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一两
果然,一个陌生的,一听就是老头的人咳嗽起来。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后,我感觉老头比我更需要躺在床上。
“没用就杀掉,组织不留无用的人。”
他冷冷地说完这句话,又补了一句。
“我说的不是她,是你。能在几百次实验中活下来的孩子本身就不寻常,圣诞节后我要带她走。”
好了,如果说之前南造信秀对听从两个小孩的指令心有戚戚的话,现在我们彻底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很满意那个老头的帮忙。
回到我和阿阵的房间,我依旧闭着眼,我装昏迷的把戏很有一套,自然无人看出。阿阵还没有回来,我索性一直“晕着”等他。
等待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大致的计划路线想好了,等阿阵回来讨论补充一下当晚就可以施行。这也是我们讨论多次的结果,新所长铁了心要当好一个孤儿院院长,让试管出生的孩子确信自己是蒙恩的孤儿,要在平安夜举行大型的欢度圣诞活动,这一天防守最松懈最容易得手。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自认已经完全掌握了孤儿院和地下研究中心的运行规律,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
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变量,就是我的异能。
虽说我们能和平共处,但和轻小说男主必备的随身老爷爷简直天壤之别,所以计划没有把它考虑在内。
如果它能听命于我,那就好办多了。
每个人都这么想,连阿阵也说你要得到力量,只有我深深地怜悯着它,劝一个异能死了主人后立刻服务另一个主人,就和劝还没过完头七的寡妇再嫁一样离谱。唯独我能感受到它的伤心,所以我对异能的要求仅仅是不要再折磨我想着逃出去而已,因为我死后还会有别人做你的新主人。
反正我也不喜欢异能力,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就能过得很好。
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把整个孤儿院的人耍得团团转,逃之夭夭,不是讽刺至极、痛快至极吗。
我把这些心声向阿阵倾诉时,阿阵不屑地表示,他更喜欢火力覆盖一个不留的作案方式,并表示我这个人少了点冲劲。他毫不怀疑要不是孤儿院太不做人天天变着法用实验折磨我,哪怕我开了智也会让自己当天真的小羊羔,某一天在护士的针管下毫无忧愁地死去。
等我离开孤儿院后,必然隐姓埋名庸庸碌碌过一生。
我和阿阵的不和从这一刻就埋下了,他说得很对,我就是得过且过无比懒散的人,我如今也在过这样的人生。我很满意我的生活,代价是和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分道扬镳。
但在那时,共同利益大于矛盾,我和阿阵很快握手言和。
就这样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三遍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又思考了下人与人,人与异能的哲学问题,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阿阵还没有回来。
我意识到事情不对,阿阵出事了。
——
在关键处停了下来,森雪纪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
我从地上的孤儿院一直跑到了地下,当时是十九点三刻,孤儿院空空荡荡,孩子们跟着涩泽宝枝子去地下检查身体,整座孤儿院只有走廊亮着两三盏煤油灯,就和前两天旅馆的走廊一样。白墙脱落的墙皮就像女生化妆淋了雨后脱掉的粉底,我跑累了手扶在墙上,一蹭就是一手的灰。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来不及了。
自从换了幕后的资助人,孤儿院就从单纯的研究机构变成了培养猎犬的后院,幕后人希望得到更多强壮精悍的暴徒,兼之对他本人的绝对忠诚服从。这座礼堂就是新所长奉命建成的,每到节日都把我们这群孩子召集起来唱诗,感谢幕后人的慷慨“收养”了我们,后来干脆变成了每日固定节目,好在他洗脑的时间一般都在晚饭前后,那时我和阿阵还在实验室里出不来。
阿阵的研究成果让他们看到了有利可图,多次的临床试验说明他对一般的疾病乃至外伤都能很快滴复原,于是更多的实验体注射了那种药剂,与此同时阿阵也要承担更大剂量的痛苦,就像那个在我床前的老人所说,能在这么多次实验中活下来的孩子本身就很难得,要带去给大人看看。
如此难得的实验体,终于要死了么。
来到地下,广播一刻不停地放着赞歌,一墙之隔我听到比我小得多的孩子甜甜地对护士说圣诞快乐,有什么好快乐的,他恐怕连这个冬天都挺不过去。
[神啊,我曾求告你,你必应允我。]
涩泽宝枝子,涩泽宝枝子在哪里,她一定知道阿阵去哪了。
“宝枝子!”
