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这人分辨了一下,也确认了德亨才是那个领头的,用俄罗斯语回道:“我是瑞典商人,叫安德森,不是俄罗斯人。”
德亨:“商人?你既然是瑞典商人,为何会为俄罗斯人作战。”
安德森:“我们是受了俄罗斯人的委托…能不能先救人?水里还有很多我的朋友。”
德亨笑了,用拉丁语吩咐陶牛牛道:“将他扔下去。”
陶牛牛狞笑一声,上前拎起他就往船舷边上拖。
安德森剧烈挣扎,可惜,他本就在冷水里泡的浑身无力,此时挣扎并不比小鸡崽子力气大多少,只能被陶牛牛拖着走。
安德森大喊道:“不,不,放了我,我有很多金币,有很多货物,香料、象牙、丝绸、黄金、瓷器……你们都拿去,只要放了我。”
德亨上前,问他:“不救你的朋友了?”
安德森半边身子都悬挂在了船舷外头,战战兢兢道:“他…他们、也、不算是我的朋友。”
德亨嗤笑一声,对陶牛牛道:“放他下来吧,捆绑好,不要给食水。”
既然是商人,不是俄罗斯水军,这些人就可以捞一捞了。
最后,一共捞上来六个活人,其中一个中途受伤不治,德亨下令,直接扔海里喂鱼。
其冷酷无情的手段,让被捞上来的人噤若寒蝉。
虽然这是海上行船常态,他们也曾亲手海葬过自己的同伴,也曾杀死过所过之处的弱者,将其扔海里喂鱼,但杀和被杀,有仪式的海葬,和被抛尸,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眼前的人,可不是手无寸铁的原始土著,任由他们哄骗拐卖虐杀,眼前的人,能掌握他们的生死。
德亨回来,傅尔丹这边作战也已经结束了。
傅尔丹清点完伤亡,面色很不好看,道:“如果没有援军,我们撑不了多长时间。”
德亨面色也很不好看,他们这边重伤亡超过了百人,轻伤者不计其数,而哥萨克骑兵那边,却只留下了寥寥十余人的尸首。
伤亡对比有些悬殊了。
傅尔丹道:“当务之急,是先将散在各处的驻兵叫来,增加战力,要么,立即回程。我有预感,哥萨克骑兵一定不会放弃的。”
德亨先道:“不能回程。去召集驻兵吧。”
知道劝不过,傅尔丹不再多言,去安排去了。
德亨先做战后抚慰工作,对孙茂道:“传令下去,凡今日参战的兄弟们,每人可得银二十两,斩首一人,多得银五十两,若有受伤的,尽管去医部领药治疗,有牺牲的,每人给其家人补贴银百两,今日丢海里的货物损失,列出清单来,我以双倍价钱购买。以后作战也照此规矩。”
孙茂惊喜非常:“这……孙某多谢公子慷慨。”
今日这场水战,他们也算是自保,着实没有想到,还能从德亨这里拿到补偿。
德亨将其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如今正是战时,抵御外敌,还需你我勠力同心,同进退才行,你们为我效死,我作为主君,自该让你们生有所养,死有所抚,无需感谢。”
八旗水师官兵这边自有抚恤政策,无需德亨特地说明,但德亨给汉人这边开出的斩首条件,让他们颇有微词。
德亨是不会惯着他们的,留下人手收拾营地和继续防御工事,德亨开始带着他们操练。
海上作战明明不需要耽搁这么长时间,也不应该有这么多伤亡的,都是这帮子所谓的水师扯了后腿。
安生了几天,在一日清晨,哥萨克骑兵又一次偷袭营地,与此同时,又有敌船趁着早上涨潮水位升高靠岸袭击船只。
好在这些天,工匠们加工加点制造火药,造了许多烟花爆竹和土法手榴弹出来,虽然不能代替子弹和炮弹,但扰乱敌人的进攻足够了。
子弹和炮弹不是那么好做的,除了火药,还需要钢铁,而短时间内,德亨不可能建高炉炼铁,锻造,然后再造炮弹。
否则,火候不够造出来的炮弹,不是哑炮,就是容易炸膛,敌人没有伤到,自己先全军覆没了。
既然时间上来不及,所以,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制造烟花爆竹,窜出去燃烧的时候能放出毒烟燃烧起来呛人的植物就地取材,德亨随身带有医生,他们能识别毒草。
