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李世民握着拳头，“咱们家本来不应该过这种日子，早晚咱们是要造反的，不如……”
李建成一把握住弟弟的嘴，“没有万事皆备的时候，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
李世民看着哥哥冷厉的眉眼，“可是眼下咱们都已经过不下去了？”
李建成嘴里也只是说，“爹爹和阿娘总有办法的。”
心里面却想着，再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了，不提弟弟们以后怎么样，若是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唐国公府在长安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那自己和大娘子将来的儿子……
前途不妙啊。
第18章 商议
第二天李建成又来找大娘子，如今曹槊和关冷艳已经搬到了长安城里新买的那处宅院。
曹伯沆几乎是一天来一次，每次来和关冷艳说说话，询问一下是否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需要他们男人家出面的，因为他为人低调，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经常来这里，关冷艳就劝他不要经常来，只要来的次数多了，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最近也是唐国公府和这边商量婚事的时候，来来往往次数多了，总会有些人多想。
李建成来的时候，得到了全府仆人的热烈欢迎，原因是曹槊和关冷艳，两个人正关在屋子里面吵架。
起因是关冷艳给曹槊讲最近这些隋朝建筑与汉朝晋朝有什么不同。
说到隋朝的宫殿，不得不说起来仁寿宫，关冷艳就说外人盛传先帝勤政爱民然而到最后终于露了原形。
“开皇十三年，他让杨素在岐山造行宫，这就是仁寿宫，杨素为了讨好他，真可谓是削山填谷，征发了几万民夫修建宫殿，哀嚎之声，日日不绝，惨死者有一万以上，这个消息传到皇宫里的时候先帝大怒，但是看到了仁寿宫之后，又立即改口夸杨素，对于杨素驱赶民夫只字不提。从此之后，在长安到仁寿宫中间，这一路上又接连修建起十二座行宫。这样的人怎么能称得上是爱民呢？”
曹槊点了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就在这个时候关冷艳忍不住又在嘴上讨伐了曹孟德。
“所以呀，有些人别看外边传的怎么样，一定要看他到最后晚年到临死之前这段时间都办了什么事，某些人奸诈了一辈子，到死的时候婆婆妈妈吩咐自家妻妾分香卖履……”
这不就在说曹孟德在临终的时候，让妻妾住在铜雀台让他们做些鞋子到外边去卖，家中存的好香不要存着了，赶快烧了吧，每个人纷纷拿回去点燃了，省得浪费。
这就是有名的分香卖履，曹槊当然知道曹孟德临死时发生的事情。听见关冷艳这么说当然忍不住了，反唇相讥，“那也比某些伪君子强，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连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乎，能有多么在乎外人，也就某些人傻乎乎的听见这么说，顿时感动的痛苦流涕，呸，我要是甘夫人糜夫人，立即用大耳刮子抽过去，看他还敢不敢说女人如衣服。”
“刘皇叔是忠义之士……”
“呸，这话说出来你都不信，他要真的是忠义之士，他那么会逃命，为什么逃的时候不带着皇帝？”
“我告诉你……”
“还有人为了招待他杀了自家妻子，拿肉来招待他，这样的人他还夸奖。”
“这是谣传，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你主人杀了吕伯奢一家那是真的，咱们如果拿狼心狗肺来说，你主人也不见得比刘皇叔好到哪里去，呸，才不是呢，刘皇叔没你主人狼心狗肺。”
曹槊还想再说，就有仆妇过来通报，说是李家大公子来了。
两个人只好把这个话题掩盖过去，重新整理了一下衣服，端着茶水，心平气和的像是母女一样聊了起来。
李建成过来的时候，关冷艳表现的就像传言中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笑嘻嘻的把李建成拉到自己身边，从头到脚盯着看了一遍，见这少年已经初具美貌，破有些朝阳初升的朝气，心中特别满意。
她一旦满意，表现出来的就是不停的送东西，“我前些天得了几块好绸缎，拿回去让你娘给你做衣服，对了，还有几块好配饰，配你是正好，让他们一并拿过来，你今天带回去。我听大娘子说你最近在练习骑射，我们家有一批宝马，你等一会儿挑一匹回去……”
曹槊忍不住伸着小脚踢了踢关冷艳，让她注意点儿，差不多就行了，送什么东西呀？如今东西送出去那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呢，算起来自家吃亏了才是。
李建成在旁边连连推辞，关冷艳送出去的东西岂是能让他再退回来的，态度强硬的让李建成把东西拿走。
等到三个人坐下去之后，李建成就询问，“夫人和大娘子刚才在说什么？”府中女仆觉得她们女子两个吵架了，战战兢兢不敢围观。
