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手札 第3章

作者:连城雪 标签: BG同人

  婴宁含笑款款行了个礼。

  老太太却怔住了,近了子服说:“以前吴生讲的话是为了安慰,全是胡编乱造,我根本没有妹妹,又怎么会有外甥女,孩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子服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愣在那里,倒是母亲落落大方,直接问了婴宁。

  她又是微笑:“我不是这个妈亲生的,父亲倒是姓秦,去的早,那时候婴宁还在襁褓之中,尚不懂事,也不大记得什么了。”

  王母又是诧异,反复想了一会,道:“我确实是有个姐姐嫁给了姓秦的人,不过她辞世已久,又怎么可能活过来?”

  婴宁只是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又仔细询问了秦氏的相貌身段,又果真与姐姐完全符合,心下不禁一片骇然,正惴惴不知如何是好,有一婢女来报:“吴公子求见。”

  王子服见母亲脸色诡异,就依了规矩让婴宁避入内室,好生安顿了,又出来与表哥相见,王母神色凝重,正说着事情的怪异之处,吴生也大感疑惑,便问子服:“这姑娘是叫婴宁吗?”

  子服点头:“你从何得知?”

  吴生沉吟,从屋由东踱到西,又踱回来,才谨慎开了口:“真是怪了。”

  王母性急,又担忧子服,连忙追问。

  吴生含了口茶,道:“我那姑姑嫁到秦家不久便去世了,姑父一个人独居,传说……传说他被狐仙迷惑,日日缠绵,被吸尽了阳气,身体虚弱而死。那狐仙倒是有义,竟为他生下女儿,起名婴宁。”

  王子服脸色稍变,又想起她的音容笑貌,那疑虑简直如太阳下的小冰晶,倏忽的就化了。

  事情总是这样,当你觉得一个人好时,便不在意那些旁人觉得不好的地方,有甚者甚至会因为这个人,觉得整个世界都错了。

  “那个女婴家中人都是见过的,姑父死后,狐仙也常来看她,虽是母女情谊,但妖物害人啊……”吴生叹了口气:“人妖有别,最后也是请了道士,画了符,才硬生生的把狐母挡在门外,逼得她带着女儿离去。多年前的事了,她们早已音讯全无,莫非……莫非这个婴宁,就是当时狐仙产下的女婴?”

  老太太听了脸色又白变青,由青入紫,吓的不清。

  子服倒是自若,扶了母亲:“那些不过是姑婆市井间的传闻,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古灵精怪,即便是,婴宁心思纯净,也决不会有害人之心,您不要担忧。”

  王母还是不放心,正待发话,内室竟传出天籁般的欢笑,清澈的声音完全是不津世俗的天真快乐。

  那些阴恐的考虑一下子被弄碎了,她无奈的叹了声:“这个傻姑娘。”心里的纠结竟是清了许多。

  吴生还是不放心,拱拱手要见婴宁一面,他姨娘念是内亲,想了想,便缓缓地走进屋去唤了婴宁。

  谁知她正与婢女看着屋内大大小小繁杂奢华的摆设笑的正开心,娇俏的眨眨眼:“婴宁不想去。”

  王母大户人家走动惯了,哪见过这般任性的姑娘,不悦之态露了出来:“吴公子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哥,与咱家极亲,拜见一下那是礼数,有什么好推脱的。”

  婴宁懂了似的点点头,又憋不住嬉笑,硬是面壁站了许久,冷静下来才走了出去。

  吴生见婴宁沉鱼落雁,憨态可掬,完全不似狐鬼妖异邪气,便也跟着回了礼,没想到婴宁一直起身子,就又颠颠得跑回屋里,笑的天翻地覆。

  王子服翘翘嘴角,一屋子的大小婢女实在是觉得有趣,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自来严苛优雅的王家庭院,竟然欢笑晏晏,如窗外春风将至,温暖可人。

