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岐茶
“Griffin,我们需要你追加保证金。”
“抱歉,我们刚刚更新了风控策略,你们现在的风险权重上调了300个基点。”
“我们的董事会要求立刻重新评估你们全部头寸,请尽快提供资产明细与估值报告。”
......
华尔街正在做它最擅长的一件事,在崩塌降临的一刻,蚕食濒死的巨兽。
8月26日,格里芬在长岛一家高尔夫俱乐部见到了宽客基金的掌门人乔治霍尔。这是华尔街唯一影响力能跟沃伦诺特相提并论的金融大鳄,也是间接导致永恒对冲基金崩盘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此刻的格里芬根本不敢对乔治霍尔施以颜色,他谦卑地向对方提出了借钱的请求。
“我的资金也并不宽裕。”乔治霍尔盯着格里芬,缓缓地说,“宽客基金在香港方面的头寸压力非常大,每天,我都要付出去数千万的保证金以应付对恒生指数和港币的做空。不过考虑到维克托在抛售俄债时带给你的恶劣影响,Griffin,我可以借给你钱,我的要求和银石一样,你在九月之前,再筹集到5亿美金,我可以支付你5亿美金。”
“我已经跑遍了华尔街了,拜托,Jorge。”格里芬绝望地看着对方,他在短短一周的时间里瘦了很多,脸颊凹陷,颧骨凸起,一时之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摩根和Gordon&Stein都拒绝了我,林奇甚至要求我赶紧支付巨额保证金,索罗资本想查公司的账单,巴克维尔干脆将我拒之门外,我没得选了,现在只有你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或者你投资我,他们也许会改变想法。”
“我说过了,我现在也很艰难。”乔治霍尔微微低头,他是个矮个子老头,但倾身向前的时候,带来的威慑力却极强。
“你为什么不把海莉叫回来呢,Griffin?”他低声问道,“你们的基金目前在疯狂亏损,我看了你给我的财务报表,唯一没有亏损的是海莉管理的两支子基金,因为她几乎没有涉足那些高风险债券套利交易,而且她还提前返还了分红,多么聪明的女孩啊,你有一个这样完美的交易员,你却并没有发挥出她的作用。”
“我试着叫过她。”格里芬恼怒道,“她拒绝了我。”
乔治霍尔摇了摇头:“你应该把她叫回来,毕竟她的客户的本金还在这里,不是吗?她有义务拯救摇摇欲坠的基金,而不是一走了之。我想你对她的态度显然不够好,Griffin,或者说,你还在把她当成你的员工指挥。”
“或许你没有关注过你的下属,据我所知,她每周都混迹在各大俱乐部里,交朋结友。”乔治霍尔指了指脚底下的高尔夫草坪,“不过她这一点也跟你不一样,她可不是沉迷于奢华享乐,她真是我听说过的最圆滑,最会拉拢关系的女孩,她一直暗地里在帮助摩根、高顿、巴克维尔、林奇、联合信诚、美联储、财政部、交易所......数不清的华尔街财团、私募、对冲基金、大型企业甚至是监管的高层们赚钱,你虽然在华尔街有着那样多的人脉,但是多少人真的从你身上获利呢,Griffin?”
