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11章

作者:时镜 标签: BG同人

  周围围观的,都在议论,有知道前因后果的,便如此这般地说上两句,一会儿便说将这事儿传了很远。

  顾贞观出来的时候,瞧见这下午时候,竟然围了这么多人,想起这些年来府里发生的事情。

  他不愿意说瑶芳什么,一是因为她母亲生前偏爱瑶芳一些,不大待见顾怀袖,亡妻乃是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顾贞观因着她的缘故,凡事都顺着瑶芳一些。况芳姐儿身子不好,也不是全然作假。

  可这道士的事情,两年前已经是有了一次,当初她闹腾着,顾贞观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终究还是没揭穿,心里想着她早晚会想清楚,也许姐妹俩日后能重归于好。可跟张家议亲这件事,算是让顾贞观看明白了。

  “吱呀”一声,那大门打开的声音,格外地酸涩。

  顾贞观面无表情地站在大门口那台阶上,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嵌着一双冷目。

  下头那道士一见顾贞观,眼珠子顿时骨碌碌一转,便喝道:“顾老爷,可还记得贫道?两年前,贫道过路你顾家大宅,瞧见此处有灾祸之气。当初贫道掐指一算,为大姑娘化解灾祸,如今贫道又路过此处,乃是有因有果,再为大姑娘一算,却又有灾祸将要上身——”

  这道士真是侃侃而谈,说话间顺溜得很,像是照着本子念出来的一样。

  顾贞观站着听了一会儿,却回头道:“老徐头,打盆厨房里涮锅的水来。”

  老徐头一怔,回想起自家老爷方才在屋里的脸色,顿时有点害怕,他迟疑了一下:“老爷,这……”

  “让你去就去,你多那些个废话干什么?”顾贞观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甚至根本不回头,只听着前面那道士说得天花乱坠。

  “这天下的事儿,有因有果,有果有因,我与大姑娘消灾乃是前因,今日又来顾家大宅,乃是后果,正所谓是因果循环,又言之报应不爽……”

  这人说起话来,倒是顺溜极了,一拨跟着一拨就出了口,众人听得是云里雾里,只觉这人一条舌头上能绽出花来。

  只是顾贞观不为所动,过了许久,脸上才挂了那么一点些微的笑意。

  没一会儿,老徐头回来了,端着一盆脏兮兮的涮锅水,“老爷,端来了。”

  下头那道士忽然之间就住嘴了,这事情发展怎么跟自己想象的有那么一点差距呢?

  上一回,他救了顾家大姑娘,按理说这顾家早该把他奉为上宾,怎么见到自己在外面干吼这半天,非但没有一句话,还笑吟吟看着自己,那一盆又是什么东西?

  顾贞观挥了挥手:“给我泼。”

  给我泼。

  泼?!

  老徐头瞪大了眼,他没听错吧?

  顾贞观回头,见老徐头今日真是迟钝,只有些不耐烦,抬手便将那一只木盆夺了过来:“你不泼,我来!”

  说完,便将手中那一盆水,照着站在台阶下那道士泼去。

  这发展,也真是离奇。

  “哗啦啦”一阵水声下来,道士即便是知道有不对的地方,可避无可避,站得近不说,泼出来的水也不是一束,那是一片,当即就被淋了满身湿漉漉。

  这都是涮锅的水,瞧着黑黑黄黄的一片,那打道士哇哇大叫了几声,满身的狼狈:“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呢!我好心好意来救你家姑娘,你还恩将仇报,这是要遭报应的!”

  “呸!满嘴胡言的东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老徐头之前没反应过来,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好歹这还是顾家大宅前头,说什么要遭报应呢?这街坊邻居可都看着,听了这些个胡话,没得让人笑话!

  “你才呸呢!你们干什么泼你道爷的脏水?!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的了?!”那道士鼻子都气歪了,直看着要七窍生烟。

  他那身上味儿重得很,周围人都掩着鼻退远了,眼神之中带着嫌弃。

  顾贞观看着他,将双手一背:“你再不走,我便叫人把你打出去。”

  “你!”

  道士有些色厉内荏,他原是受了顾家大姑娘那边人的使唤,故技重施一回,只要他在这里喊着,那边顾瑶芳自会配合,更何况,两年之前,顾家将他视作天人,他还指望着进去混吃混喝,哪里想到今日遭此横祸?

  来一趟,什么没捞着不说,竟然还被泼了满身!