  ——

  虽是表兄弟,但吴生这人与子服不同,子服浪漫不羁,他却心思缜密,万事小心。即便婴宁尽是淳朴善良之气,但旧辈妖乱之事却如同历历在目,想来想去,还是又跑到王家,请求婴宁带他到她的家乡去看一看,说是顺便作为媒人帮子服提亲。婴宁却不懂他有这份迂回之意,又约是日子久了对翩翩子服心向往之,欣然答应。

  于是一行人再次牵马携粮,往西南行进。

  照原路到达小山村,却只见山花零落,点缀苍峦,哪里有子服口中那桃源的神仙气质?

  吴生心下便有些了然,对子服说:“我记得姑姑的葬地,不然……”

  王子服也是难以解释,暗想婴宁果真是吸了天地灵气的幻化精灵?不,她举手投足间,全是可爱难言,又怎么会吸血害人,取杀性命呢?

  “那我们便去探视一番,也好水落石出。”他点点头,跟着吴生的彪瘦骏马,向坟冢去了。

  但是表姑没嫁在什么富贵人家,葬的也是随意,年久失修,已然是荒荒草莽,不辨坟茔踪迹,他们寻了一会,无功而返。

  ——

  归于家中,婴宁正随着老夫人赏花,见了子服二人,自是欢喜。

  吴生伶俐,对着王母使了个眼神,便借故随之而去,到了没人的内厅把事情一讲,本就心里不安的姨妈大惊:“这婴宁……她是不是鬼啊?”

  吴生也是拿不定主意,没了话语。

  “言谈之间,她倒是天真,可这出身之事,谁也说不好,万一……万一……哎,子服确实已经动了真心,他一向任性心重,这叫老身如何是好啊!”一行话说着,就流下泪来。

  见老太太急了,吴生也是灵光一闪:“不如姨妈出去和婴宁把事情说一下,看她如何反应?”

  王母迟疑的点点头,拭了泪出去了。

  ——

  “婴姑,你二位哥哥又去了山里,可是,却没有寻见你家所在,这是怎么回事,我这心里一念,却是不安。”

  寻思半天,说了也家长里短,王母才把话倒出来。

  婴宁本就是开心着,听了也不过呵呵直乐:“约是走错了吧,山里道路纵横,也没什么标记,他们人生地不熟的。”

  “这……”她还是满脸忧戚:“本想两家在有些联系,以慰这些年的孤身之苦,可是如今连姐姐家都寻不到,你又如何探望娘亲,小小年纪,也是孤苦伶仃了。”

  婴宁见她忧心忡忡,又觉的好笑:“我来到姨妈家,自然就把这里当作栖身之所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王母见旁敲侧击半天,也没看出婴宁的端倪心思,只得再随意撤了几句,回屋歇息去了,想想又不太放心,便叫了小女儿陪着婴宁同住,一是防着她害了子服,二是初来乍到,又没什么礼教修养,怕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不要让人欺负了去。

  

  第3章 婴宁

  

  谁想第二天婴宁便起了大早前来请安,而后更是日日如此,没有一天倦怠。

  这姑娘又是心灵手巧,操持女工,手艺精湛,无人能及,闲时绣了个荷包送给表哥,上面花朵蝴蝶皆是栩栩如生,可让王子服乐了好一阵子。

  女红好了,自然有街坊邻居的姑娘媳妇前来请教商量,婴宁又脾气甚好,极其爱笑,虽然笑起来没有闺秀的端庄矜持,但十分好看,让人瞅见了心里不住地舒坦,更显的她眉眼如画,美丽非凡。

  日子久了,不仅是家中的婢女小姐,就连左邻右舍也喜爱上了王家这位天仙似的姨表妹,人们遇上她的笑颜,都不觉的心情大好,忧愁散尽,争着抢着和她游戏来往,一时间人气颇高,总是到王母那里夸赞婴宁。