格里芬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完全控制不了她。”格里芬说,“她的自主意识太强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样的员工能帮一帮你了不是吗?”乔治霍尔偏头看着他微笑,“你不能指望那些蠢货能救你。”
【作者有话说】
债务违约最大的问题是失信,个人失信会被限制消费,上失信名单,国家失信也是如此。只不过作为超级大国,甚至是拥有nuclearpower的大国,它的失信意味着它随时有掀桌子的能力和掀桌子的脾气,这个是资本很害怕的一点,因为拿它没什么办法,逼急了说不定大家一起毁灭,既然这样干脆就不玩,玩不起还躲不起吗。抛开R国内一系列事件来说,债务违约带来的最大的影响是,资本开始非常审慎地思考在发展中国家投资的风险,长期来看影响了整个拉美、东南亚甚至非洲地区的发展,也为我们的接下来的经济腾飞带来了一定的机遇。也是从1998年之后,金融监管开始改革,宏观对冲基金时代逐渐结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第77章 头号玩家
海莉并没有欺骗格里芬。
海莉确实在尼泊尔,只不过她并不打算攀登珠穆朗玛峰。她对极限运动从来没有兴趣,不需要,也不屑于靠这些佐证自己的人生。她惜命,在一个把脑子看得比心脏还重要的行业里,她的人生价值就是在活着的前提下赚钱。
这三个月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海莉环游了世界一大圈,像一颗卫星失去引力后漫游宇宙。她穿越了亚马逊雨林的浓雾和虫鸣,去了非洲大草原去看乞力马扎罗的雪和晨起的第一抹阳光,随后从达累斯萨拉姆登船,沿着印度洋逆时针回到亚洲。
她在刚停战的柬埔寨和泰国的边境走了一圈,恰好是雨季,水稻生长在田地里,湄公河汹涌冲刷着平原,尽管经济危机带给经济体的创伤是惨痛的,但这一点似乎并没有体现在本就贫瘠的乡村,在这里,海莉发现世界以缓慢得近乎停滞的节奏流动。
最终,她抵达尼泊尔加德满都。
尼泊尔是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不过仍然有很多游客被珠峰吸引前往这里。海莉却不一样,她请了两个翻译,专程过来拜访一位名叫图杰扎帕仁波切的僧人。
据说扎帕仁波切是活佛,海莉想看看活佛是什么样子。
结果让她有些失望,活佛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僧人,长相平常,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他的僧袍已经褪色,边缘磨得起了毛,海莉甚至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思考自己要不要给当地建立个文化宗教援助基金什么的。
“海莉小姐说,她不远千里赶过来,就是想问您一个问题。”翻译对坐在台阶上的扎帕仁波切说,“海莉小姐想问——”
“为什么人类的所有努力最终都会指向毁灭?”海莉认认真真地问道。
雾从山谷褪去,阳光透过薄云,斜斜擦过帕斯帕提那神庙金色的屋脊,落在庙宇的石阶上、廊柱上,也落在低头持咒的僧人身上。他们赤足,嘴唇微动,红袍像火焰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大鸟从大殿飞起,掠过高高的祈福幡,那些悬在空中的经幡被风吹动,一句句经文就这样被风诵读了出去。
这个问题海莉想了很久,但她想不明白原因。
套利业务是教科书式权威的赚钱方法,但是永恒对冲基金搞砸了一切,宽客基金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宏观对冲基金,而现在局面一团糟,海莉一直认为在这个过程中有无数次可以改变结局的机会,但似乎就是没有人愿意走出改变那一步,又或者无论如何更改,结局都一定是坏的,一切物质到达终点后都会迎来毁灭,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这让她极其难得地生出了对自我的怀疑,是否如果是她在格里芬那个位置上,她也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海莉不是一个会被内心困住的人,她感到疑惑,就必须寻求答案,在问了很多所谓的金融专家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后,海莉在湄南河边听一位僧人说,尼泊尔有一位活佛,可以解答世界上任何难题,她便毫不犹豫地来了。
扎帕仁波切低头注视着台阶下这位异国来客,她的脸半藏在阴影里,神情淡漠,却因光与尘世的对照而夺目,叫人无法移开目光,不禁叫他想到了云海中突兀露出的雪峰。
是一位非常年轻也非常耀眼的女孩呢,能在这个年纪里有这样的疑问,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事。
他思考了许久,才慢慢说道:“你看到的是毁灭,但宇宙并不这样命名它。星体爆炸,山崩地裂,在你看来是灾难,但在因果法则中,不过是运动的常态。这世间没有一物可以恒常,山在崩塌中成壤,河在枯竭后成谷,你以为是一切的终结,天地却只是完成了它的一个呼吸。不是万物的终点是死亡,是因为生死本就存在于万物之中。湿婆神每一次毁灭是为了清除尘世中的妄执,使重生得以发生,破坏与重建是同一个动作的两个方向。”
这段话被翻译磕磕绊绊说给了海莉听,海莉低头沉思片刻,认为自己大概是听懂了。
“那应该怎么办呢?”她抬头,好奇地问道,“如果按照您说的,灾难、危机、死亡.....都只是宇宙的一次呼吸,随时随地都可能降临,难道我们只能被迫地接受命运,然后什么都不做吗?”