“呀,39号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刚结束手术吗。”
涩泽宝枝子刚好带着一队孩子从分诊室出来,我差点把她扑倒。宝枝子接住我,她干枯水井的眼瞳闪烁着泉水,我一看到心都凉了。
“40,40号去哪了。”
死掉的实验体统一在后山销毁。
宝枝子说。
——森雪纪说着,一脚踹翻了离她最近的一个冰雕。
那是一个女人,年轻的面容姣好,从面部轮廓骨骼走势还能看出西方人的痕迹,想必就是玛格丽特了。
“我从小就知道我与众不同。”
森雪纪说:“比如说,我永远是一个群体中最狠得下心的那个,没用的家伙都会被我抛下。”
一直避免的局面,一直刻意压制的打心底生出的冷酷,都在同伴死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
仿佛她的仁爱之心,和之前反复强调自己喜欢庸俗单调的生活,都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她心理包袱严重,必要向重视的人表达“我过得很好”,观众消失了也没有表演的心情,这时毁灭世界也不在话下。
太宰治爱死了她的性格,因为他确信自己就是森雪纪心中为数不多的观众中的一个,vip席的。
“你要报复他们。”柯南说。
显而易见地,看看这些冰雕和雪人。
森雪纪无所谓地点头承认了。
“当知道阿阵死了后,我首先想到的不是替他收尸,而是之前的计划不能浪费,改改还能用。”
——
我攥着涩泽宝枝子的袖子,似乎有个嘲笑的笑声从心口穿过,呼呼地响。
很冷,还以为我又回到了手术台上。
我心态调整的很快,无非是逃跑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还更省事了,只是我要知道阿阵的死因。
涩泽宝枝子拉着我选了一条僻静没有看守的路,声音压得低低地:“39号,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个研究所马上要废弃了……”
这座研究中心马上要废弃了,到时所长会带着重要的研究人员和实验体离开,其他人都会死在今晚的礼堂里。
“只有你和信秀,还有他们的人员撤出,其他人都留在这,包括我。”
涩泽宝枝子说:“我被彻底放弃了,因为我没用。”
按理说应该安慰她,但我的情商也有不在线的时候,我追问:“一个不留?所有人?”
“40号的实验有很强的副作用,最近两天才发现,而因为之前在40号临床的成功,所有实验体都注射了这类药剂。也就是说,今天死掉的40号就是未来的他们,所以没有把他们带走的必要。”
呼出的都是白烟,抬抬手赫然发现手背呈乌紫色,冻裂的血管在薄薄的一层皮下肆意流动着。
[他们围困我的脚步,要把我们推倒在地。]
头顶的广播一刻不停地唱着。
我抖抖身子,地下的温度是恒温的25度,为什么我会这么冷。
“40号是使用过量药剂死的吗。”
“不,还没注射完全的,突然就开始暴走,束缚带都被挣脱了,然后大口大口的吐血,死掉。”
更冷了,不知道是异能还是心理原因。
涩泽宝枝子叹口气,略过这个话题不提,言语中竟然有股甜蜜的味道。
“这是信秀告诉我的,他在和所长争取带我一起走。”
有就是说,只有一无所知的一般研究者和护士,还有这些实验体会死喽,好不公平。
大概她的心中真的充满痛苦和爱意,把心盛得满满当当,才会向人倾诉,溢出来一些。
但我没心思听。
我甚至开始迁怒她竟然这么快将阿阵抛之脑后,陷入她年过半百的少女恋爱中,尽管我清楚她对我和40号没有过多的感情,但我就是恨她,她迟到的幸福吵到我了。
我现在有杀死她的能力了,就在刚刚。
——“你能控制异能了?”柯南敏锐地问。
“对。”森雪纪点头。
“它听到了我的呼唤,和她主人不一样的,注入了恨与杀戮的决心,这是它所需要的。”
讽刺的是,南造信秀告诉我,那个女人说她的异能是为了保护才存在的。
——
我做出将所有人永久地留在礼堂的决定,这个孤儿院没有一个活人,从今往后都不会有,实验体都注射了阿阵的药物,活不成了。
一旦作出决定,就要执行。
[主啊,求你起来,用你的刀救护我命,脱离恶人。]
我和涩泽宝枝子进行了最后一段对话,和她说我不逃走了,我会去礼堂等待死亡,因为我的同伴在等我。她信以为真,真的带我来了。
大概把我和阿阵的关系当成亡命小鸳鸯了,有点恶心。
走进礼堂,满身烟味的所长大笑着拥抱我,告诉我今夜的礼堂有好戏看,让我和他一起坐在高台的主位上。
手动了动,有点想念寒冬腊月的雪天。
我已经没有出过门了。
再没有扫雪活动安排给我和阿阵,也不允许出去放风,我们只能待在房间或者地下,曾经最讨厌冻掉耳朵的气温都成了记忆里虚无缥缈的雾,只有偶尔在异能的作用下才能感受到那份寒冷。
他们应该也很久没有见识到雪了吧,外面下雪了吗,我不知道。
《出埃及记》里说,神令摩西把手放在怀里,待拿出来,手上竟长了麻风病,变得和雪一样洁白,再抽出,就治好了。倘若埃及人不相信摩西的话,就这般如此他们展现神的威严,代表神至高无上的权威和审判。凭新所长对唱诗的喜爱,想必是位虔诚的教徒,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我想让大家和我一起,感受神对充满罪恶的远音别岳,对这座孤儿院和研究中心,降下如对埃及那般的惩罚。
我对所长说:“能把您的手给我吗,我刚学了父亲这个词,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欣然同意。
现在轮到我展示[神]的威严了。
只能握住他两根手指头,但已经足够了。源源不断的冷意从身体中散出,等他发现状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想抽回他的手,用力一挣,两根手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地一声。
他看看地上惨白青色的手指,又看看鲜血冷凝不曾流动的手掌,惨叫一声。
才这点出息啊。
“我如您所愿掌握了异能,您不高兴吗。”
只是就是一场当方面的神罚了。
枪支对我不管用,只要空气中的湿度足够,一点点水汽都足以让异能在空气中发挥作用,我试验了几次后就做得很好,子弹在空中停滞,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