  老太太也是渐渐放下心来,见表姑娘招人喜爱,又纯洁安分,禁不住子服的苦苦哀求,便定下个黄道吉日,告与婴宁,她也是含笑首肯,没有半点姑娘家的矜持推托。

  ——

  大喜之日,艳阳高照。

  王母亲手为婴宁戴上凤冠霞披,讲了许多情事之道,又见了她日光下的人影,就定了主意,打算热热闹闹的带着她拜了天地。

  却不知婴宁见了着繁俗礼节,又乐的不行,几乎直不起腰来,弄得一家人手忙脚乱,最后只得换了身单薄红衣,披了盖头,散下将将及地的青丝缕缕,也免去了那些麻麻烦烦的规矩,才让她憋住不笑,以成大礼。

  王子服心愿终了,瞧着那红衣俏影,高兴极了,在席间把酒言欢,一直闹到半夜才跌跌撞撞的回了新房。

  ——

  婢女已经知趣的退了下去,只剩下婴宁端坐桌前,红烛即将燃尽,烛台上积了许多泪痕。

  子服顿时大愧,心疼起娇妻,连忙走过去,柔柔接了盖头。

  雪肤,星目,樱唇,黑发,在烛光下越发显得绝世之姿,子服痴痴迷迷,又想起了冬日上元节的初遇,自己带着病体,爬了许多的山,才将她寻到,几经周折,思念更胜,不由的动情吻了上去。

  婴宁虽是娇憨,却也懂得嫁人侍人的道理,对上那深情款款的漆目,也是有些羞喜的轻启檀口,迎了上去。

  一时间子服觉得天地里就只剩了这满口清香,怀中娇躯,情蜜意乱之间抱着婴宁进了红鸾帐里,屋内顷刻春光旖旎,缠绵直至鸡鸣天亮。

  婴宁累的昏昏沉沉,美目半张半合的枕着子服的手臂,将要睡去。

  子服看的又是陶醉又是心疼,轻吻了她白皙娇嫩的面颊,又想起婴宁不懂得人前人后,忍不住嘱咐她:“小傻瓜,我们这同床共枕,可不能再与他人乱说了。”

  婴宁听言又露出笑脸,恩恩的应声,顽皮之色让子服十分不信,谁想到,她竟真的守口如瓶,任亲戚友人怎么逗笑,也不肯提起一个字来。

  ——

  婚后的婴宁也是脾气极好,讨人喜欢。这王母是个挑剔之人,除了对子服千依百顺,其它大事小事难免有些怒火,每当这时,婴宁就笑颜来劝,也是奇怪,王母见了这讨巧的媳妇,硬是不顺心一点也不留,转眼就恢复了喜色。这王府上上下下的婢女侍从可就倚仗了婴宁,每当犯了错触了忌,就会来找婴宁求情,婴宁也是心善,有求必应,竟没让他们再受半丝鞭罚杖打,成天哄的婆婆眉开眼笑,让子服见了这一大一小的女人,也不由觉得有趣之极。

  婴宁爱花,子服见了她家屋前屋后的花树成林,便是知晓,经常弄些珍奇的花朵来给爱妻欣赏,婴宁也是不闲着,走亲访友间到处讨来花种耕种,也不和子服多做要求,竟然私下里典了自己的金钗首饰,高价买来纯种花苗细心种植,不出几个月,这王府大院里里外外就开满了各样的花朵,春去冬来,从没有一天寂静,总是能见得鲜艳之色簇簇盛开。