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问题。
“我不知道您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我见过有人面对既定的命运奋起反抗,结果把一切变得更糟,如果他一开始就接受结局,本来不会有什么亚洲经济危机。但我也见过,什么都不做——”海莉一顿,“于是灾难从地区蔓延到世界,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瘟疫的盒子一样,真实完全糟透了的选择。行动,不行动,这中间的区别在哪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歪着头,紧蹙着眉,终于露出了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一些孩子气。扎帕仁波切轻轻摇头,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看向更远处的山脉与庙宇之间的云气翻涌。
“灾难不会消失。”他说,“因为它不是意外,而是自然的周期,如四季交替,如月盈月亏。你问如何避免,我说,不能避免。但你可以削弱它,延长它,推迟它的来临。最重要的是,学会控制。”
“控制。”她重复这个词。
“不是去控制那风暴本身,”仁波切微微一笑,“那是妄念,是傲慢。你要控制的,是你自己。”
“如果我们所处的世界本来就是失控的,也是如此?”
“是的。”扎帕仁波切点头,神情平静,“当你能控制自己,你就会开始看见因果的流动,看见什么时候该前行,什么时候该止步。把宇宙当成一个整体,一切联系都有迹可循。”
海莉没有再追问了,她学着当地人,做了一个虔诚地跪拜姿态。
扎帕仁波切向她施以一礼,随即又道:“我看到你的眼里没有迷茫,或许你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巴格马蒂河畔有一座焚烧尸体的高台,我们认为人死后在那里火化,灵魂又将在高台重生,生与死如此,别的事物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明白了。”海莉垂眸说。
她离开庙宇,保镖、翻译簇拥着她走在拥挤脏乱的街头。离帕斯帕提那神庙不远就是巴格马蒂河,扎帕仁波切说的火葬场就在那里,整个河堤上正站满了人,围绕着一具被白布包裹的尸体做最后的告别,据说当地只有最高种性能在这里焚烧,海莉感到好奇,便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不时有猕猴从身前跳过,海莉忽然意识到并没有人靠近她,她环顾四周,发现她金发碧眼的面孔和这样大的排场让当地人看她的目光都颇为敬畏。海莉注意到了这一点,忽而觉得很有趣。
“你是移民后裔?”她问自己雇佣而来一路陪伴自己的保镖,“你是哪里人?”
美国几乎每个人都可以算自己是移民后裔。
对方说:“我的父亲是波兰人。”
“你觉得他们怕我吗?”海莉扬起下巴问。
“当然。”
“你是波兰人。”海莉又说,“在美国,很多人都不喜欢波兰人。”
保镖沉默了片刻,海莉笑了笑,没有再追问。
同样是白人,西欧人和美国人却始终以俯视的姿态看待东欧人,他们讥讽其为贫穷、堕落、专制的遗民。“修水管的波兰人”在英格兰与美国一度成为文化刻板印象的代名词,而斯拉夫女人则被标签为冷艳、美貌,同时也是廉价的。
但离开白种人的世界,来到亚洲,一切又截然不同。旧有的等级在陌生土地上瓦解,人们将自身遭受的不公转嫁于更弱者身上。就海莉所知,东欧人在亚洲人面前拥有一种更为强烈的优越感,甚至比西欧人更深地执念于种族和文明的优劣评判,而这些批判,曾经出现在作为东欧移民的她自己身上。
这很不公平。
“走吧。”海莉说。
恰逢雪山上的云雾被缓缓拨开,层层遮蔽被风从脊背上卷走,露出那一线坚硬、冷冽、真实的雪线。
阳光穿透迷障,从天穹泻落,仿佛是命运伸出的一道指引,照在她站立的石阶上。
向上走。向上攀登。
去到更高处,在世界的顶端,在云与雪的分界线之上,能看清□□的走向。
“回去吧。”海莉转头对随行保镖说,“定最近一班到香港的机票,然后直接回纽约。”
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
**
8月28日,恒生指数期货的结算日,香港金融市场迎来了一场决定性的对决。
