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末烬
盛紘笑着应了,心想但愿一年后您老人家还记得,别到时候我上赶着要添妆一样。
时光匆匆如流水,不舍昼夜。过了腊八就是年,盛府上下在两桩喜事的映衬下过了个格外祥和的除夕佳节。而如盛紘先前所想,其实墨兰本性不坏,只要安排好了她,不要让她觉得自己和姐妹们之间有太多落差,其实她也不是很热衷于搞事情。
就比如现在,她除了给未来嫂子赶制见面礼——一床喜庆华丽的苏绣蚕丝佳偶天成鸳鸯被,便是日日与如兰明兰在一起,或女红针织,或吟诗作画,仿佛从无嫌隙。起初如兰还有些排斥,但在明兰万金油的说和下,渐渐也散了从前的敌视,甚至还磨着王氏送了些贵重摆件当嫁妆。
墨兰姑娘也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开办了一个诗词培训班,立志要给两个妹妹培养更多陶冶情操的技能。从此,如兰和明兰在跟随海氏学习管家之余,又多了一个新的课程,故而后悔不迭。
直到进了二月,长枫婚事在即,墨兰才算放过了她们,转而投入兄长的终身大事。盛紘在盛府有限的空间中,从花园拨出了一小块地界儿,圈进长枫的小院,暂时还算足够,只要忍到姑娘们都出阁就好了。
在重复了一遍长柏娶亲时的步骤之后,阳春三月,长枫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把大娘子陈氏娶进了门。陈氏是个直爽的女子,很快与海氏一见如故,妯娌间极为和睦,盛紘和王氏便也放了心。
正在英国公府准备上门商议墨兰的婚事时,一日深夜京城丧钟大作,云板扣响,盛紘细细数着,四下,然后外头脚步惊乱纷杂。盛紘警觉地起了身,换上万一准备好的素服,稍后来福进来传话,道:“皇上驾崩了。”
☆、新帝登基
长柏的院子也很快得到消息,外头有隐隐的哭声传来。等盛紘收拾妥当,给王氏交代了几句,盛府的马车已挂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白幡停在门口,盛紘推门出去,看见长柏也穿了白袍走进来,沉着脸道:“父亲,可还有什么要预备下的?”
盛紘仰头看了看乌沉沉的天空,越发连一丝月色也看不见,他叹了口气,道:“先进宫吧。让你媳妇过去看看老太太,多少劝说两句,再看好姑娘们。”
长柏点头,“方才来时我已叫她过去了。三弟与弟媳也得了消息,正看着下人挂白布,弟媳也是妥当人,不会出错。”
盛紘道:“那就走吧。”
马车赶得飞快,到宫门口时,已有不少官员在门外排起了雪白色的长龙。长柏官位低,只需与翰林院的人跟在后头,盛紘却是正三品,吏部又是打头的,所以紧步向前走去。
如今吏部尚未定下尚书——先头的那位已死在了申辰之乱,吏部实习一直是盛紘与右侍郎相宜处置。他前头的是些勋贵,包括齐国公英国公等,再往前才是太子。虽事发突然,但一切准备早已就绪,所幸不曾裹乱。
次日,太子继位,大赦天下。
先帝丧仪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中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六品以上官宦人家一年不得宴饮作乐,一年不得婚嫁,百姓半年停缀,凡诰命等皆随朝按班守制;群臣也没闲着,除了定时去哭灵,还拟定了先皇溢号为“仁”。
随即新皇封典,册封李皇后为圣安皇太后,皇贵妃为圣德皇太后,其余一应后宫殡妃按品级封赏,同时册封太子妃沈氏为后,母仪天下,然后全国百姓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册封次日,哭灵结束后,盛紘留下与新帝待在奉先殿之中。看着哭灵结束的白色人流缓缓向宫门口而去,不时有抽噎声响起,仿佛强忍着悲痛。新帝忽然开口:“你说他们跪在这里,心里想着些什么呢?”
盛紘看了看先帝巨大的棺椁,一语双关,“那要先看看是有女儿的人家,还是没有女儿的人家。”
新帝一愣,挑眉道:“怎么说?”
盛紘躬了躬身,“话不中听,更不宜说在大行皇帝灵前。”
新帝摆了摆手,“朕赦你无罪便是。”
“是,谢陛下。”盛紘起身,声如磐石,“如是没有女儿的人家,自是心中悼念大行皇帝。如是有女儿的人家,必是揣摩圣意,想着新帝登基后宫空虚,希望皇上广选才淑,充裕后宫,以备皇室子孙延绵。”
“……盛侍郎。”新帝久久地凝视着他,目光如炬,“你看人的眼睛一定要这样毒么?”
“只待丧仪结束,陛下便可知了。”盛紘并不回应,只是兀自道:“下官虽不知这第一个跳出来的人是谁,但只要他出现,那皇上立威的时机也就来了。”
新帝与他目光交汇,心头透亮,因问道:“朕根基不稳,若要以孝立天下,则多长时间为最佳?”
