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松鼠
“前路固然险恶。”曹操最后说,“然我秉持本心,无法袖手旁观。”
“所以我亲自来了。”阿生盯着曹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知道至亲犯傻,也不能放他一个人去死。阿兄要是受伤了,我帮你治;要是败了,咱们一同被董卓点天灯。”
点天灯,就是人身上涂蜡,以火焚烧,是西凉军处理战俘的酷刑之一。曹操被妹妹的话吓得瞬间清醒,什么乱七八糟的猜忌都飞走了:“你给我呆在酸枣吧!点天灯?轮不到你!”
阿生抿了抿嘴唇:“伸手。查脉。”
两人在几案两侧坐下。曹操把手递给她,伸完左手伸右手。
“倒是没有伤病,就是有些肝火上浮。”阿生摊开纸笔,像是刚刚的争吵只是错觉,“晚上没有睡好?可有虚汗惊梦?白天暴躁易怒?”
曹操无奈:“你说的都对。”
阿生又看了舌苔,才继续落笔:“是药三分毒,不如食疗。这几日禁酒,禁油腥,我给你做几道野菜。酸枣可以继续吃。”
你怕是在挟私报复哥哥我,曹操心中一合计,可不能我一个人受苦。于是他提高嗓门,呼喊外头看门的新保镖:“典韦,典韦,把元让他们都叫过来!你也来!”
结果就是曹营的一众高级将领,包括因为劝降而被关的种拂在内,一起当了几天和尚。反而是底下的小兵,吃到了难得一见的肉粥,虽然一个碗里能有两条肉丝就已经是人品爆发了。
酸枣是四个讨董驻地中最大的一个,袁绍以及袁家故旧都在此聚集。袁绍的讨董态度很坚决,或者说,他要打雒阳朝廷的态度很坚决,前来袁绍这里劝降的高官,除了跟袁家有旧的大鸿胪卿,尽数被砍了脑袋。
然而,真到了要真枪真刀干架的时候,他又缩回去了。就因为几次小规模遭遇战联军没占到便宜。
“我算是看清他袁本初了。”这天,曹操从袁绍大营回来就下令整军。一时间,穿铠甲的穿铠甲,列队的列队,牵马的牵马。
曹仁兴奋得摩拳擦掌:“终于要全军出击了?去哪里?虎牢?雒阳?”
阿生往这个小堂弟的怀里塞了一包压缩饼干。“大约是要去敖仓。”
“敖仓?”
“粮草越吃越少,而各诸侯寸步不前。若是不能打下敖仓这个雒阳储粮地,粮尽之日就是联军败退之时。”
曹仁挠着后脑勺,越想越不对劲:“二兄,这不对啊。咱们拼死打下敖仓,给他们吃饭啊?”
“不给他们吃饭,真当你们两万人马能打得过西凉大军?”
“怎么就打不过?我们是正义之师!”
阿生拍拍傻白甜小萌新的脑袋:“阿兄带来的一万铁骑自然是精英,但你们这些主动来投的乡勇,还有人没见过血呢,禁不住两次骑兵冲锋就会散。阿兄让你们与老兵混编,也是煞费苦心。”
曹仁张嘴还想再说话,但被阿生给赶出了营帐。“去,去。没听到鼓声响了吗?”
曹仁被推出营帐的时候还要频频回头:“二兄不与我们一起?”
“活着回来,我给你疗伤。”
秋风起了,旷野上飘落了第一片黄叶。曹操的马蹄踩过这片叶子,踏上了西行的道路。没有前来嘲讽的反派,也没有前来相助的英雄,残阳如血,愿意为大汉最后努力一把的人默默消失在西边的地平线上。
阿生站在营中的土坡上,目送他们离开:“竟然是……有些无趣的模样。”
“主人以为的讨董联盟该是什么样的?”廿七提刀站在她身后,问道。
“不说波澜壮阔、众志成城,至少也该有点英雄豪情。”
廿七对付异族是一把好手,但一旦涉及到中原大族之间的弯弯绕绕,就有些麻爪。他不喜欢袁氏,也看不懂这种微妙的局势。以他的理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斩了来使还不开打,简直是莫名其妙。
“主人怎么不带秦六?他若在此,还能接上您的话,您也不至于感到无趣。”
阿生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廿七刚毅的面庞。“他有些飘了,所以疏远几天。”
“主人,我必须得给元蜂说句公道话……”
“我没有怀疑他的忠诚。我是想保护谍部。”硝化棉的存在不能被谍部知道。三十年上位者的经验让她逐渐摸到了帝王心术的门槛。秘密不能集中于谍部,信任也不能。
“抽调四十名死士,随时待命。只要这次能够活下来,以后他们就是我的亲卫队。”阿生的眼睛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反射出前方袁绍大营里的篝火点点。
她依旧是明眸皓齿的模样,仿佛岁月从她身上剥离,优雅而冷漠。“我记不清这些人的官职,也分不清哪些是值得结交的英雄,哪些是枉顾大义的小人。那是汉人需要解决的问题,我只来取走我想要的东西。”
公元186年夏秋,山东诸太守、刺史分四路包围雒阳,总兵力达三十万,号称百万。然而因为诸侯都想保存实力,造成盟军内部互相推诿。最后正面迎敌的,只有酸枣的曹操和鲁阳的孙坚各两万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虎牢关前三英战吕布为演义原创,此处不采用。且不说历史上刘备没有参与讨董战役,我的故事里吕布还在辽东撒欢呢。
【2】:兰台:大汉皇家图书馆之一。
第120章 战汴水
汴水两岸下雨了。秋雨击打在曹操的帽盔上,顺着铁皮滑落,将后颈的衣服湿透。他凝望着前方波涛汹涌的河水,仿佛连瞳孔都被染成了水黑色。
“报——”一个裨将从泥水里滚过来,脸上难掩愤恨,“将军,徐荣那厮又将一仓粮食倒入水了!”
曹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按兵不动。”
“将军,再这样下去,即便我们打下了敖仓,也没剩多少粮了!”
曹操一剑劈在岩石上:“那也得我们先打下敖仓!他徐荣为什么要毁粮?不就是逼我们过去吗?如今落雨涨水,若是渡河中途遇袭就是败局!真以为对面西凉骑兵的箭法是玩笑吗?”
主将发了火,小小的裨将不敢再多说话。
曹操刀剑入鞘,大步回营,声音如同钢铁般不可动摇:“坚守营帐,注意排水。”
背后响起一片应诺。
入了营帐,烘烤的炉火驱散了秋季的湿寒。曹操摘下头盔,面上流露出两分疲惫。除了夏侯兄弟,曹家兄弟外,主帐中还坐着鲍信和卫兹。这两位按说也不是豫州老家人,但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曹操这个潜力股,各带着几千人来投。即便是随曹操孤军出击,也无怨言。
“孟德真是沉得住气。”卫兹是个乐观的性子,这个时候正在锅里煮压缩饼干碎,满帐子香气,“来来来,吃点。也不知道仲华用什么做的,香。”
曹操找了块干稻草,盘腿坐了。曹仁年纪最小,充当大自然的搬运工,给曹操盛了一小碗饼干糊。曹操直接端起来喝,入口就是咸甜味,伴随乳品和不知名的谷物味道在口中炸开。不过小半碗就有了饱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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