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规则是什么?看谁投的点数大?”安娜将骰子扔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一点新鲜出炉。
卡卡瓦夏:“……”
除非他把骰子碾碎,否则不管怎么投都不可能输。
“看谁摇的点数小。”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骰子,投出一个一点。
安娜不会出千作弊,所以最差她也能投出个一点打个平手……隔着半个酒吧的某只汽水小狗炸了个瓶子,瓶盖毫无道理的横穿而来撞飞了尚在桌面滚动的骰子。
它不见了。
“愿赌服输,你问吧。”安娜对于自己的运气一向心里有底,也不是说只有提问才能交流,回答同样能达到目的。
卡卡瓦夏又摸出个骰子摆在桌上凑出一对,执拗的非得要它们挨在一起。
“姐姐,你近来有什么打算?我是指生活方面,人生计划啊……什么的。”他决定先迂回的试探一下是否存在对手,总是虚空索敌还是有点太过被动。
“计划?这学期尽量不挂科。”安娜的愿望和第一真理大学所有学生的一样,都是那么朴实无华。
不挂科啊……虽然花钱捐栋楼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但这个过时版本的答案显然太落伍了,起不到讨好的作用,甚至反而会让人嫌恶。卡卡瓦夏挪挪身体换了个坐姿,又投出一个一点。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让自己的骰子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点。
我就不信了,难不成每一个骰子都会丢失?
第270章
咕噜噜噜噜噜噜……
骰子在桌面上滚出一个二点,卡卡瓦夏差点跳起来鼓掌欢呼。虽然这种行为与他此刻的心情极不统一,但是安娜艰难投出的这个两点弥足珍贵!她终于投赢了一次!
看谁点数大她必投一点,看谁点数小她必投六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可遇不可求的特殊品种。试了许多次确认正常手段根本捞不动她后,卡卡瓦夏拿出的解决方法是让安娜先投。
“欸?该我问了?”输到差不多把近况描述了二百多章的安娜眨眨眼:“真难得。”
再输下去她就得开光脑把一年多以来自己上过的课给卡卡瓦夏讲一遍了,这么想想其实也挺不错的,只出一份钱学东西的却有两个人,赚了!
“……”卡卡瓦夏有些紧张,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紧张什么,按道理讲安娜这个人再好忽悠不过,但他就是紧张。
她明知道自己的运气遭到什么情况却还是愿意陪我玩骰子,不管怎么说我应该没有被她讨厌吧!
安娜指指桌子上的骰子:“砂金,你?”
她抬起手指看了卡卡瓦夏一眼:“能说吗?”
不能说她也不会勉强,没必要。
“艾文图林”,砂金石的发音,被她读出来听得人耳朵痒痒的,卡卡瓦夏局促的扭来扭去:“嗯……”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赏金猎人们被击退后埃特蒙德和卡卡瓦夏带着罗斯玛丽与双胞胎成功逃脱追捕,顺利抵达艾诺利阿星系。问题在于埃特蒙德与公司媾和的第一步便是展示“诚意”,他舍不得普拉塔和普拉娅,罗斯玛丽的分量又不够,于是被出卖的就是同样名列通缉榜的埃维金人。
为了夺回对家族的控制权,埃特蒙德艾诺利阿与公司战略投资部的高管翡翠做了笔生意,除去必要的代价外他还将通缉犯之一的卡卡瓦夏“交易”给了对方,以此换得喘息的机会。
严格来讲,这种程度的利用和出卖也算是某种“双赢”。他们成功保下普拉塔和普拉娅,作为生母的罗斯玛丽也得到赦免既往不咎。埃特蒙德重掌家族大权,卡卡瓦夏进了星际和平公司的战略投资部,成为现在的“砂金”。
“最初几个月特别混乱,埃特蒙德那家伙一天照三餐的面对族人派来的刺客,他很脆弱,骨头软,虚张声势的坚持了没几天就开始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晦气,不提那家伙了,”卡卡瓦夏把骰子们拨弄得来回翻滚,“我被带到翡翠面前时脑子很乱,他们都说你留在那场爆炸里了,就像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比如阿比盖尔……”
“像我这样一无是处又容易招惹是非还声名狼藉的埃维金人,没有比公司更好的容身之处。”他自嘲的笑笑:“那里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安娜安静的侧耳倾听,等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枚骰子随手扔出去:“你其实还是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吧,如果你和你的同事之间真的只谈利益不谈感情,托帕小姐就不会专门交代安保多多注意你。她知道你受伤了,需要关怀。”
卡卡瓦夏:“……”
不是,姐姐,你能不能别摆出一脸欣慰的表情,就好像我今天刚刚就读小学还和同桌成为了好朋友那样?