比如熔炼了铁锅,用模具造弹壳,用木头做手柄,然后装上火药,点燃扔出去,炸的越厉害越好,反正伤害的是敌人。
土法手榴弹把哥萨克骑兵气的吱哇乱叫,有毒的浓烟则是让偷袭的敌船吃了大亏。
但是,相比于之前的人少船少,这一次,他们明显的是有备而来,而且是集结了附近驻地的力量集中而来。
哥萨克骑兵从一百增加了一倍,变成两百,装载火炮的大船从两艘,变成五艘。
而且,趁着潮汐而来的小船,登陆上岸,与留守营地的人冷兵器交锋,战到了一起。
以及,发现清人这边顾不上他们,之前被德亨一路俘虏带来的奴隶们,足有好几百人,趁机逃窜起来,让整个大营更加乱成了一锅粥。
延信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德亨差不多用了两个月从船厂来到庙屯,是因为他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一些人多的,可以做买卖的地方,还要停上一两天,让远处得到消息赶来的游人们能买到他船上带来的盐、布等货品,行程自然慢。
延信不一样。
他仅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就从船厂赶到了庙屯,中途哪怕马匹、骑兵等出现水土不服或者晕船的症状,他也只是下令放在岸边,自行修养,然后继续行船,不等他们。
他受康熙帝之命,暂冲船厂将军,按说他只要依命上任就行了,但康熙帝还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务必要保德亨平安回京。
既然要保,那在船厂里坐着等德亨自己回来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他得派人去找德亨,将人给带回来才行。
这个时候,延信还没打算亲自去的,但他刚上任没两天,他就接到了德亨从扎伊派人传来的消息:黑龙江下游被人占了,他要去把敌人赶跑,将被占去的地盘给抢回来。
延信当时头皮就麻了,他跟傅尔丹的想法一样,这孩子,胆子太大了。
他自己是痛快了,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跟着他吃挂落。
同时又埋怨傅尔丹,你随身伺候的,在知道孩子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该将人绑回来。
你是怎么任由他胡作非为的!
没其他说的,延信是再也坐不住了,他当即点兵,带上粮草马匹武器,水陆并进,日夜兼程,寻着德亨留下的踪迹,向黑龙江下游而去。
延信给康熙帝的奏折都是上船之后写的,可见他有多么急切。
也幸亏他的急切,如果他在路上哪怕延误一个时辰,延信都要后悔死。
延信不仅带来了水师,他还带来了骑兵。
这就是延信稳重之处了。
他深知,自己的长处在陆地骑兵,不是在水战,船的作用更像是运输载体,载着马匹和兵员、粮草行军,等到了地点,真刀真枪的杀起来,还是要上岸,靠骑兵作战。
延信亲自打前锋,带着骑兵追出去十里地,将所有来犯的哥萨克骑兵斩杀殆尽,只带了一个活口回来问话。
水上这边,敌船看到突然来了这么多大船,也不再恋战,调转船头一跑了之。
这一回,德亨没有追上去,他也无力追了。
看着满目疮痍,几乎毁了大半的营地,德亨郁闷不已。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不仅早晚温差大起来,每天太阳升起的时间也推迟了,德亨这些人没有经验,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也都惶恐加疲惫,所以,让敌船钻了空子,趁着潮汐,载着火炮的大船开到了岸边,然后向岸上营地开炮。
虽然炮弹没有真的射进营地,但是激起的飞沙走石和造成的震动,以及奴隶们逃窜时烧抢造成的破坏,都给营地带来莫大的损失。
延信看着灰头土脸的德亨,揽着他的肩膀,朝自己怀里带了带,心疼道:“吓着了吧?”
