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房日灯
直哉呼吸一窒,“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像是只受惊的小猫,彷徨无措地愣在原地。
芽生说:“站在我身边且帮助过我的人有很多,雀、正雪、正弦、胀相和知叶、鹤彩……还有很多你不认识的人,而此刻站在我旁边的人是你,所以这不单单是甚尔一个人的专属位置,明白吗?”
然后她说:“还有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别太实力主义至上了。家人和朋友间的联系不是靠那玩应儿连接起来的。”
直哉:“……那是什么?血缘?”
芽生轻推他的后背,继续往前走,“也算。但血缘说到底也分好坏,其中有爱的才会被称为家人,没有爱的血缘就是巧克力味道的屎,闻着好像是甜的,但实际被喂到嘴里的还是一坨。”
“太恶心了。”
“所以由你后天选择的家人和朋友既不需要血缘,也不需要实力。他们不会强求从你的身上得到什么,不会对你的人生和你的选择评头论足,而和他们在一起时,你会油然而生地感到幸福和自由,当想到他们时则会在心中充满力量。”
芽生的眼前浮现出美代子的身影,那是曾一度支撑她摸爬滚打在陌生可怖的禅院家的动力。随即,芽生浮想道:或许该在几天后的休息日到东京探望对方了。
回神后,芽生继续说:“这份选择是双向的,就像我和甚尔、和其他人。因为我信任和重视他们,他们也愿意来信任和重视我,然后在磨合与相处中逐渐成为彼此的依靠。”
直哉:“……”
直哉沉思片刻,再抬起头时的眼中闪烁出光,他难以言喻地说:“那我和你也可以算是‘家人’吗?”
芽生笑道:“当然可以。我努力成为能让你骄傲的姐姐大人。”
直哉:“已经是了!”
“芽生姐,我会拼尽所有的,直到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的那一天!”
我要成为你的力量;
成为足以被你信赖和依靠的人!
“好吧,若是今后决定以咒术师的身份活动,想变强也没问题。”芽生不可开支地打趣道,“直哉也长大不少嘛。两年前可还蠢透了地被当作出头鸟,跑来说要跟我结婚。”
直哉:“……!!”
直哉一哽,心中的警铃大作。
他无法控制地追忆起曾趾高气昂地站在芽生面前说要和对方结婚的过往黑历史。
如果可以,真的,如果有术师的生得术式可以让人失去部分的记忆,直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遗忘那时的场面。
禅院家中奉行守旧的老东西们在当年打压芽生的手段上栽了大跟头,结果在挫败中灰头土脸地发现芽生的性子更硬,想随手就给折断根本是痴心妄想。
然后说他们思想保守吧,却偶会还会整活出点新东西。
比如放弃打压式教育,一转去吹捧血统更纯正且还是男子的直哉,后者可是连生得术式都与禅院直毘人一样是禅院家的相传术式之一,那群老家伙会自顾自地将其称为“正统术师”的继承人。
在如此环境下长大到五岁的直哉,光说讨人不待见那都是不尊重狗,分明是人嫌狗厌。
他现在有慢慢地意识到过去的一些想法是狭隘的,也会因此略感羞耻。
芽生说这不丢人。
“五岁会因为三岁做的事害羞和懊恼,等十五岁时也可能会因五岁时说过的某句话而彻夜难眠,二十五岁又会看不起十五岁的‘愚笨’,那三十五岁呢?四十五岁呢?何况后面还有六十岁、七十岁……人这一生很长的,去慢慢感受成长所带来的变化吧。”
来自姐姐的手虽不及老爸那般的大,但很温暖。
只是手法过于粗糙,险些把他脑袋里的所有东西都给盘出来。
……
至于有关甚尔吃醋的问题。
芽生心大地挥挥
手,让小孩别瞎操心了。什么都想掺一脚只会让你的头发稀疏。
她翻出柜子里记载着“十种影法术”相关的手札,说道:“他从小就这样,我管甚一喊堂哥以后也会不开心。今天大概是担心我上学交到新朋友后会就此忽视他啦,没关系,等过几天他就会发现自己在我心里的地位没有任何松动,然后就不会紧张了。”
随后她露出“我很有经验”的表情,对直哉自信一笑。
直哉:……?
是、是这样的吗?
-
哄走直哉后,
芽生把翻烂的手札往书桌上一铺开,整个人就开始泄气地在靠椅上化成了一滩水。
最近的术式开发毫无进度啊!
……看来今天也玩不成《时空之轮》了。
术师同样需要天赋和努力,而与被无数汗水浇灌的努力相比,那一点点会灵光乍现在一瞬间的“开窍”则尤为的重要。
不,应该说是必不可少!