  顾瑶芳这娘们儿到底在搞什么!

  真真是要逼疯他家道爷了!

  惹不起,躲得起。

  道士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好,好,好!是你顾家不仁不义,且看上天如何报应!今儿道爷我不同你们计较,恶人自有天收!咱们骑驴看唱本!”

  “咚!”

  顾贞观懒得听这江湖术士废话,一甩手将木盆给扔了出去,就要砸中那道士。

  道士见势不好,哪里还敢废话?他脖子一缩,便提着袍子跑远了,一面跑一面骂:“老东西,你跟你家姑娘都没个好下场,老不死的臭东西!”

  顾贞观站在那儿倒没什么反应,老徐头气得眼晕:“老爷,这臭道士满嘴胡言,不若老奴带人好生教训他一番。”

  “唉……”

  顾贞观摇了摇头,只随手摆了摆,看前面人都还站在这里看热闹,也不知道别人会怎么传这顾家。原打算将芳姐儿许给张二公子,未必没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自来女儿家心思细弱,他唯恐自己的揣度伤了父女之间的感情,打发妻亡后便越是小心翼翼,而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追个什么啊,回府吧。”

  说完,他便转身,拖着一身的疲惫跨入大门,穿过条抄手游廊,竟然朝着后院去了。

  这一遭,顾贞观泼走了道士。顾怀袖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听青黛将这事情讲得绘声绘色,只嘲笑她:“你也不是亲眼所见,说得这样绘声绘色,就跟开了天眼一样,瞧把你得意的!”

  青黛两眼都在泛光:“奴婢以为老爷必定好吃好喝给那老骗子供起来,没成想一盆涮锅水给伺候上了,诶,小姐,您说老爷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无非是一下子想开了而已吧。

  兴许顾贞观原以为顾瑶芳还有救,或者以为事情没严重到那地步,即便私下与人有首尾,要说嫁人也是没妨碍。偏顾瑶芳一提嫁人就害怕,却不是普通的抗拒了。这一来,顾贞观怕是自然也想到更不好的地方去。

  顾怀袖手指轻轻揉搓着那一串红玛瑙的串子,垂了眸,掩住眼底暗光:“老爷哪儿去了?”

  “说是朝东院大小那儿去了。”青黛回了一句,又补了之前的问题,“老爷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顾怀袖一笑:“怕是比我更没想到这件事的,大有人在呢。”

  第十四章 揭穿

  

  这一回要演的还是咳血的戏码,青溪已将沾了血的帕子给顾瑶芳准备上了,只等着在外头探听消息的人回来报,便立刻咳血,再去跟顾贞观说,如此一来,便是天衣无缝的一场神戏了。

  顾瑶芳倚在藤椅上,腿上盖着薄毯,看着一副有气无力模样,“青溪,外头怎么样了?”

  青溪站在门外,守着外面消息,听了顾瑶芳的话,便小步走过来,回道:“还没个消息,小姐您身子弱,先躺一会儿吧。”

  摆摆手,顾瑶芳冷笑了一声:“坐一会子也不出什么大事,修养的时候还多呢。你且去看看……”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往这边来了!”外头丫鬟雪心急急忙忙就往这边跑,气儿都没喘匀就在说话,“老爷不知怎地,竟然一盆涮锅水把道爷给泼走了,现下正往咱们院里走呢!”

  顾瑶芳闻言,一下便站起来,那毯子落在地上,也顾不得了。

  “这怎么可能?你把气儿喘匀了,好生说!”

  这消息,直将整个东院都给炸开了,要真是这样,顾瑶芳还作什么戏?

  那一时间,她害怕得紧,手都开始打颤,还是青溪上去握了她的手,“小姐莫急,那道士的事儿与小姐有什么相干?小姐您赶紧坐下来,方才起得急了,一会儿头晕可不好。”

  顾瑶芳虽不见得病得多厉害,可身娇体弱,自然不是顾怀袖那样的粗糙姑娘。方才骤闻这消息,一下站起来,连着身子都颤了几颤,看得屋里丫鬟们是心惊胆战。

  顾瑶芳哪里坐得住,她心虚,自以为之前的戏是天衣无缝,机关都算尽了,却万万没想到会在顾贞观这里出问题。她一时怨恨起来,也不知这死老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早先疼她疼得那么紧,今儿怎么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啊?到底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千头万绪,瞬间交杂在一起。

  顾瑶芳眼前略过了几张脸,也不知该怀疑哪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外面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跟敲在她心房上一样。

  她握紧手指,强自镇定,阴着脸,只道:“莫管了,雪心出去,青溪留下。”

  那雪心糊里糊涂的,一躬身退出门,竟然恰好撞上抬脚往里头走的顾贞观。

  “奴婢该死,退得太急,冲撞了老爷,还望老爷恕罪!”