她又扔出个一点,卡卡瓦夏“一个不小心”投出六点:“我的点数大,这局又是我赢了哦~”
他都迂回了快一个下午了,算来算去也该是让地图见底的时候。
“呐,姐姐,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他欲盖弥彰的清清嗓子加了一句:“我就是好奇!”
“喜欢的人?”安娜在他提心吊胆的忐忑中看着就把天花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我也没有特别讨厌谁吧,特别讨厌的都死了。”
【巡猎】不报隔夜仇,一般都是当场解决。
金毛哽住,鼓鼓囊囊的等她破天荒投出五点后狠狠又投了个六点:“有喜事吗?”
“按照仙舟联盟的风俗,大概是快要包红包准备吃席啦!”提到这个,安娜立刻高兴起来,“我有个朋友,她成功追到了喜欢的持明,两个人已经去互相见家长了,德莱妮有说过希望我能去给她当伴娘。”
呼……终于问出有用的消息了,卡卡瓦夏迅速在小本本上记下“德莱妮”这个人,她的婚礼砂金总监必须出席!
本着有来有回的原则,等安娜再投出一点他也“顺利”的扔丢了骰子。总不好来回修改规则吧,不能这么作弊……
站在吧台后的舒翁小姐翻了个白眼,今天打烊后她怕是光掏砂金石骰子就能发一笔小财。
“伤口还疼吗?”安娜弯腰在桌子底下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骰子,深觉诧异——怎么每个被扔飞的骰子都会消失不见,这酒吧的地板上有机关么?
“不疼,已经痊愈了呢。”卡卡瓦夏抬起他漂亮的多彩眸子:“姐姐,我想证明自己并非毫无用处,但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这是我唯一的赌注,我唯一的筹码,我唯一的价值。”
“比起用身体和尊严博取资本,我宁可赌命。”
“……”
安娜放下手里的骰子,叹息之后一口饮尽手边那杯粉蓝色的调饮。她不再说话,撑着桌面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姐姐!”金发青年只来得及站起来,年轻姑娘的背影就已经消失了。
作为一个【存护】想追上【巡猎】的脚步……嗯,这个想法很创新,加油想。
——她能理解卡卡瓦夏的选择,换做她自己也会这么干。但是心头总有点闷闷的难受,这大概就是流萤所说的、面对命运时的无力与痛苦。
离开酒吧安娜漫无目的的在梦境酒店中来回穿梭闲逛,金灿灿的水晶吊灯被化作游鱼的喷泉所取代,一声声苍凉悠远的鲸鸣自不可知处遥遥传来。外置设备不停震动,看看署名她不太想接……不想和卡卡瓦夏说话。
并非讨厌他,只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有股愤懑在胸口来回激荡。
卡卡瓦夏,没有做错过什么。就像“安娜”,她也没有做错过什么。
为什么宇宙到处都充满不公,为什么总有人被逼到不得不在绝路上踩着钢丝取悦命运?
命运……那又是什么鬼东西?
可有哪个星神开辟了这条命途?我必然千回百转不屈不挠定要将其斩于刀下!
“咳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压力仿佛裹挟着雷光的箭簇直奔命门,就连阿斯德纳让人沉沦的梦境也被劈做两半。安娜用力抬起头,冥冥之中的鲸鸣声化作一句又一句步步紧逼的质问。
汝有何仇怨?
汝要向何物复仇?
汝的仇人如今身在何处?
