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张全对陈敏的话不太有信心,家里的情况他也有数。从前阿玛生病时额娘为了筹钱没少掉眼泪,那些大夫的心肠比石头还硬,没钱是万万请不动的,“大姐,你要去哪里找,家里没银子……”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是蚊子叫了。
“大姐自然有大姐的办法,我这就出门,你好生照顾额娘。”李氏的病再拖下去烧成肺炎就完了,古代又没挂水这种方法。陈敏不再跟他多说,推开门就匆匆跑出去了。
走在街上,陈敏算是理解什么是雪上加霜了。十二月的天出奇的冷,积雪未化新雪又下,地上的雪有三四寸厚,一脚一个坑。脚上的单鞋踩在雪里,寒气透着薄薄的鞋底直冲脚心,陈敏裹紧身上的薄棉袄子,加快步子跑着挨个去那些亲戚家。
“哟,这不是张平家的丫头么,你额娘多硬气,都几年没来往了,这会子倒想起我们来了。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加上今年的年景也不好,我们也没富裕的。”
“表婶,我额娘病的都下不来床了,您行行好,别和她计较了。求您借我点钱给她治病。”跪在地上的陈敏觉得自己两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没有自尊的事情,但为了额娘也就忍了表婶的尖酸。
“对不住了,表侄女,你婶子家的日子也难过,你还是去找别家吧。”说完,也不理还跪在那里的陈敏,把大门关上了。
陈敏的眼泪流到腮边都冻住了也没见这扇门再打开,知道是没希望了,陈敏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冻得直打颤儿,活动了几下就连忙再去下一家。
过去曾在书里见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如今是有了切身体会,陈敏一口气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有的一开门见是她就立即关门,有的就和表婶一样向她哭穷。出来了大半日,一个铜板也没借着,可李氏的病该怎么办呢?再拖下去凶多吉少,陈敏的脑子像是一团团的浆糊被搅得天翻地覆的,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疼也顾不上了。
神思恍惚地走在大街上,陈敏突然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顺着味道望过去,是包子铺的香味,陈敏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看着笼屉里刚蒸熟的包子,陈敏脑子里快速地掠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马上被她摁了下去,无论如何,不能犯事。狠狠心,离开了包子铺,继续在街上晃悠。
冬天的天黑得很快,路上亮起一盏盏灯笼。稀稀拉拉的路人都裹紧衣服匆匆地跑过,陈敏漫无目的地乱晃,冷不丁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冰面上,磕的嘴唇出血。一天下来的委屈瞬间爆发出来,旁人就见到一个穿着单薄的小姑娘趴在路中央大哭却没人愿意来拉她一把。陈敏哭着哭着打起嗝来,觉得自己也真没出息,这样哭又能有什么用。拿袖子擦擦眼泪爬了起来。谁知,脚崴了一下,只能一瘸一拐地在路上拖着。
忽然,一股疾风朝她背后袭来,想要避让为时已晚,陈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马车轮子朝她压过来。
九阿哥胤禟才吃过康熙的御宴,正坐在马车里打盹,猛的一阵晃荡,拉车的马发出尖利的嘶鸣,车夫花了一番功夫才制住,又骂骂咧咧地教训惊马的人。
懒得听那些粗俗不堪的昏话,“怎么回事?”平静下来的胤禟靠着车里的软垫出声道。
“回爷的话,不知哪来的小丫头,突然冒出来惊了马。”
“只是一个小丫头,冲撞就冲撞了吧。爷还没找你算账呢,自个儿不留神,出了事倒急着找别人顶罪。”
车夫听了,急忙讨饶,“是奴才的错,请九爷责罚。”
“行了,快走吧,爷没功夫为这点小事和你计较。”
陈敏当时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心中想着这回是死定了,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要亡命于此,也没法救额娘的病。没料到,那车夫的技术很高,硬是将马拉住,车轮子在陈敏的眼前堪堪擦过,却是半点也没碰到她。
车夫见马车稳下来了,车里的人也没出声,一股火气就冲着陈敏撒出来,举起马鞭子就要抽她,“不知死活的丫头,万一惊了车上的贵人你有几个脑袋赔!黑灯瞎火的乱窜个什么!”
