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德妃收敛了笑容，道，“怎么，你嫌弃十四配不上你，不肯么？”
“奴婢出身卑微，承蒙十四爷看重，自知福薄，不敢高攀。”玉檀冷漠的回道。
“你……”德妃指着玉檀的鼻子气道，“你莫不是跟皇帝……所以才不肯……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们……”
“皇额娘，朕已说过，十四和玉檀的事情不作数，既然她自己不肯，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雍正听到玉檀拒绝，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得意。
“那不成！本宫的旨意都发过了，岂能作废，难道本宫说的话是纸糊的么！”德妃跟雍正较上劲儿了。
雍正跟德妃是说不到一块儿的，对这个亲娘的情分都被她一次次的打击消磨殆尽，但见到她蜡黄的脸色，也不想太过强硬免得给德妃的病情雪上加霜，稍稍让步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皇额娘您的病情要紧。”
玉檀现在是心如死灰。额娘和二弟一家都因她而死。她知道太多事情，雍正是绝对不可能放掉她的；纵使他向德妃妥协，让她给十四做妾，不过是换个笼子待，指不定还有刁难，也是活受罪罢了。她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是这副皮囊本不属于她，她得替额娘真正的女儿活下去。
“咕咚”一声在地上磕了个头，玉檀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德妃道，“太后，奴婢十三岁入宫，至今也有近二十年了，主子的话从未违命，但今日之事请恕奴婢不能答应，奴婢身份低下，也过了花样年华，不想委屈十四爷，只想一辈子在宫里侍奉主子。”
“把你指给十四，那是抬举你，别人想求还求不来呢，你真愿意一辈子给人当奴才，不愿意当主子么！”德妃道。
“皇额娘，既然玉檀没这个心，就罢了吧，等十四弟出了孝期，朕会给他指个好姑娘的。”雍正自然不愿意让允禵如意。
“女人哪有个不嫁人的！难道做姑子不成？你若是做姑子去我就歇了这个心思！”德妃认为玉檀是欲擒故纵，嫌格格的位份太低，想提高名分，遂拿话逼她。
雍正听出德妃的话不对劲，正想开口圆场，就听到玉檀斩钉截铁的说，“奴婢曾听说过，一人得道，九祖超生。太后信仰我佛，若是开恩成全奴婢，也是奴婢的造化，奴婢愿意一辈子为太后念佛，为大清祈福。”
德妃被玉檀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没想到玉檀竟真的宁愿出家都不肯嫁人，半晌才悻悻说道，“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成全你。回头让皇帝叫人给你预备一下。既然关系到本宫的利益，马虎了我可不依。”说罢，看出雍正的神色中有一抹懊恼，德妃心中对玉檀的违抗竟觉得有些快意，既然十四得不到她，你也别得到她。
经过一场闹剧，出了永和宫，雍正一个人越想越气，回了养心殿，觉得口干，端起案几上的茶喝了一口，谁知茶已凉了，气得他抓起青玉杯子“当啷”一声掼得粉碎。
高无庸忙叫梅香来收拾，待要退下，雍正叫住他，道，“先别走，朕有道旨意，你带朕去传了，就说朕要纳玉檀为妃。”
高无庸被吓了一跳，刚想说什么，雍正瞪了他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高无庸只能接旨退出。
不消半个时辰，高无庸匆匆跑回来，急喘气道，“皇上……姑姑她……”
雍正随即赶到玉檀住的屋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玉檀一头青丝如瀑布垂坠下来，披在身后，已换上了一身素衣。
雍正乌黑的眼睛深处亮起两朵火光，跨过门槛，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向玉檀。
“皇上。”玉檀朝他行礼，举手投足间一派淡然。
“你……”雍正脸上的表情实在冷得可怕，看得身后的高无庸都为玉檀捏把汗。
玉檀转开脸，不再看雍正。无论雍正要怎么处置她，她都欣然接受。她受够了，若真的不能寻个清净地也只好认了，活着出不了皇宫，死了也可以。
“玉檀……”雍正叫了她一声，极力掩饰着不让火气发作，“你真的决意出家？”
“回皇上，奴婢决心已定。”玉檀淡淡道，“奴婢愿长伴于青灯古佛之前，祈祷主子和所有人平安，了此余生，以修来世。”
