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冻酸奶
“多谢王爷。”玉檀等十三阿哥先在主位坐定,才在下首最靠近自己的椅子坐下。
承欢在筝前摆好姿势,表情严肃,开始弹奏。玉檀听出是《高山流水》,她早年接受九爷的训练,也习过筝弦,第一首学会弹的曲子便是这支,入宫后就未再弹过。一时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整个人陷入回忆,神色茫然,手指也跟着微微发颤,未曾察觉十三阿哥的视线转向她,眼神中闪过忧虑。
虽然承欢的技法尚显稚嫩,但乐声中洋溢着乐观心性,清澈的泛音,活泼的节奏,犹如“淙淙铮铮,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细流。”息心静听,愉悦之情油然而生,叫人为之展眉。被琴声感染,玉檀沉浸在交织的思绪中不可自拔,无意识的偏头看向外边,阳光仿佛也跟随琴弦拨动跳跃在水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看似美丽璀璨实际却是毫无温度,一股悲凉之感象秋风似地扫过她的心底。
尾声止于清越的泛音,承欢双手轻按,旋律余音,韵味隽永。
“姑姑,我弹得好听吗?”演毕,承欢跑到玉檀面前,带着一丝紧张。
玉檀回过神,露出鼓励的笑容,道,“好听,姑姑都听得入神了。”
“阿玛呢?”承欢又问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也点了点头,“难为你把指法练的纯熟,虽说曲境未曾体现,倒也是别有新意。”
“姑姑,那我以后天天弹给你听可好?”承欢扬起脸看着玉檀。
未等玉檀回答,十三阿哥道,“那你得多学些其他的曲子,别就这一首弹到老,省得你姑姑听腻了。”
“承欢会用心学琴的。”小姑娘认真的答应道。
“等会儿要回府见你额娘,去收拾一下。”十三阿哥道,承欢有些不舍的看了眼玉檀,后者朝她轻轻颔首,承欢便跟着西三所的宫女走了。
水阁中只剩下梅香在旁随侍,玉檀走到栏杆前低头朝池子里望去,一群红、白两色的锦鲤在其中悠然自得,摇头甩尾,好不惬意,观赏了一会儿,回头对梅香道,“替我取些鱼食来。”梅香福身离开。
待人走远,玉檀道,“王爷有话请说。”
十三阿哥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方才我看你听承欢的琴声,心神不宁,可是有何不妥?”
玉檀缓缓低语道,“王爷知我的底细,当年我被九……九爷收容在府里学习各种技艺,琴棋书画更是必修的课程……”提到“九爷”这两个字,玉檀的心里还是会一阵抽痛,声音不自觉的僵硬。
十三阿哥神色一正,看向玉檀,她仿若未觉,继续道,“高山流水是我学会的第一支曲子……”身体簌簌发抖,玉檀的嗓音轻得低不可闻,如烟雾般飘渺,“高山流水觅知音……他竟然还不肯放过我……”
“玉檀……”十三阿哥扶住她,“冷静点,太医说你不可情绪波动……”
玉檀借着他的力,就着围栏坐下来,双手按住膝盖,犹能感觉到两腿不听话地打颤,做了几回深呼吸,慢慢平复了心绪,苦笑道,“让王爷看到奴婢这个样子,真是罪过。”
十三阿哥皱眉道,“这病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若不根除,对你的身体损害实在太大。”
“奴婢何尝不知这个理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顽固症结要想根除也不是简单能做到的。如今每天吃药,撑过一日是一日,真要是上天注定的劫数,奴婢生受着也就是了……”胸口有些发闷,玉檀一句话没说完,连喘了几口气。
“你不要这样想,原就是心病,你再郁郁不振,更是雪上加霜,万事皆有转机。”碍于男女之别,十三阿哥只能嘴上安慰道。
“十三爷,和您说句真心话……我真想离开,哪怕是去住破草棚子都行……这里……一旦陷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的呀……”玉檀忧伤
57、五十七 ...