  但淘气的毛病总是没能改掉,王家的后院有一棵木香,年头已久,枝繁叶茂,已经伸到邻家院内,婴宁总喜欢爬上去,摘花赏玩,有时找到好看的,就簪在头发上,怡然自得。

  这王母就见不得姑娘家上蹿下跳,每次见到婴宁待在木香树上,就会大声呵斥,但婴宁这次下来了,却还是忍不住趁没人时上去玩耍,像个调皮幼童,怎么也改不掉这个毛病。

  ——

  一日,婴宁又在树上玩耍,正巧被邻居家的青年看见,他也不是什么老实人,早就闻得王家媳妇貌美如花,果然如此,顿时心驰神往,站在院里呆呆注视,退不能行。

  婴宁见了登徒子,也不避开,还是一如既往的巧笑倩兮,目如秋水。

  这下年轻人可就动了歪心,以为婴宁笑的如此多情定是有意于他,目光更是露骨肮脏。

  婴宁心下不悦,也没表现,便指了指墙底,带着笑意就下了树没了芳踪。

  ——

  见色起义的多,这么顺当的可没几个,这西邻青年见婴宁以约好见面之地,美得不知如何是好,如图蚂蚁上锅,天一黑就急急忙忙的爬墙过去。

  木香花落,佳人果然如期而至,这等蠢货哪懂得花前月下,扑上去就又亲又抱,撕扯衣物,谁知道进行到关键之时,忽闻一声凄厉惨叫。

  王家值夜的奴仆忙带着棍棒杀过来,却见的邻家小哥衣衫凌乱,捂着下体满地打滚,杀猪似的哭嚎,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再说这个流氓,定睛一看哪里有婴宁,石墙之下一棵枯木而已,他行人事的地方,竟然是滴水造就的一个木洞,心知上了当,却疼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一会子服婴宁和西家老父都来了,婴宁见他如此丑态哈哈的笑出声来,花枝乱颤,子服也大约明白了几分,又好气又好笑的却不便作出神态,一张俊脸憋的十分难受,倒是这老头,看到自家儿子疼的已经气弱游丝,心疼不已,又瞅着婴宁幸灾乐祸的样子,气个半死,直到这青年的母亲赶来,青年才吭哧瘪肚地把事情草草一说。

  老头哆哆嗦嗦拿着火把往木洞里一看,螃蟹那么大的蝎子蹭的就钻了出来,吓的魂飞魄散,连忙砍断枯木拍死毒物,连滚带爬地把儿子背回了家。可是这蝎子毒性巨大,还没等天亮,这糊涂的年轻人就撒手人寰了。

  ——

  本就是膝下独子,无缘无故丧了性命,这混帐家可不干了,也不管儿子怎么丢人现眼,非要把王家告到官府,对簿公堂。

  王子服带着婴宁悠然去了,他在这四里八乡的才气极大,县官一看是子服,马上就定了心意,他向来仰仗子服才华横溢,知道他为人笃行正道,又见婴宁纯朴天真,哪里是故意杀害地痞之人,当堂拍木,说西邻老父是诬告,准备杖责赶出。

  子服知道事情另有蹊跷,又见老人年迈,不由得替他求了情,免于杖责,此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回到家,天色渐晚。

  王母等候多时,安慰了几声儿子,就把媳妇叫到一旁,苦口婆心:“婴宁,我知道你是个干净孩子,但邻家这小伙子虽然为人不端,却少了胆色,若不是你笑的枚规没矩,又怎么能引得发生这种丑事?”

  婴宁照旧笑弯了眼,没什么表示。

  婆婆又说:“子服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既然嫁了他,就要为他着想,一味的乱笑留情,你让子服往后如何做人,知道得明白你毫无心机,但不知道的……”

  其实也就是照旧说她几句,但婴宁听了这话,笑意却淡去了,王母头一回见到媳妇淡静的脸,以为她是伤了信,忙想再解释解释,婴宁却一弯膝:“我知错了。”

  说完,款款走入内室,也不见了平日高高兴兴的手舞足蹈。

  ——

  子服见到爱妻如此,又抑郁下来,王母见是左右不讨好,又寻机会对婴宁说:“这人不是不能笑,就是得在合适的时候笑。”

  婴宁听了眨眨大眼,依旧是平静至极。

  说也奇怪,此后她再没笑过,也没看出有什么不高兴的,一家人没了辄,只得随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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