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一两
她似乎在有意避免和岛津治也接触。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森雪纪一点都不感到疲累,口齿清楚的似乎这个腹稿在她心里盘桓了好多天,就等着有人提问。
她无疑是优秀的小说家,柯南认为她措词中有粉饰太平的嫌疑。比如涩泽宝枝子和父亲通话时,口中的“那位先生”。既然是不满敌对的关系,又是和父亲聊天,用不着用语焉不详的代称,称呼姓氏更符合涩泽宝枝子当时的心情,所以只能是森雪纪故意隐去了。
还有阿阵,如果说文字能看出作者的偏爱的话,那森雪纪的偏袒毫无遮掩。
柯南微妙地感觉到,她故意提起那么多次“阿阵”,是因为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是异能力。”
——
什么是异能力,这同样是曾困扰我的问题。
南造信秀在一次次的实验失败后压力巨大,对我说,你就不能努力让自己控制它吗。
但我根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除了被冻死的时候。
南造信秀意识到和实验体发牢骚是无用的,转而又投入到研究中。这时他疯子科学家的特性就体现出来了,我拥有人的意识,理解什么叫兔死狐悲,所以后来他干脆叫我在实验室里看其他实验体们一个个死去,然后告诉我,因为我的失职才会让我的同类死去。
“那个女人死了,你的同类们也死了,这还不能勾起你的斗志么,难道你不愤怒不想反抗,只有异能的力量才能让你反抗我。”
他反反复复这样说。
真是噩梦般的经历。
时至今日,我有时还会做这个梦。
好在没过多久我和这个课题都被放弃了,我和阿阵回到了地上,回到了孩子们之间,回到了涩泽宝枝子的身边。
我听见新的孩子们管她叫妈妈。
太恶心了。
那些可怜的小羊羔,根本不知道这个单词的含义,他们没有思想,光滑的大脑不理解为什么叫这个词宝枝子会高兴,但只要宝枝子高兴他们就不用吃难吃的沙丁鱼碎了,所以大家都叫她“妈妈”。
恶心,太恶心了。
涩泽宝枝子彻底没了心气,她开始消极怠工,开始给人生找新乐子,比如养宠物,听宠物叫自己妈妈。
她没有再穿绣桔梗花的白服,开始化妆,穿**鞋,还有花花绿绿的裙子,开始和南造信秀交往,在一般人退休的年纪。
顺带一提,因为在我的实验上受挫,新所长不信任南造信秀的能力,他被下放了。
那真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好的一个秋天。
我和阿阵,涩泽宝枝子和南造信秀,我们成了孤儿院的透明人,没有人约束我们,只要不潜逃就行。他俩开始正式教我们读书,悄悄地,为了打发时间。
即便如此,我和阿阵还是恨他们。
怎么会不恨呢,我们可不是只会喊妈妈的小孩。
阿阵说,他有妈妈,他妈妈就是我妈妈,我说谢谢你这份心但大可不必啊。
除此之外,他俩热衷给我们讲故事。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夕阳西斜,我们坐在后山杨树边的落叶旁,南造信秀和我说起那个女人,异能原本的主人。
南造信秀不会讲故事,他聊天时就像实验报告一样平淡无趣,还需要涩泽宝枝子在旁边润色,那个女人的故事就在他俩一唱一和间讲完了。
讲完后,涩泽宝枝子期待地问我和阿阵:“你俩有什么感想吗。”
什么感想,不敢有感想,担心是钓鱼执法。
我低着头不出声,反倒是阿阵开口了。
他有时很冷静有时又很冲动,我就担心这一点,所以听出来那个女人的身份后就一直掐他手心,但阿阵还是开口了。
他拥有我一直缺乏的勇气。
“死得好,她一定也这么想,我猜异能攻击主人就是她本人下得令。”
阿阵翻翻眼皮,绿色的眼瞳在周围凋零枯黄的树叶中无比显眼。
宝枝子反驳:“怎么会呢,谁会想死。”
“怎么不会,只有你们会苟且偷生,被排挤也要报团取暖,而我一直在做随时可能死去的事。虽然通向死亡的实验是你们带给我的,但我乐意至极,如果我的死让敌人的目的无法达成的话,那真是死得其所。”
“所以,别再问她为什么没有被激发异能了,异能早就因为主人的死而死去了。”
那一刻,我们都被他的从容和豪言壮语震住了。
阿阵接着说:
“拥有这样的同伴,我感到骄傲。”
他就这样看着两个弱小的大人,凌厉的视线让他们无处躲藏。
他俩一定在想,一个生活在孤儿院的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意识呢,只有我知道阿阵心里的这团火已经燃烧了太久太久,他们都以为阿阵年龄小忘记了父母,可有些人天生就是出类拔萃、与众不同。
我心头一动,熟悉的冷意传至四肢,也跟着咄咄逼问。
“把伟大的故事讲给我们听,我接受你们也想成为我们的同伴的请求了。”
