知道林家这号人。
黛玉心中思忖,真到了危急时刻,说明身份或许也是一个办法。但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又该如何权衡呢?
然而,暮雨却又变成了最警惕的那一个。
她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姑娘,没到那一步,万万不可暴露身份,莫要忘了,他们家原先在甄家还弄出一段金玉良缘,倘若姑娘和他沾上一星半点,如何了得?”
暮雨想起平日里和丫鬟们嚼舌闲话时,没少说过甄家的事,都说薛家母女会算计,可惜没把女儿在甄家卖出去。
黛玉指了指图册上的方位,问丑姑:“先前在路上时我还问你,能不能到贾家的庄子上,你说方向不对。”
丑姑盯着图册,回忆起之前的提议,那时她想让姑娘绕到贾家以前的庄子上,再由贾家人护送,只是黛玉没有采纳。
此刻,黛玉又想起这个提议,征询丑姑:“你看看往那边走,能不能绕过去?”
丑姑仔细回忆了一下此地的情况,脑海中像放闪过那些走过的路、见过的标记,笃定地点点头:“能过去,大概也要一日。”
薛蟠在外等得心急如焚,不停地来回踱步,发潮地面都被他踏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过了一会儿,终于出来一个嬷嬷。他看着嬷嬷,心中暗自嘀咕,这个嬷嬷倒是长得端正,眉眼间透着一股和善,不像刚刚进去那个丑八怪,半张阴阳脸,看着就骇人,让人心里直发毛。
嬷嬷笑着与薛蟠周旋,温暖亲切:“公子大义,我们家姑娘也是知书识礼的人家出来的,我们舅老爷,而今在枫林书院教书。”
薛蟠听了,心中暗自思量,书院教书的,这门第也不算高。但他也不敢真犯浑去惹,于是做出戏文上的模样,人模狗样故作姿态地作揖道:
“知道知道,小生定然不会失礼。”
那嬷嬷都不等薛蟠说话,依着黛玉的吩咐,主动道:“这一路不太平,公子愿意送我们一程,再好不过。”
薛蟠自然是一百个乐意的,今早只随便垫了点动词,竟是半点不知道疲倦。
嬷嬷为难说姑娘要上马车,请薛蟠回避一二。
薛蟠为了立住先前自己做出来知书达理的人设,竟然真的回避了。
马车从院里缓缓出去,薛蟠灼热的目光像是要把车帘盯穿,试图看见里面姑娘的容貌。
他回想起刚刚那惊鸿一瞥,姑娘衣裳还穿得不太好,真是可惜了那容貌,心中想着将来必然要给姑娘送些好首饰,好衣裳。
薛蟠亦步亦趋,仿佛已经看到了姑娘穿上那些华丽服饰的美丽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丝痴痴的笑容。他小心殷勤地跟在车子一侧,又问嬷嬷:“敢问您家姑娘芳名?”
嬷嬷没说话,丑姑狠狠瞪了薛蟠一眼,神仿佛喷出火来:“姑娘的闺名,岂是随意问得的?”
薛蟠连忙摆手告罪:“不能,不能。”
丑姑瞧着薛蟠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又道:“倘若公子有心,自然有礼有节的往来,公子可莫要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
薛蟠连连点头赞同:“我们祖上也是当过官的正经人家,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见两个嬷嬷不为所动,薛蟠炫耀似的道:“我家妹子也是进宫服侍过贵人的,这些规矩万万错不得。”
薛百富在旁边,实在见不得薛蟠迷了心窍的模样。他本是想引着薛蟠找乐子,多得点赏钱,又或者再引得薛蟠犯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威逼他拿钱摆平,自己从中获利。
只是他们两口子见识有限,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