“我?哈!不公平的世道!我要撕裂它!咀嚼它!咬碎它!哈哈!”安娜几乎透不过气,凝重的力量压在她身上,就像孩童要碾死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逼我弯腰低头五体投地的跪地求饶?
想都别想!
寒意化作刀剑宰割灵魂,勇敢的人却能将这样的疼痛转化成继续前进的力量。
她不光要高高抬起头颅,她还要挺直脊骨。
雷鸣与电光越压越低,天威难测,但人的意志也可以坚如磐石不可撼动。
被雷光击中时安娜整个人都有点懵——匹诺康尼的梦境居然真实到这种地步吗?连疼痛都能做到完全还原。
仅凭这点力道就想让她俯首帖耳做一只被驯服的狗摇尾乞怜?
笑话。
“世间从来没有这种道理!世间也不该有这样的道理!呸!”她凶悍的仰头朝着炸现的雷云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吐沫,“垂死挣扎的东西,我才不怕你!”
若非色厉内荏,又怎会只敢在梦境中耀武扬威?
隆隆雷鸣投射出扭曲残缺的可怖躯体,巨手五爪怒张直冲安娜眉间抓来。她想也不想挥出阎牙拼死反击,哪怕此刻身名俱灭也一定要给对手留下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金色刀刃划破夜幕,弯月似的光芒猛然间暴涨,像是乳虎终于生出锐利的爪牙。
雷声与电影戛然而止,鲸鸣重新呼应着天地的规律一起一伏。
陌生的声音冷然道:那汝便朝着不平举起手中之刀罢。
破碎的雷光在巨手消散时再度落下,她抬起手,伸直手臂,比着失控翻滚的金色光影——命运之上,亦有永不坠落的星光。
“呯!”仿佛孩童玩闹的拟声词,浅金色的光矢义无反顾狠狠咬在对手喉间。
那光影被咬的千疮百孔金血直流,化作漫天徐徐飘落的细沙。
“姐姐!”
安娜只觉自己像台被推倒的柜子那样摔在梦境酒店大厅冷硬的地板上。温柔慈和的力量裹附在身体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香水味。
卡卡瓦夏浅金色的头发和他背后炸开的闪电几乎一模一样,一圈一圈粉色套着紫色的眼睛湿乎乎的,倒映得全是熟悉的人影。
咱就是说,卡卡瓦夏,香水是一种气味上的装饰品,不是叫你买来洗澡用的。难道说你认为自己很臭吗?眼睛都被熏出泪花来了,下次再这样就离我远点!
第271章
“噗!咳咳咳咳咳咳……呼呼……咳咳咳咳咳……”
安娜猛然从贝壳状的入梦池中坐起来,池中盛装的是液态忆质,没道理让人窒息。剧烈的咳嗽更多是身体察觉到危险远离后的一种自我调节,并非被忆质“呛”到。
冷汗如瀑便是此刻的真实写照,无论力量发生何种变化,基于生物本能总会有正常的生理现象出现。
她低头看向梦境中抬起的那只手,指甲上透出健康的粉红色,意念变化时隐约可见箭簇顶端闪烁的金光。
浅淡,仿佛夜空中的星子。
“虚数?”应该是这种属性没错吧……
命途行者在命途之上往往额外还有一种属性,虚数只是其中之一。
她擦掉额角不断滴落的汗珠,身体各处的感知陆陆续续重新连接。浸泡在忆质中的凝涩感,微凉的室温,纺织品摩擦皮肤留下的触觉,入梦池柔软的池底,以及……
“姐姐!”
分享了入梦池的金发青年眼睛还没睁开先惊慌失措的像条虫一样弹起来,只要是手边接触到的东西他都会下意识先拽向自己身边,“姐姐?”
模糊的身影不像是发生意外的样子,但她站在流星坠落之处的情景实在骇人。那是什么并不要紧,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他可以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说。
卡卡瓦夏再次蜘蛛似的手脚并用黏在安娜身上。入梦池毕竟是个池子,活动范围有限,忆质像被人泼洗澡水那样洒出一地,近处的地毯和绒面沙发统统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