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洗竹
“报!长公主回来了!”
刘邦正同萧何、陈平等人议事,忽然就听到刘元回来的消息。
“可是齐国出了何事?这丫头怎么招呼也不打,就回来了!”刘邦的表情变了又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不会是齐国的战事败了,她来求援吧!
但乃公当真是无兵可以支援了!
项羽如今就是一条疯狗,他打仗也是当真骇人。刘邦扶额,他是真吃不消了。
陈平敛了敛神色,他没说话。方才他们正讲到如何对付楚营,他献了个离间计。
毕竟那范增也不知是怎么劝得项羽,竟让他识破了刘元与韩信定亲的幌子。这可与他们印象中的霸王截然不同了!
若霸王当真改了脾性,那就危险了。他们如今更倾向是范增摸准了项羽的脉,这才哄着劝着,让他行事有了章法。
想用对待范增与旁人的不同态度,来引得项羽怀疑范增,从而让二人离心。
张良沉吟片刻,估摸着是一个好事,安抚道:“想来是齐国有好消息,也未可知?大王莫急,等元过来,便什么都明白了。”
也对,刘邦松了松皱起来的眉头,整了整领子,亲自出门去迎:“陈平,乃公先去看看,至于你方才的妙计,乃公准了。”
不就是花个几千金吗?这些钱若能整治范增,值!
刘邦都起身了,余下的诸位也都跟着去迎。毕竟此时刘元回来,确实也属于蹊跷。
还隔着老远,刘邦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那许久不见的女儿。
好歹是一流的演技派,他调动情绪,眼中马上就涌出了泪水。
只是……她身旁的老头怎么如此……如此秃?
郦食其,你受苦了啊!去了趟齐国,你的头发都掉光了!
曾经仙风道骨、有高人之姿的那个狂士呢?
脸也黑了!当真是受苦了!这才几天,怎么就憔悴成这样,眼瞧着精气神都没了。
“乃公要好好封赏他,郦食其不容易呐。”刘邦感叹道,“最少也得给他个侯爵。”
在场的大臣也都跟着附和,卢绾更是第一次这般平和。
卢绾不再羡慕出去打仗了——他和刘邦是发小,也没什么本事,但若是不立功,如何能封侯拜相?
大哥对他再好,他自己也得立得住才是。
曾经,他羡慕灌婴,也羡慕夏侯婴,后来,他也羡慕郦食其。
凡是有点本事,卢绾都要羡慕。
因为他真的啥本事也有——不会打仗,不够聪明,更没有口才。
除了和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给刘邦背了无数锅之外,他当真一无是处。
但现在,他看见不远处那又黑又沧桑的一张脸,浑然不是那个白白胖胖的老神仙了。
卢绾突然就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平平安安,不然有命挣,他也没有命享啊。
至于说什么子孙后代,他自己不也是泥腿子出身?凭什么他老子没挣下的,要他去拼命。
众人唏嘘之时,张良皱了皱眉:“你们看清楚了吗?那好像不是郦食其……”
“不是郦食其?”
不是郦食其,还能是谁?
这样年龄的老头儿可是不好寻摸!
“是范增!”陈平在楚营待过,与范增更是不对付,他故意大声惊呼,好让范增听见,“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是长公主将范增老贼擒来了!”
没想到,这黑老头儿,竟然就是他恨得牙根痒痒的范增。
他与范增素来不睦——范增虽然有才华,但容不得陈平这样与他定位相同的谋士在身边。何况陈平年轻帅气,又惯来捧着项羽讲话。
范增屡次排挤陈平,污蔑他与嫂子私通,使得霸王彻底不待见陈平。
“范增?!”樊哙哈哈大笑,拍了拍夏侯婴肩膀,指着范增乐得直不起腰,“这就是陈平说得价值千金的范增?陈平到底咋想的,我看他连百金都不值?”
陈平面无表情,还冲着樊哙笑笑,但夏侯婴一向敏锐,他连忙捂住了樊哙的嘴:“杀猪的,你说啥呢!这老头是黑了点、丑了点,但是他聪明啊!人家可是霸王的亚父,是第一谋士!”
樊哙不做声了,他当年在鸿门宴见到的范增绝对不是这样。时光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而这些声音,都争先恐后的钻进了范增的耳朵。起初,反正以为汉军之人会愤恨,或者恐惧。
可他们竟然可怜自己!
甚至,拿他同郦食其那家伙相比!有可比之处吗?他范增是谋士,而郦食其只是个说客。
孰是孰非,孰强孰弱?
刘元自然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她正美滋滋看戏呢。
接到吕雉给她的消息后,她就决定放弃与龙且去打仗。那什么蒋二算个啥?范增在手,这是多大的士气!
韩信已经同自己表明心意,她哪里还需要待在军队里受罪?连沐浴都是奢侈,连四个菜都吃不上,她真过够了那日子。
既然荥阳危机,那她更当是好好陪伴吕雉——韩信闭着眼都能赢,她也不必再去分他的功劳了。
“我的儿!你出息了!”刘邦语气夸张,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给刘元夸赞,“你可是帮了乃公大忙!”
