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离昧
真相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也不好上门去问。只有玉微心中愤愤,因自己的猜测替红玉抱不平。
但看着长辈们的意思,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能管的。
卢氏又说,帮信王府解决了狐妖事件不过两天,就已经有和信王妃交好的人家给他们下帖子了。
虽然大多数都只是想要和高人搞好关系,以防万一,但还真有两家是出了邪祟,想请卢氏出手的。
“奶奶可答应了?”瑶光明知故问。
卢氏笑道:“自然是答应了,且其中一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们才刚入京城,根基不深,这种能增加资本的事,她当然不会错过。
还有一点,就是能和信王府交好的,就没有一家是穷的。信王妃当日什么都没表示,只是派了马车将他们好生送回来。
但第二天中午,就有信王妃身边的嬷嬷登门,送了一盒新奇点心来,说是让卢老夫人尝尝鲜。随着点心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京郊庄子的地契来。
那张地契有五十倾大小,虽然有一半是沙地,但另外一半都是肥沃的良田。这可谓是大手笔了,一下子就把卢氏婆媳对京城权贵才力的预估值给拉高了。
往后再有人送什么做谢礼,他们都不会觉得吃惊了。
卢氏已经解决的那一家,是刑部正四品郎中,管着照磨所,姓郝。照磨所虽不在刑部十三清吏司之内,却管着文卷印刷和计算赃款赎金,妥妥的位卑权重。
这么个四品官之所以能攀上信王府,全因郝郎中的太太也姓刘,是信王世子妃的亲姑姑。
他们家之所以不太平,却不是闹妖,而是人为。
郝郎中有一妻一妾,共生育了子女八人,其中刘夫人生有五子一女,那妾室王氏生有二女一子。
眼见孩子们越来越大,几个孩子都到了说亲的时候。
虽说都是一个爹的孩子,嫡庶都一样,但因刘氏的侄女做了世子妃,她那四个儿子的行情自然更好些。
王氏却想不了那么多,钻了牛角尖一般,一心觉得当家太太偏心自己亲生的,不肯给庶子找一门好婚事。
他先是仗着多年的情分到郝郎中那里去闹,但郝郎中对此事心知肚明。他是个一心钻营不好美色的,自然不会为了妾室的无理取闹去和妻子为难。
王氏没落到好,反而被训斥了一顿禁足了。
本就心中不忿的王氏,更是觉得刘氏彻底笼络住了老爷,他们母子在这个家里就快没有立足之地了。
人但凡钻了牛角尖,就容易往邪门歪道上走,王氏也没能例外。
禁足解除之后,她假装洗心革面了,跑到刘氏面前,恭恭敬敬地请了罪,说自己从前是鬼迷心窍了,在佛前反省一个月,已经想明白了。
刘氏正忙着给三子挑媳妇呢,哪有功夫和她计较?当即就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时常在他们家走动的马道婆带着新制的经书登门了。从刘氏那里出来了之后,就转到了王氏这里。
她是个惯在各家串门的,也帮着后宅的太太奶奶们做过不少阴私,一眼就看出王氏心里藏着怨气。
意识到大生意来了,马道婆自然要出言询问。
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自然是一拍即合,很快就制定了教训刘氏母子的计划。
没过多久,刘氏的大儿子便上吐下泻,换了几个大夫都不成,急得大儿媳直哭,只好哭着求到了公婆面前。
她公婆也正焦头烂额呢,因为家里生病的不止长子一人。次子一直昏迷不醒,时不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三子更是厉害,疯了一样见人就砍,被夺了刀就拿牙咬、拿脚踹。家里人没办法,只好拿绳索绑在榻上,每日想法子给他灌些食水,不叫人死了便罢。
这种状况,便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招了邪祟。
因和马道婆相熟,他们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马道婆来驱邪。
马道婆对此当然心知肚明,这本来就是她联合王氏搞出来的。
王氏虽然愤恨嫡系,却也没胆子搞出人命,当初提的要求就是给刘氏母子一个教训,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因而,马道婆即使解了法术,王氏也依旧会按照原本商定好的给她银钱。
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马道婆想要一鱼两吃。再多从刘氏这里诈些钱财,驱邪时就拖拖拉拉,只说这邪祟厉害,一次两次驱不干净。
郝家上下束手无策,见马道婆驱了一次邪,三儿子的狂症就好了许多,便信了她那一套,当即就给了五十两银子做供奉。
就在马道婆自以为得计时,刘氏从自己侄女那里得知,在信王府作乱的狐妖已经被高人给收拾了。
刘氏心中一动,想道:那马道婆只说邪祟厉害,说不定是她道行不够呢。如今既然有别的高人,连狐妖都制住了,不如请那高人来试试。即便不成也有马道婆保底,万一成了岂不更好?
于是,当天下午,刘氏又亲自求到了傅家。
卢氏也不含糊,到了他家之后,立刻就从长子三子和次子床底下、衣柜底部和院子里的一颗合欢树下,各自挖出了一个扎着针的小纸人。
顺着那纸人的气息,很快就抓出了罪魁祸首,正是被破了道行吐血昏迷的马道婆。
郝郎中夫妻俩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就请卢氏出手废了马道婆的道行,先打了个臭死,接着就扭送官府。
说起来也是他们气昏了头,没有事先审一审,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自家妾室的事。
但凡他们知道是王氏里应外合,只会暗地里把马道婆弄死,绝对不会送到官府,弄得家丑外扬。
到头来,王氏自然没落什么好。
看在她生育了一子两女的份上,郝家并没有要她的性命,只是把她送到了庵堂,让她吃斋念佛了此残生。
瑶光无语道:“好熟悉的套路!”