“我们在说仁寿宫的往事，顺便说了一嘴先帝时候的轶事。”
李建成就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关冷艳自然不能表现得自己对朝局如此熟悉，就捡着后宫里面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起来你们家跟孤独皇后还是亲戚呢，你祖母和她是姐妹，她们的的四姐是北周的皇后，两家亲上加亲，孤独皇后的女儿杨丽华就嫁给了北周的太子，后来这位太子登基，没活多久，留下了一个小儿子，先帝就以国丈的身份执掌大权，最后……”最后逼得人家孤儿寡母交出玉玺，夺的是八岁小皇帝的江山。
关冷艳没有接着往下说，“最后孤独氏成了皇后，与先帝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一辈子，都说他们夫妻情深，如今看来血脉这些东西做不了假，果然是一脉相承，咱们现在这位皇上如此喜爱美女，也是从先帝那继承来的。”
曹槊在前面这几十年一直沉睡，所以对这些往事不太熟悉，忍不住装着小孩子的口气问：“不是说先帝夫妻情深，而皇上如今不爱皇后吗？怎么能说血脉相承？”
“这些问题太复杂了，你小孩子不懂，只不过孤独皇后去世了之后，先帝宠信了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
李建成也对着曹槊微微一笑，说是先帝夫妻情深，那是因为先帝有些惧内，在某些地方完全是畏惧孤独皇后。早些年先帝也不是没有宠幸过宫中的美人儿，只不过孤独皇后找理由将他们一一杖毙。先帝爱美人的心思并不比当今陛下少，只不过如今的萧皇后没她婆婆有手段。
这些对于长安城的权贵之家来说，并非是什么打听不到的事情。所以这些宫中秘闻，李建成也是知道的。
而如今关夫人讲起来信手拈来，可见曹家或者是关夫人的娘家并非是只在乡野间种田，而是时时盯着长安的局势。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对将来自己和大娘子的儿子有了期盼，有这样的外族和这样的家庭，不过这小子还长成一个纨绔子弟，那只能说这小子天生就是根歹笋，就算是天生的，自己也要把他给掰回来。
说了这么多，关冷艳喝了一口水，“对了大公子，还没问你呢，今天来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
“您不问我差一点忘了，过几天黄花盛开，我想请大娘子和我们兄妹一块儿出去赏黄花。”
关冷艳颇为满意，“这是应该的，你们未婚小夫妻，就应该多出去玩玩转转……”
一句话没说完，曹槊装作羞涩的模样，用两只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圆脸，跺了跺脚，带着婢女转到屏风后面躲起来了。
关冷艳看她那样子发出畅快的笑声，随后就对李建成说，“别管那丫头，有件事我要问你，你爹爹派了那个媒人过来一趟又一趟，说什么我也听不明白，我还想着呢，我妇道人家不便和你爹爹谈论，到时候想要把你阿娘约出来好好的说一说。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李建成当然知道自家爹爹是怎么打算的，站起来真诚的跟关冷艳说了，“我们家如今举步维艰，我爹爹自然希望我早些成亲，可是又害怕连累了您和大娘子，所以想要悄悄的两家把事情办了，到时候……”
“到时候人家怎么说我们家大娘子？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跟你说重话，你也该知道，我就大娘子一个孩子，我们家的十里红妆难不成要在晚上送进你们家门儿？这么偷着藏着娶的不是妻。”
李建成听了一掀自己的衣摆跪在了关冷艳跟前，“这样做确确实实委屈了大娘子，然而我打心眼里愿意跟大娘子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大娘子进了我们家的门儿，往后一身荣辱，皆由我承担，我必不会让大娘子受了委屈。”
关冷艳听了思考了一阵子，“你起来，记得你今天说的话。”
然后侧脸回头看了看屏风，“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我只想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这些身外之物我倒是不在乎，我就是担心我孩子受委屈。我们母女两个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你们家如今是什么情形我也知道，我要是害怕受连累，也不会这个时候答应我女儿嫁给你。你爹爹心中的如意算盘是怎么拨打的我也清楚，我孩子年纪还小，就算现在订婚了，也要晚几年才能进你们家门儿。你回去跟你爹爹说，把你们家家传的宝贝送过来，我们家就把嫁妆送你们家去了，咱们两家把这事定下来，过几年寻一个好日子，再给你们两个妥妥当当风风光光的办事儿。”
这婚事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李建成喜出望外，眉眼之间因为高兴显得更加俊美了起来，“夫人这事答应了？”
“我答应了你，是因为你向我保证了要善待我女儿，不让她受委屈。不是看在你们家的门第，不是看在你们家祖宗的荣光。”