的眼神几乎使十三阿哥落泪。
“姑姑,您怎么了?”梅香拿着一包鱼食回来就见到玉檀气喘吁吁的样子,忙搁在一边凑上前去替她顺气。
玉檀摆摆手道,“别大惊小怪的,我没事。“转头对十三阿哥道,“还请王爷见谅,奴婢先告退了。”
十三阿哥道,“我送你回去吧,就这么放你自个儿走叫人担心。”
“不敢劳驾王爷,烦请留步。”
十三阿哥看着玉檀离开,她的背影那么瘦弱,显得精疲力竭,长长叹了一口气。
回到钟粹宫,玉檀脸上的悲伤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十三阿哥要怎么处理承欢身边的侍女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看门的太监见到玉檀打了个千儿,听到请安的声音很是熟悉,玉檀道,“起来吧。”
那人起身抬头,玉檀惊讶道,“王喜?!”细细端详他,发觉他比过去清瘦了些,别的倒无变化,遂道,“我记得你在裕妃娘娘那儿当差的,怎么来我这儿了?”
“皇上调奴才来陪姑姑,说姑姑见到故人心情也能好些。再说要是有什么粗重活,梅香她们姑娘家也干不了。”王喜回道。
玉檀听到他语气里带着恭敬,不禁笑道,“此刻没有旁人在,;论年纪你比我还大两岁呢,叫我‘姑姑’我怕折寿,还是和从前一样叫我玉檀好了。”
王喜也呵呵一笑,道,“今非昔比,我也得按规矩来。”
玉檀嗔道,“我又不是正经主子,要你拿腔拿调的膈应人,先进屋再说。”
梅香见玉檀脸上的笑意,暗叹皇上这一手做的漂亮,道,“姑姑这会子脸色好了许多,也不气喘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跟鹦鹉似的饶舌,忘记我跟你说的话了?”玉檀道,梅香知道她没生气,嘻嘻陪笑。
玉檀叫梅香拿来一张矮凳让王喜坐下,王喜连称不敢,她道,“你不肯坐,便是让我们梅香白忙活了,自己看着办。”
王喜这才坐下,对梅香也是客气一笑。
玉檀道,“你这一年来可好?”
王喜道,“裕妃娘娘是个和善人,对下人素来宽仁体恤的,奴才一切安好。”
“李谙达呢?他出宫时我没法子去送行,托你捎给他的银子你可送去了?”玉檀道。
“……你放心,我都送到师傅手上的,他老人家在安乐堂养老,日子也算过的去。”王喜低头道。
玉檀见他眼神不敢与自己对视,心知是谎言,故意道,“我后来又托了梅香给你送去银子,让你拿一半去给李谙达,你也送去了么?”
“……送,送去了。”王喜的声音有些不稳。
玉檀看他的反应,知道肯定是出了事。本想问出个结果来,可转念一想,她虽然住在这钟粹宫,但也是在雍正的眼皮子底下,隔墙有耳。若硬逼王喜说实话,只怕会给他惹来麻烦。考虑到这层利害,玉檀也不愿意害他,遂点点头,露出一脸相信的表情道,“那就好,我可安心了。你刚来不晓得我这里的情况,没太多活要做的,你先休息去吧。”
王喜见玉檀不再刨根究底,轻描淡写的放过这件事,心里对李德全曾经说的话愈发佩服,玉檀果真是个精明晓事的,难怪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看。只是想到李德全,王喜忍不住眼眶一红,赶紧低头退出去了。
玉檀看着王喜的背影,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也猜到了八九分,李德全多半是……他生前是千千万万太监的“干爹”,可死后连一手带出来的徒弟都不敢光明正大承认他的死讯。当奴才的越是靠近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生命也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唯一的区别就是主子给的时间长或短。
“姑姑,您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何太医来看看?”梅香在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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