盛紘掀裳下摆,恭恭敬敬,“民间守孝为三年,必是三年最佳。”
“准。”
先帝丧仪足足办了大半个月,总算将棺椁送入陵寝,这辞旧迎新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丧罢开朝,果然有太仆寺左寺丞上奏请皇上选秀,结果被新帝一顿痛骂,顺便摘了他的顶戴。当即,新帝义正词严地宣布:“朕已有子,当为先帝守孝三年。”
于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更多的还是要赞叹一句新帝仁孝,是国之大幸。
这也就罢了,左右高门大户的女儿不愁嫁,忍过这一年就是。后宅的女人们本来也没什么营生,只要别听戏别大摆筵席,管你是串门子还是走亲戚,做做针线,说说八卦,日子也就打发了。
可是男人们就难受了,那些京城权宦子弟们忍过了开头几个月,几户得势的人家渐渐暴露原型,有在家里聚众宴饮作乐的,有去红灯区哈皮的,还有偷着摸着纳小妾的。
新帝登基,头一件大事便是安置了前次恩科的进士们,这些人都在翰林院历练了几个月。齐衡留在了翰林院,从七品的检讨起步;张桂节倒是去了督察院,是为正八品照磨,是个清贵地界儿;长枫本要外放的,是借了他老爹的光,皇帝不忍心他刚娶妻就外放受苦,索性封了个顺天府从八品知事,在京官和地方官之间打个转。
张桂节既去了督察院,便是行言官职责,既出了这般不成体统之事,他有国公府后盾,也不怕得罪人,索性一本折子递上去,把京城中一干花花老少们的事情抖了一番,皇帝气得脸色铁青,当场在朝会上发了火。
下了朝,皇帝将盛紘召去了御书房,将面前的折子递给他,颇为无奈道:“当初朕说把你四女婿也放在吏部,你说不愿意。瞧瞧,没有你这个泰山大人提点着,这愣头青什么都敢,不愧是英国公府出来的,学再多诗词歌赋,也还是武人心肠。”
其实盛紘也没想到会是张桂节先发难,不过事已至此,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拱了拱手,道:“恭喜皇上,您立威整顿的机会又来了。”他指着折子上的一个名字,“庆宁大长公主之子,也在其中。”
皇上一愣,下意识道:“大长公主是朕的姑母。”
盛紘摇头,“正因是皇亲贵胄。君父驾崩,举国哀恸,大长公主深受皇恩,却放任子孙放浪忤逆,如此不忠不孝之辈,留之无益。”
皇帝听罢,默默良久,方道:“你退下吧。”
次日早朝,皇帝先是肯定了张桂节忠君体国,加封正七品监察御史,另赐黄金百两、绸缎五十匹。随后,勒令顺天府尹加大打击力度,言官广开监察职能,五城兵马司准备好随时逮人。
这下子长枫可有事做了,他官位低,是皇帝命令的第一执行人,要天天去各大酒楼勾栏查岗。张桂节得了嘉奖,更加鼓舞志气,联同广大御史同僚几乎把全京城的生猛海鲜弹劾了个遍。袁文绍和刚刚调入京中做指挥使的长梧更是辛苦,带着各自兵马东一处西一处地抓人给皇上送过去。
短短半个月,皇帝一口气责罚了十几家爵禄,罚俸降职斥责等轻重不等。而以庆宁大长公主之子为首的一群皇亲国戚,不服管制,当街辱骂前来巡视的官员,皇帝立刻发了禁卫军,把他们捉进宫里打了一顿板子,伤好后拖进国子监宿舍里关起来,请了几个嫉恶如仇的鸿学博士开培训班,集中学习礼义廉耻忠孝节义。
学不是重点,重点是要背诵,皇帝亲派了两位大学士定期考察,背不出书的就不许回家,藐视师长的再打板子。那些纨绔子弟平日里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何其繁忙,哪有时间学习文化知识,押期一再延长,天气渐冷,他们还在里头苦哈哈地吃青菜馒头,几个特别无法无天的被打得鼻青脸肿。
其中最哭爹喊娘的,还是庆宁大长公主的宝贝儿子,她一头哭到宫里去求情,谁知还没见两宫皇太后的面,就被拦在外头。一位内侍冷冰冰地读旨:“君父驾崩,举国哀恸,尔皇胄血脉,深受皇恩,岂容放浪忤逆,如此不忠不孝之辈,留之无益。”
这就是□□裸的威胁了。庆宁大长公主听后,惊骇万分,仁宗皇帝素来宽仁厚慈,对一干内外皇孙俱多加偏袒,于京城沾亲带故的权贵也很少责罚。可惜啊,许多人到现在还看不懂,皇帝换人了。
至此,再无人敢进宫求情,等到这帮纨绔出了培训班后,还得去宫里谢恩。这样一打击下来,朝廷内外就心里有数了,新皇帝英不英明另说,但绝对不好惹,不像以前的老皇帝那么容易左右了。
一个多月后,京中纨绔风气已收敛大半,很少有那找死的撞上来,基本上还算和谐,像个守孝的样子了。而皇帝也不是一味地斥责问罪,对于一些守孝态度比较好的人家,譬如盛家张家这般的,也会赏赐金银绸缎之类。
皇帝还顺带下旨,守孝三年是他个人行为,绝不上升人民群众。凡六品官以上或有爵位人家只需守一年国丧,即可正常婚丧嫁娶。那些有女儿的人家不免庆幸,姑娘们不必等上三年误了花期。
“父亲,皇上这样急着立威,可是有什么不妥?”长柏身着一袭圆领青袍便服,沉吟片刻,轻道:“太平本不易,如此只怕会寒了京中勋贵老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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