许多跑江湖的“高人”,都是这么干的。先自己弄出动静来,再出面捉妖驱邪,受害者还得对他们千恩万谢,简直就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他们傅家跟着卢氏,拜的都是正神许天师,有颇多束缚,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干的。
如若不然,傅家早就成清风镇有名的富户了。
卢氏正色道:“这马道婆仗着法术害人,聚敛钱财填自己的私欲,就算没有郝家这档子事,也早晚恶贯满盈。你们可要引以为戒,不要学她走了邪道。”
两对母女都郑重应是,玉微更是撇了撇嘴说:“就我这半吊子,以后干脆也不干这行,省得害人害己。”
“你还知道呀!”小周氏气结。若不是怀里还抱着玉衡,高低得给她来两下。
玉微扮了个鬼脸,忙往伯娘怀里藏,撒娇道:“大娘,你看我娘的眼神,她是要吃了我呢!”
大周氏忙搂住哄道:“二丫头别怕,大娘疼你。”
小周是被女儿气笑了,当即便冷笑道:“改明儿就去请个有名的绣娘来,你学法术不成,总得有个一技傍身吧?”
玉微立刻点了点头,说:“这个我愿意学,可比学法术容易多了。”
见她还愿意学,小周慢慢缓和了脸色。
虽然他们家日子好起来了,但婆媳三人的观念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他们仍然觉得,女孩子要有个能赚钱的技能,将来无论嫁到哪家都有底气。
夫妻二人在傅家用了一顿午膳,眼见天又要落雪了,卢氏便催促着他们快回去,莫要在路上淋了雪。
回家之后,景阳立刻就把自己从前用过的字帖找了出来,又吩咐王喜到库房里拿了四台端砚并许多好纸、好笔、好墨,吩咐他第二天就送到傅家去。
至于要请的先生,他觉得自己得先考察一番,找两个有耐心又对症的,好好培养傅家四兄弟。
至于最小的玉衡,他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在这个婴儿夭折率极高的时代,能不能养大还是两说,景阳自然不会惦记那么多。
见他对自己娘家如此上心,瑶光心中感念,当晚便好好酬谢了他一番。
妻子的热情让景阳非常受用,若不是婚假已经结束了,第二天他就要去刑部衙门报道,只怕两人能折腾到后半夜。
第46章 刑部入职大夏立国之后,太-祖皇……
大夏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就给朝会定下规矩。
大朝会每月两次,分别定在朔望两日,地点是乾清宫的广场上,朝中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
小朝会则是逢五逢十,景阳与瑶光冬月十八成婚,十九、二十、二十一都在婚假之内,恰好避过了一个小朝会。
等他销假那日,是冬月二十二,不必上早朝。
但是,他头一天去刑部报道,于情于理都得早一些。虽然他没想做个贤王,但也没想传出跋扈的名声。
毕竟他是与太子关系最近亲的皇子,若是他的德行有瑕,也会牵连到太子的名声。
真到那个时候,哪怕天子不会因此恼怒责罚,他自己也会自责的。
于是,天际才泛起鱼肚白,早就得了吩咐的王喜就推开外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守在内室门口的红绒身边,轻轻把人推醒。
“红绒姑娘,红绒姑娘?”
红绒是宫里带出来的陪嫁,受过专业训练,警惕性极强。王喜才轻轻喊了两声,她就猛然睁开了眼睛。分明是刚睡醒的人,眼中竟然半点迷茫之色都没有。
“王公公,可是王爷该起身了?”她也低声问。
王喜点了点头,往里面示意了一眼,露出个为难之色。
虽说他已经没了根,但到底还算半个男人,在男女主子一起睡觉的时候,是不被允许进内室的。
红绒会意,从靠坐的垫子上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就掀开帘子,脚步轻巧地走了进去。
两个主子都睡得正熟,隔着朱红色的纱帐,依稀能看见两道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人影交叠,犹如琴瑟和鸣的鸳鸯鸟。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忍心打扰。
可理智很快占据了上风,她走过去掀开床帐的一角,轻轻喊道:“王爷,王爷,该起了。”
索性景阳昨日就知道今天要早些去刑部,哪怕睡着了都绷着一根弦,被她一喊就醒了。
景阳睁开眼睛,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中的妻子。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并没有被动静吵醒,才轻轻松了口气。
“嘘——”景阳示意她别再出声,小心翼翼把瑶光从怀里挪了出来,自己趿了鞋,踮着脚走到屏风外。
红绒这才拿了昨夜便熏好搭在屏风上的常服,无声地服侍他穿戴整齐。等两人都出了离间的门,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景阳吩咐道:“王妃年轻贪睡,不许吵醒她。”
想了想,又补充道:“让后厨警醒着些,等王妃醒了,就把她爱吃的都端上来。”
红绒只管低头应是,王喜上前接过服侍景阳的重任,引着他到早就烧上炭盆的隔间用膳去了。
上朝的时候自然要少喝水,但今日不必上朝,甚至大概率也不必君前奏对,早膳就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了。
景阳吃了个七分饱,漱口过后戴上冠,便裹着斗篷出门了。
昨夜的雪很大 ,房檐上挂着成排的琉璃柱。正院和书房自然优先清理了,其余各处尚在清理中。
因王喜和燕姑姑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因而对王府下人们的管理,也都延续了宫里那一套。
所以,景阳从正院一路走到大门口,所过之处的所有仆人,都老老实实背着主子面向墙壁站着,等他过去之后才继续自己的差事。
至于请安的声音,那是一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