如今项羽刚刚才毁了萧何建立的粮道,汉军士气非常低落,而楚军士气高涨。此时有了范增,眼前的危机可就缓和了大半。
有了范增的汉军,那可是久旱逢甘霖。
刘邦看刘元的眼神亲切无比:这是他的女儿吗?这分明是上天赐给他汉王的祥瑞!
“元啊,阿翁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刘邦飞快小跑上前,摸了摸刘元的胳膊,好生端详了一番,“我的儿,你可立下来大功劳了!”
众人纷纷附和,尤其是樊哙叫得最欢:“元啊,这范增好抓吗?”
刘元笑笑,她很乐意同樊哙聊天,因为不怎么费脑子:“姨夫,好抓,不废吹灰之力!你去抓,一个能抓他五个!”
樊哙笑得牙不见底,刘元回来了,他心里就高兴。这些小辈里,他就与刘元最亲,哪怕是他的庶长子也比不过刘元去。
“姨夫给你留了好些鹿肉干,都是你姨母晒得!”
从前打怵的吃到头疼的鹿肉干,如今也成了刘元的心头好。她笑着谢过:“那就多谢姨夫姨母!”
闻言,匆匆赶来的吕雉眼圈红了。吕媭跟在她身后,知道刘元这是在外面受罪了,哽咽着说:“姨母还做了好多,都给你吃。”
而一旁的戚夫人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那刘元怎么又回来了?
她恨不得刘元死在外面!
每次刘元一回来,刘邦就不怎么宠爱自己了!
上次刘元走后,戚夫人哄了刘邦好几日,伏低做小,才换来了好脸色。如今刘元回来了,戚夫人牙根痒痒,却还是跑出来见迎接她。
她哪里是迎接这丫头,她是来看刘元的笑话的!
可她看见了什么——一堆人围着刘元众星捧月,大王更是对她宠爱非常,将人举到天上去了!
不就是绑回来一个糟老头儿,值得这般小题大做吗?她可是生下了如意,也没见得几个人对她有这般恭敬。
戚夫人跺了跺脚,迎了上去:“元,齐国那边可是出了问题,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早回来?我们这可没有余粮了,那西楚霸王骇人得很,粮道都毁了,实在是帮不上你。”
“戚姬,你下去。”刘邦推搡着戚夫人往回走,这戚姬美则美矣,却毫无脑子。她每次见到刘元都要这般,偏偏伎俩又过于直白,思之令人发笑。
若是平常,刘邦也就看个乐子,可如今这个场合,他岂能仿若戚姬在这里胡搅蛮缠?刘邦沉声:“那个,你叫啥来着,哦,雪!你家戚夫人没睡醒,你给她带下去。”
雨并不纠正,愉快接受了新名字,点了点头,拽着戚姬就往回走。
戚姬则是大喊:“她不叫雪!”
不是……刘元都有些同情她了,难怪吕雉现在都不愿意搭理戚姬。这是讨论叫什么的时候吗?
“无妨,”刘元似笑非笑,“戚夫人率真,我不介意的。只是有一件事,可能让您失望了。齐国已经投降,还把虎符给了我。齐王田广、齐国的丞相田横,都跟在我后头不远。他们的家伙什多一些,还在路上。”
什么?!
齐国投降了?那韩信怎么还不回来?
刘邦听见这话,心里一惊:“那大将军怎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他和龙且打仗去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刘元安抚道,“怎么,我自己回来,你倒是失望了。阿翁看来不是真的想我,只怕想的是我带回来的范增吧!”
“……”范增很想骂娘,他甚至想装晕,但刘元盯得死死的,路上范增就装过,被刘元一棒子敲醒了。
她美其名曰:“给范公提提神。”
可恶至极啊,她定然记恨自己监视了她,记恨自己险些害了她的性命。
范增想的很对,刘元不止记恨他这些,还记恨他在齐国搞事情,坏了荥阳的好事,也坏了她的好事。
“那个,范增啊,你就当是自己家一般。”刘邦笑得牙不见底,“陈平和你也是老熟人了,让他带你转转……”
陈平?!
他还不如刘元呢!
刘元虽然与他有仇,但不过是捉弄他。那陈平可是真狠毒,一肚子坏水啊!
范增颤颤巍巍地看向陈平——
陈平依旧是那般貌美,简直不像个男子。他正在用“温柔似水”的眼神看向范增,露出了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范公从前待我不薄,也到了我回报的时候了。”
第57章
此时,正是腊月里,荥阳有许多妇孺与刑徒正在劳作,他们都在制陶器与武器。此时宿麦还未返青,只有低矮的苗,属于农闲之时,但他们也没闲着。
还有一群小鸭,正晃晃悠悠地在路上走。
范增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还有那几样新式农具,若是他能回到楚营,定要将这些东西做出来。这汉营也真是,这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一只大鹅盯上了范增,这只鹅名叫大白,它时常与阿黄打架。三鹅可当一犬,鹅的攻击力可不是随便说说。
阿黄甚至打不过这个恶霸,它知道这是主人的财产,好几次嘴筒子都咬住了大鹅的脖子,却又老老实实地松开了。
这导致大白十分膨胀,越发起劲地欺负阿黄,每次它都会将阿黄啄掉好几块毛。刘邦每次见到都会津津有味地看阿黄挨打,甚至嘲笑道:“你真是个软脾气的狗,当年村里的大花小黑,可是连我都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