  雪心吓得连连叩头,平日里也没这么慌张,可今日跟往日,似乎总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顾瑶芳在见到顾贞观那脸色的一瞬间,心头那不详的预感,便坐实了。

  她勉强勾了勾嘴唇,是个苍白的笑容:“父亲怎么来了,女儿近日不大好,只怕过了病气给爹爹,自打父亲从桐城回来,还不曾去拜见爹爹呢。”

  顾贞观一路走过来,心里想了很多,原本顾瑶芳是个乖巧懂事的,别人说她贤惠温婉,也绝非全是虚言,可现在瞧着她目光躲避闪烁,顾贞观心里早已经透亮了。

  有的事儿,能有一次,可若是次数多了,便惹人厌恶。

  他声音平平地,也不坐下,扫一眼丫鬟青溪,只道:“你出去吧。”

  青溪有些怕,今儿这兆头一点也不好。

  可又有什么办法?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顾瑶芳也知道,似乎不大能善了了。她脸色已经惨白,只道一声:“青溪,你出去吧。”

  青溪颤颤地退下,屋里便只有顾贞观跟顾瑶芳了。

  她看了顾贞观一眼,强压着忐忑:“爹爹怎么不坐?”

  顾贞观如何坐得下?

  自家女儿变成这样,人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可他自问不同于别家,教习女儿诗书琴棋,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顾贞观觉得女儿家除了《女戒》也当知晓些别的事儿。可他万没想到,教出个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来。

  两年之前,康熙爷南巡,那时候顾贞观已经辞官归隐有几年了,有时候也往京城里走动,可不大频繁,一家子还是生活在江南。康熙爷还念着顾贞观好文采,召了他一家去见。事情,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不一般的。

  芳姐儿日渐逼近了出阁的年纪,早年其母病故,还戴着孝,才从京城回来没多久,所以不谈婚事。可眼见着两年之前要谈,芳姐儿便越加不好。

  那时候江南热闹,皇上南巡,人人都高兴,处处张灯结彩,难免有姑娘家出去游玩。

  早在京城,亡妻便责斥过袖姐儿,说她放浪形骸。他晚上偶然问起当时还在世的妻子,发妻说芳姐儿瞧见袖姐儿悄悄往后门跟人见面,过从甚密,也不知是哪家的,怕袖姐儿在外面玩儿野了,影响姑娘家的名声,还说要把袖姐儿给拘着一些。

  没料想,没一段时间,发妻便亡故了。

  有这一件事在前,顾贞观其实并没怎么怀疑过。

  可直到两年前,皇上南巡回銮了,芳姐儿一病不起,同时顾宅内外都在说袖姐儿行为不检,顾贞观便起了疑心。好不容易熬到了出了孝期,哪个姑娘家不巴望着嫁出去?可芳姐儿却是谈嫁色变。一次两次的,不打紧,可若多了,他顾贞观也不是什么糊涂鬼。

  两年前,也不是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年深日久,便滚雪球一样起来了。

  而今,两年过去,遇着张家这样的好人家,与其说是芳姐儿不想嫁,不如说她是看不上张家。

  好高骛远,又嫁不成,不愿嫁,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他自来是个不信鬼神的,道士的事儿,有一次,不见得有什么,可若是同一个手段使上两次,便太露痕迹了。

  顾贞观想了许多,终是叹了口气,最后问了一句:“芳姐儿,我看那张家二公子是极好的,我想着你与他乃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儿……”

  “爹爹,女儿不愿嫁。”顾瑶芳没料想顾贞观进来是说这话,一时忘了那到道士的事儿,生硬地开口截了顾贞观的话。

  顾贞观终于不言语了,他瞧着芳姐儿,仔仔细细地,却让顾瑶芳一瞬间明白过来。

  她按着那藤椅的扶手,试图为自己辩解,秋水般明眸里盛着点湿润。

  可顾贞观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一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样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干涉不得你们,只巴望着你们都好。可我想着,怕是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