就像写书法时,偶尔也会在电光火石间迸发出一丝“天才”的想法。
要的就是抓住它们,然后将其发挥到极致。
新手阶段想要进步总是很容易,随便做两个手影,再和影子来个小互动,调伏式神和开创出属于自身的“扩张术式”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的简单和轻松。
但入门后,门槛的阻碍感也会随之而来。
芽生被其中的“领域展开”给牵制住了前进的脚步。
常说领域展开后就能在自身的领域中对敌方造成必中效果,同时又能凭此抵御来自他人的领域攻击,但是能掌握如此深奥境界的咒术师寥寥可数,就此望而却步的大有人在,甚至连流传下来的手札中都缺少相关的记载。
她和胀相就此讨论过。
可无奈领域和生得术式的构成范式相差甚远,胀相表示让他教学自己钻研了百年的赤血操术倒还可以,但实则是由本体的个性与灵魂世界所构筑的领域就爱莫能助了。他解释说,哪怕是同样的生得术式,也为因个体间的差别而创造出不同的领域。
“不过,”
胀相指点道,“你口中有关领域的必中效果不是绝对的,据我所知的领域中,也存在牺牲这点特性而创造他法的领域效果。”
好吧。
新一轮的追本溯源又来了。
……如果今天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的话,我就先痛痛快快地把游戏通关,然后去趟东京看望美代子和侑子小姐。到时秋天就来了吧,要不要趁凉快的时候去爬个山?再之后还有雀和甚尔的生日……唔,今年我该准备什么礼物好?
话说甚尔怎么还没回来,还是我睡的太久没注意到。
我睡着了?!
芽生昏昏沉沉地从书桌上撑起僵硬的身子,卧室早已陷入黯淡无光的夜色,她在黑暗中揉了两下因困倦而半睁未睁的眼皮,随后站起身准备去洗漱和睡觉。
“我要去上学。”
……又来。
总是有些家伙会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她房间里,而且还偏偏喜欢在三更半夜时到访,你是活跃在午夜的夜猫子吗?!
芽生对甚尔的出声毫不意外,也根本没被吓到,甚至该说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等在心里默默地吐槽后,芽生正擦拭唇角口水的动作突然一滞。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与某双幽幽的绿眸对上。
问道:“你说什么?”
甚尔重复道:“我要去上学,和你一起。”
第33章
翌日,醒来后的芽生对着天花板愣神。
虽然诅咒高频活跃的时间大多是在夜里,而术师们受其影响也有八成多的暴走熬夜分子。但芽生对长高的执着太强,久而久之,早睡就成了习惯,是以她的作息一向良好——打游戏上头后的极个别情况除外。
但在昨晚,芽生失眠了。
睡眠不充分的后遗症是脑袋很疼,而且还很困。芽生躺在床上挺尸,先给自己不停叫嚣的脑瓜仁施展反转术式,等头痛欲裂的阵阵撕扯感消失后,她便继续开始仰头发呆……
甚尔好像有说他要上学。
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果然是因为昨天我在学校时一直在惦记这事,所以做了个梦吧,或者也有可能是个预知梦。
……
他真的真的亲口说要和我一起上学了?!
先前明明那么抗拒,这是怎么又突然想通的。
搞不懂。
刷——
“再不起来可就没时间吃早饭了,大小姐~”
拉开幛子门的家伙揶揄道,话说出口后所用的语气与寻常一样,懒洋洋地没个正形,嘴里还正叼着块已烤到焦黄色的吐司片,而紧随其后飘进芽生房间的就是阵烤面包的栗子香味。
这下连芽生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醒了。
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饥肠辘辘的她连忙翻身下床,跑到门口把大大咧咧站在那的甚尔挤开。
等洗漱完坐到餐桌上后。
芽生边小口喝热牛奶,边盯着身旁照常跑来蹭饭的甚尔看。
自打禅院知叶和禅院鹤彩以术师的身份合伙活动后,芽生也顺势找了个由头,终止了这两人和雀出没在她身边的工作,同时被她叫停的还有其他家仆轮流在门外守夜的工作。
其实说的好听些是“工作”,但实则禅院家根本不会给忙于这些杂活儿的女性们工钱,给她们提供基础的衣服、住所和一日三餐就是“以物抵工”的全部内容,被灌输的思想也不外乎就是“要用自身的劳作来报答生你养你的禅院家”,在此影响下的禅院女性们当然只能全身心地依附于禅院家,而能被选择的选项不是在嫁人后依靠丈夫,就是继续任劳任怨地“工作”一辈子。
所以芽生闹妖似的把女性们(也有一些没有术式或不想加入“炳”组织的男性)推出禅院家的行为不被很多人支持,因为她们能够真正靠自身创造生产力和财富了,再也不是过去深受禅院家所谓的“血缘”和“亲情”道德绑架的家仆。当然了,现在忙在家里干活的人们也享受到了应有的劳务合同和报酬,所有人都在渐渐趋于平等。
起码这样的关系,比似是而非的血缘要靠谱的多。
某些老顽固就算闹翻了天也没个屁用。
毕竟现在的家主禅院虻矢就是芽生派最大的支持者——自己选出来的继承人天资太好,越看越满意也没办法。女孩就女孩吧,谁让其他的禅院者没出息呢,这几年来族人们也骂骂咧咧地一直给芽生挑刺没够,但真等指望有谁能争口气把如日方升的芽生踩下去时,准保又都蔫了。没人敢来当这个倒霉的刺头,更没人愿意沦为芽生射两发“穿血”玩玩的移动靶子。
禅院虻矢都在骂这些孬种不争气。
他也可能是总听芽生埋汰禅院家的话听多了,入脑了。如今再看这帮怂蛋玩应儿,心里也多少有些憋屈和不舒坦。
于是老家主也开始变本加厉地纵容芽生,分到后者手中的权力也在日益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