面无表情地凝视了玉檀半晌，雍正道，“既然你出世之志已坚，朕便成全你。念你服侍了圣祖多年，又诚心为太后修佛，准你就在钟粹宫里带发修行。”
“奴婢谢皇上恩典。”玉檀垂首答道，“皇上，奴婢有件东西要给您。”说罢，跪在地上，双手举起那只细长的漆封盒子，“这是先帝归天前交给奴婢的东西，说是找个合适的机会要给您的。奴婢今已皈依佛门，理应物归原主。”
雍正伸手拿过，头也不回的离去。
玉檀走到佛龛前，点燃三炷香，袅袅青烟升起，两行泪水随之滑下，汩汩不尽。
当十三阿哥得知玉檀出家的消息，赶到养心殿，看到雍正负手立于窗边，怔怔出神。外头的艳阳穿透窗纱，明明是笼罩在明亮之中的人，却散发着无可言喻的孤寂。听到动静，雍正转身，一扫出神的疲态，恢复冷静沉稳，道，“十三弟，你来了。”
“臣弟参见皇兄。”十三阿哥行礼。
雍正亲自扶起他，两人面对面坐到炕上，屋中只余他二人，连高无庸都被打发出去。
十三阿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听雍正道，“朕让她带发修行，承欢若是想见她，只管去找她便是。”
“谢皇兄恩典。”十三阿哥小心翼翼的说。
“十三弟，此刻没有外人，还是叫我‘四哥’吧。”雍正微微苦笑。
十三阿哥看雍正的脸色忧郁之中透着悲凄，心中叹息，遂叫了一声，“四哥，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强求了。”
雍正听十三阿哥这么一说，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股脑儿的倾泻出来，“你说永和宫里的那人真的是朕的亲额娘么！她只会拿刀捅朕的心，见不得朕好，凡是十四要的，她宁可毁了也不愿意给朕！十四是她的儿子，朕也是啊！”雍正“砰”地一拳重重地击在案几上，放着的茶杯、果盘跳起老高又跌在地下，摔得粉碎。
十三阿哥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皇兄，您息怒……”
“你起来！朕不要看到你这个样子，你们一个个都和朕对着干，看到朕变成了孤家寡人你们就满意了，是不是！”说着说着，雍正的眼眶都红了。
十三阿哥看着雍正气得发疯的样子，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被康熙圈禁近十年，失去了太多。不仅仅是大好光阴，曾经的意气风发，一腔热血也都被漫长的幽禁岁月给磨平了。他知道这些天来雍正一肚子都是火却又没处发泄，现在都发到他身上了，也不辩驳，默默等着雍正冷静下来。
雍正的心此刻也是如同针刺一样的疼。想起康熙临终前见他时说的话，不允许他娶玉檀，也不允许放掉她，只能将她终身困于宫廷之中。康熙当时还对他说玉檀是不会嫁给任何人的，叫他不要在玉檀身上多用心。谁知，玉檀竟真的如康熙所预料的那样，宁可入空门，也不愿意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雍正说，“十三弟，刚才是朕失态了。”
十三阿哥忙道，“皇兄，臣弟明白。”
雍正向外边看了一眼，阳光被云朵遮住，一阵风吹来，带来丝丝寒意，忽然冷笑起来，道，“十三弟，你去告诉允禵，玉檀被他的好额娘逼得出家了，叫他死了这条心，安份的给先帝守灵！”
十三阿哥听到他的话，心知他是恨透了德妃，母子俩已经到了互相伤害以对方伤痛为乐的地步，求情也无济于事，只能应下了。
出了养心殿，十三阿哥去了玉檀那里，她一个人端坐屋中，手里拿着一本佛经正在阅读，头发挽成一个单髻，横插着一支银钗，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毫无饰物。
见到十三阿哥，玉檀放下书卷，起身道，“王爷吉祥。”
十三阿哥看她素面朝天，神情淡然，惋惜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若真的不愿意嫁给十四弟，皇兄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玉檀微微一笑，道，“十三爷，奴婢并不是单单为了想躲避指婚，实是看破红尘，不愿意再理俗事。”
“你可知道皇兄为了你发了多大的怒火，他甚至都……”十三阿哥收住话语，改口道，“你眼下一时意气，等后悔就迟了。”
玉檀轻叹口气，道，“奴婢考虑的很清楚，奴婢感谢您和皇上的看重，但心意已定，绝不会更改。”
“你实话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出家？”十三阿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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