接下来的一幕,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既滑稽又惊悚的。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惊讶和恐惧让外人以为坐在他们对面的孩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女人死死掐住男人的胳膊,嘴唇微动,半晌,他俩一齐站了起来。
南造信秀喃喃:“你们已经是成人的思维了,我的实验是成功的。”
“这就是成人吗,不如说是你们一直在玩过家家。”
我说。
我的话似乎更让他们畏惧了,让他们意识到,那个大脑交换实验也是错误的,我生来如此。
两个天生的怪物,比实验后的产物更可怕。
先冷静下来的人是涩泽宝枝子,但她的嗓子也变了调,她低声下气地说: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两位的吗。”
在她眼中同样燃烧着,对人生不满的火焰。
——“怎么到现在还没说到异能,就快了。”森雪纪快活地说道。
岛津治也:“也许我可以和他解释。”
森雪纪摇摇头,“还是我俩有共同语言,按照阿阵说的,他也算合格的小白鼠了,我要帮他理解[新人]使用异能的原理。”
在柯南的视角里,嘀嘀咕咕的两人一会儿看他一眼哄笑一阵,只觉后背发凉。
——
就在收服涩泽宝枝子和南造信秀的当晚,我降服了异能。
异能有点像电影中的超能力,但有思想的它和异能者是共生关系,所以异能者必须驾驭它,让它顺从你的本能。
如果是先天的异能者就不用思考那么多了,对于像我这种后天习得的人,有这份感悟很有必要。
多亏阿阵给我的灵感,我当时说,我想要活下去,我活下去的信念和你原主人求死的信念是一样的。你无法阻止主人死掉,也不能让我放弃求生的本能。
再说,阿阵还在床前磨刀霍霍呢,你不可能打败他,因为我是他的同伴,为了给我报仇他将不计代价。
他严阵以待,平心静气站在我的床前,和那天以为我死掉了时那么冷静克制,拿刀的手稳得如笔直的秒针。
“别怕,如果你死掉时它从你体内冲出来,我就杀了它,因为它伤害了我的伙伴。”
把《悲惨世界》的书页撕下来做成纸刀的阿阵如是说。
天生的送葬人。
都知道对异能恐吓不起作用,但这是我们的决心,决心我一定要活下来。
因为我还没有见到他。
我不能死。
第112章 你好吗,我很好
你好吗,我很好
*
12月24日,小雪。
研究重启。
我再次躺在手术台上,巨大的白炽灯照得人眼泪直流,主持实验的南造信秀脱下手套替我擦干了眼泪,然后把麻醉面罩盖在我的脸上。
多年后我作为实习医生面对病人时,他们远胜我此刻的弱小不安,我也学着南造信秀替他们擦干眼泪。
这是我从他身上唯一学到的东西。
夺得研究中心管理权的那位大人物突发奇想,又重启了关于异能的研究,我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真的恨透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的一个眼神一个暗示身后就有无数手下前仆后继,嗷嗷叫着执行主人的命令,层层转达下压力压在我的身上,而我甚至和他们素不相识。同时,阿阵的存在也引起了他的注意。听玛格丽特说,过完圣诞节就要把他送去给大人“见见”。
全世界都在催促着我们快跑,快跑。
24日的傍晚,第256次分离异能与人体结合实验宣告失败。
我从昏迷中醒来,竟然还在实验室里,四周空无一人。
这不太寻常,一般来说我现在不是在房间接受阿阵别扭的照顾就是被众人包围,一管一管的往外抽血,护士在一边记录。
地砖冰冷,但如今的我对零下的温度感知不太敏锐,还要靠阿阵提醒才能适宜的增添衣物,他曾严肃地警告我:再这样下去,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我已经和异能相融合了。
事实上除了他以外无人看出,我对我的演技有信心,只是对相熟的人不设防而已。后来遇到许多人,他们对我不知冷热的习性友善地理解为,她出身北海道,比较抗冻。
考虑到当时和我相熟的人只有阿阵,自然也只有他发现我小小的不寻常。
哪怕实验室就我一个人,我也会夸张地踮着脚说好冷好冷,一溜小跑准备打开门,所以说阿阵的担忧根本无从谈起,没有人比我更擅长伪装。
擅长伪装的我就这么跑到门下,恰恰听到南造信秀在和一个人说话——但什么都没听到,南造信秀就回来了。
“所长您看,她现在还被冻得半死,这个实验根本就是无用的,异能不可能移植。”
南造信秀指着已经躺在床上的我。
他说完,一股烟味从他的身后窜出来,刺鼻得人想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