德亨:……
德亨瘪了瘪嘴,就不说“没吓到”这样让人扫兴的话了。
延信看到了傅尔丹,冷笑一声:“哟,国公爷,劳苦功高啊。”
傅尔丹,爵位三等公,被延信叫国公爷,讽刺味儿浓厚的都要冲天了。
傅尔丹苦笑道:“贝勒爷,您就别挖苦奴才了,奴才自己日日吃黄连,心里的苦楚又要何人诉说呢?”
德亨:……
我也没让你日日吃黄连吧?
延信不信邪,道:“我可是亲眼看着德亨长大的,他有多么乖,我能不知道?结果被你带了两天,就变样儿了……”
这话说的,德亨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忙道:“先别说这些了,先安营扎寨吧,我也要去清点一下损失,好做抚恤。”
延信瞪了眼傅尔丹,对德亨道:“这些自有人去做,你擎等着就行了。”
德亨:“那怎么行,我是主帅,这些事儿我现在不学着做,要什么时候学?还有一些俘虏,他们说着异国话,拷问的话还得我亲自来,您长途跋涉累着了吧,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自己着急忙慌的朝着还未消散的战火浓烟而去。
延信看着一下子就蹿走的小子,眼睛瞪圆了几分,回头看傅尔丹,傅尔丹也学着他冷笑道:“这就是您嘴里的乖孩子,您能拿他怎么办?”
延信张了张口,硬气道:“孩子长大了,能带兵作战了,好事儿!”
把个傅尔丹噎的仰天哈哈笑了两声,道:“听说显亲王小时候就是个霸王性子,看来,都是您这位叔叔教的好哇!”
延信:“……过奖,过奖。”
有很多瓜尔佳氏族人随着延信而来,傅尔丹没时间跟延信闲磕牙,自去见自己的族人。
延信见阿尔松阿拿着本子羽毛笔在营地里走来走去的做记录,就过去道:“小子,你老子在京里都要被为难死了,你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呢?”
阿尔松阿将一个数字记好,抬头,微笑,礼貌打招呼:“贝勒爷吉祥。”说着就要给他行千儿礼,被延信一把捞住,道:“客气就不必了。记功劳簿呢?”
阿尔松阿:“记战损,以及计算敌船射程距离。”
延信好奇问道:“怎么计算?”
阿尔松阿:“已知敌船是在距离海岸二十到三十米处开炮……”
延信耐着性子阿尔松阿给他讲解炮弹射程数学计算方法,等他讲完了,大力赞扬道:“好家伙,学问真扎实,你老子要是知道了,一定以你为豪。”
这一见面,延信就提了两个阿灵阿了,阿尔松阿面上带出一些忐忑之色,问道:“您说我阿玛在京里收到了为难,是怎么回事?”
延信:“你不知道?”
阿尔松阿:“我从热河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延信狐疑的看着他,见他一副纯良神色,真像不知情的样子,就揉了揉下巴,喃喃道:“衍潢猜错了?”不是德亨和阿尔松阿合谋,给阿灵阿下的套儿?
那封信真是阿尔松阿自己写的,然后巧合的出现在了十八阿哥那里,然后又巧中又巧的,被十八阿哥捅出来给皇上?
若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
阿尔松阿:“贝勒爷?”
延信道:“你还记得你给你阿玛写了一封家书吧?”
阿尔松阿:“我写了好几回家书给父亲,贝勒爷是指哪一封?”
延信:“……就是你劝你阿玛迷途知返,莫要做八爷党那个。”
阿尔松阿:“啊,您说那一封啊,我是实在看不过蒙俄洛所为,出于义愤,才给父亲写了那封信的。这信怎么了吗?”
延信:“这信,被皇上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