陈敏瞧着那举得高高的鞭子也没躲,耳边只不断回响着车夫说的话,车里的贵人?贵人!贵人一定是有钱人了,若能讨到银子回去给额娘治病,何妨挨几鞭子。正想开口,就听到车里传出一个清冽冷峻的男子声音斥责了车夫几句,看车夫赔罪的狗腿模样,陈敏想着车里的这个人身份必是尊贵不凡,若是他肯施舍自己,绝对够给额娘治病。
听到车里的人让车夫快些走,陈敏的勇气在这一刻全部汇聚起来,她冲了过去,抓着车窗户垂下来的长流苏,边跑边喊,“求公子给我些银子吧!”连着喊了几声,连声音都哑了。
车夫被陈敏大胆的举动吓到了,生怕遭连累,一鞭子抽过去,大骂道:“哪里的乞丐丫头,不知死的,知道你拦的是谁的车吗!”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陈敏也顾不上了,只是死死抓住车辕子,嘴里求那个贵人赏她点银子。车夫急得又给了她几鞭子,想把她赶走。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车里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一只手撩起半边挡风的帘子看着陈敏,陈敏立刻跪在脚边的雪地里,等着他问话。
“爷,这丫头……”车夫还想说什么,被男子一个眼神丢过去立刻噤声。
“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直接问我讨银子,你倒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给你银子?”男子的声音和寒风一起传入陈敏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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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陈敏听他的问话,以为他当自己是路上骗钱的无赖了,抬头说:“我额娘病了,要银子找大夫治病。”
男子听了,说:“我不是开济善堂的,人家有病关我何事?”
“若是公子给我银子,我愿意为奴为婢,终身给公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说罢陈敏就给他磕了头。
没料到,那人见了陈敏的举动,又轻笑一声,道,“我家里也许别的还有短少的,可就奴才奴婢多。”
陈敏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可又不愿意死心,接着说:“我很能干的,我能做很多事情。即使我不能做的,我也可以学,肯定会让公子满意的。”
这话一出,男子哈哈大笑,说:“帮我做事的能人很多,不缺你这个小丫头。”说完,放下车帘,吩咐车夫走。
陈敏心中的愤怒被这笑声激起,从穿越至今,她吃足了苦头,今日虽受尽了白眼嘲讽,可也没受到这样的侮辱,眼瞅着有希望了,没想到却是人家的戏弄。自己苦苦哀求的是这么个铁石心肠的人。若是拿不到银子回去,额娘的病没得治,自己也对不住原本的雨儿,大不了今天自己一死。犟脾气一上来,发狠地拖住车椽子不让车走。
车夫没想到陈敏还不死心,大怒地用马鞭不停地抽她,连抽了十几下,打得陈敏身上的袄子裂出一道道缝,里面的棉絮露出来,上头沾着点点红梅。陈敏咬牙死不撒手,被马车拖出好长一段距离,地上被车轮子碾出深深的印记。车夫一边驾着马,一边腾出手拿鞭子抽陈敏,要她松开。冬夜冷清的街道上,一声声的抽打声格外响亮。
“住手!停车!”车上的公子突然喝道。
车夫闻声,立刻停下手上的鞭子,拉住马匹让车子稳了下来。公子探出马车看着地上的陈敏,浑身沾满雪花,手臂上全是马鞭印子,两只手还死抓着车辕不放,点点头,问:“多大了?”
陈敏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想了想回道:“八岁。”
他笑说:“好丫头,值得我的银子。”说完就递给陈敏一张银票。
陈敏接过,借着路边昏暗的光瞧了瞧,不敢置信,上头的面额居然是一百两。陈敏抓着银票,赶紧跪下来给那公子磕了头。
他眼瞧着陈敏的动作,沉吟了片刻,又吩咐车夫:“把你身上的银子给她。”车夫赶忙掏出银子塞给陈敏。足足有二十多两,放在手里沉甸甸的,陈敏在清朝虽只待了小半年,却已经完全了解清朝的物价,这二十两银子已经够她家省吃俭用过三,四年的了。陈敏赶紧把银票还给公子,“这个我不能要,太多了。”
公子看着陈敏递过来的银票,嘴角露出一丝笑,“银票是给你的,银子也是给你的。你待会儿肯定得赶着回去请大夫,可天已经黑透,银票面额大,你只怕一时找不到地方兑换。”
陈敏听他说话懂行,八成是京城里大商号的少爷,也不再矫情了。把银票和银子都揣进兜里,又跪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头。
受了陈敏的礼,他赞道:“行事干脆利落。”说完就坐回了车中,让车夫走。陈敏见他走了,也不敢再耽搁,赶紧跑着去找大夫。
忽地在身后听到那位公子叫道:“回来!”
陈敏又赶忙转回去,那人从车中扔了件披风到雪地上,隔着帘子道,“裹上。”也不等陈敏动作,马车顷刻驶离。
陈敏独自站在街上,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被路旁屋檐掉下的积雪砸中,才回过神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被鞭子抽破了。连忙从地上捡起披风,裹紧全身,跑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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