在此之前,金融监督管理局已经花费了一千多亿港元购买了恒生指数中33种成分股,既是监管者,又是股东,这引发了国际上巨大的舆论压力。
以维克托施瓦茨带领的宽客基金同样背水一战,由于做空不是那么的顺利,维克托每日需要交的保证金都高达数千万,这还是因为他背后的宽客基金实力强悍,一些中小型对冲基金已经*出现踩踏迹象,陆续退出市场。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士气充足一些,北京时间27号晚上,维克托接受了多家亚洲媒体的采访,在报纸上,他宣称:“我很遗憾地看到香港选错了一条路,金融监管局亲自下场购买股票,完全打破了我们对于自由港的认知,很快所有人就会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骗局,那些在香港建立起亚洲地区总部的外资到了认清楚形势的时候了。”
27号当天晚上,海莉从加德满都到达香港,并秘密同几位自己的香港大客户见面。
作为几乎和维克托施瓦茨齐名的交易员,海莉直截了当告诉他们,她认为维克托的行动不足以让港币崩盘。
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比她说出这种话更让人有信心了,尤其这之中还有那么两位银行家客户,都纷纷表示着海莉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海莉既然告诉他们不用慌,那么问题一定不大。
28号当天,市场上的交易额高达790亿港币,恒生指数收盘7829点。
国际炒家败局已定。
28号下午,海莉坐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作者有话说】
海莉:遇到问题不要慌,玄学可以来解答。
接下来就是拯救(打劫)基金,然后建立自己的私募基金
之所以要写尼泊尔这一段,是因为这段话之后贯穿于海莉的各种决策中,学会控制自己很重要。东欧人在欧美的确是容易被歧视的一批人,他们的标签通常是,聪明、冷峻、但贫穷、落后、没教养、女人都很漂亮,带某些颜色色彩。这里面东欧犹太裔的地位又很不一样,区别于其余的东欧人,德系或东欧犹太裔被认为控制着北美传媒和金融体系,在学术界、文化界、金融业拥有深厚的影响力,很多投行的高层、好莱坞的六大的高管基本都是东欧犹太裔。不过在美国还是那句话,混出头了这些都不重要。
第78章 头号玩家
8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随着宽客基金在亚洲的亏损日益增大,格里芬布朗也知道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乔治霍尔不会再向他施以援手。
这位一向高傲的暴君不得不低头向自己从前看不上的林奇证券总裁马克西米亨特寻求帮助,马克西米倒是没有过多得讥讽他,只是问格里芬:“现在基金亏损了多少了?”
“差不多一半。”格里芬保守地说。
马克西米吓了一大跳:“上帝啊。”他惊叹,“一切都完蛋了,格里芬,没有任何投资者愿意在这个时候给你钱,这太可怕了。”
29日,香港金融监督管理局在守住了恒生指数后果断退出了市场,当天港股骤跌,伴随着俄罗斯经济危机的传导效应,风暴终于到达美国,道琼斯工业指数开盘即暴跌五百个点,现在,连美国本土都有经济衰退的嫌疑了。
可以说四周没有任何一个好消息,永恒对冲基金每天不是在跌,就是在狂跌的过程中......危机一个接一个袭来,亚洲、欧洲、北美,四处都是狂风暴雨,市场完全处于静默状态,没有任何机构敢在这个时候接盘永恒对冲基金的债券,格里芬布朗已经损失了19亿美金,不得不将一部分财产转移到妻子名下,并和对方签署了离婚协议。
按照基金的模型计算,这种异常的波动从宇宙诞生到现在,其发生的可能性都只有那么一两次而已,所以格里芬此前从来没有将这种极端情况放在心上过,然而不幸的是,格里芬布朗就在基金创立的第三年里碰到了那其中的一次。
31号,星期一。
格里芬才刚推开办公室门,约翰兰利已经坐在他办公桌前。
“我不干了,格里芬。”他平静地说,“一刻都要玩完了。”
格里芬缓慢地关上门,手指在把手上停了一瞬,然后走向办公桌,坐到了兰利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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