李建成用力地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一辈子妥妥当当的照顾大娘子，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第19章 夜谋
对于儿子带回来的消息，李渊大喜过望。
“知道了，今天你大功一件，回去带着你弟弟妹妹读书吧。”
“那聘礼……”
“聘礼的事不用你担心。”
李建成被赶了出来，总觉得自己有些话没说完，可是又想不起来该说什么。
李渊在家里面左等右等，在等着窦夫人回来，其实家里面还是有几件宝贝的，真真正正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
他把这些东西取了过来，铺在桌子上，分别是两件瓷器，两件金器，和两幅字画。
窦夫人一身疲惫的回来了，她身后的婢女抱着两个包袱。
一见面窦夫人就对李渊说：“今日拜见了我娘亲，她身子有些不好，我也没有开口提咱们要找她借一些东西的事情”。
毕竟嫂子弟妹都围在病榻前面，自己去了，不仅没能侍疾，反而向老娘讨要东西，这让窦夫人说不出口。
强颜欢笑地陪了老人家一会儿之后，离开出门就有一个老仆把两个包袱塞给了她，窦夫人就让人抱了回来。
“……也不知道阿娘那边什么东西下来了。”
正说着婢女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尊佛像，这是当年母亲在宫中的时候用过的好东西，而且也是日日叩拜的，看到这两尊佛像，窦夫人的眼泪立即下来了。
大家都信佛，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佛家的故事。因为自己经常去打秋风，窦夫人觉得母亲给这两尊佛像的意思是求人不如求己。
数次前往娘家带东西回来，已经让这位贵女的自信心摇摇欲坠，开始变得敏感了起来。
而且这是母亲的心爱之物，给了自己，嫂嫂和弟妹必定能发现，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场是非。
窦夫人就不要，让人赶快把这两件东西送回去，这一次李渊没有拦着，反而让人又准备了一些礼物一块送过去。又说过两天他们夫妻两个亲自去拜见夫人向老夫人问安。
李渊这么做，让窦夫人心里面到底好受了一些，看见桌子上铺开的东西就忍不住询问，“怎么把这些拿出来了？”
“咱们儿子今天去拜访过那位关夫人了，关夫人说让咱们送聘礼过去就行了，我想着不管怎么说咱们家都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送什么吧。”
说到这里又向窦夫人赔不是，“是我前几年不好，惹得夫人经常去娘家求救济，以至于现在兄弟姐妹个个盯着夫人……”下面的话真的是太难听，毕竟窦夫人能体会得出来，自己每一次去的时候就跟贼进了他们家一样。
窦夫人听见李渊能这么理解自己，忍不住眼泪流了出来，自己用袖子擦了擦，“这都不怪老爷，唉，只不过是世道太艰难了。”
他扭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几件东西，“这些虽然是咱们祖传的好东西，但是数量到底少，看起来有些见薄，别说是求娶曹家的那位大娘子了，就是与咱们门当户对的其他人家，这些东西也有些拿不出手。如今想想这也是咱们儿子的造化，如果真的娶了别家的贵女，咱们是真的一点儿聘礼都拿不出来。”
李渊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扶着窦夫人到后院去，“夫人早些歇着吧，我让刘文静来一趟，咱们早早把这件事办下来，等腾出手来我好办下一件事儿。”
“老爷想办什么事儿？”
“咱们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了，以前我总想着早晚有一日我能自证清白，可现在不行了。等到儿媳妇的嫁妆到了咱们手里，我捡几样好东西送到宫里去贿赂宫妃，请她们在杨广跟前说我几句好话，到时候我找一个差事将你们带离长安，一来咱们能摆脱如今的处境，二来……”总要找个机会造反。
这一步踏出去真的是不能回头，要么前途光明，要么万劫不复，前途光明的时候，全家老少可能成为最尊贵的人，若是万劫不复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共赴黄泉。
窦夫人虽然早有准备，听到了李渊这么安排，仍然是有些战战兢兢。
李渊似乎是在安慰窦夫人，也是在安慰自己。
“夫人该想想，当年的高敏做错了什么？一辈子兢兢业业，为他们杨家出生入死，做了二十年的忠心宰相，就因为当年说了一句‘一妇人’惹得独孤皇后对他记恨不已。”
窦夫人听了之后忍不住反驳，“这并非是他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他遭来杀身之祸，是因为和当年的废太子杨勇成了儿女亲家，杨广无论如何也要除掉高敏。”
在李渊看来并不是，李渊觉得杨家的人全部都是小心眼儿，这个小心眼儿杨广完美的从孤独皇后和杨坚那里继承了过来。
“无论如何，忠臣良将的下场咱们都看过了，忠诚如高敏，勇如史万岁，哪一个落下一个好下场啊？他们不都怀疑我想要造反吗？如果是咱们再这么作困下去，要么是被他们逼死，要么是被他们找一个理由杀死，再或者我们拼一把就把这罪名坐实了。”
窦夫人听了史万岁的例子，顿时不说话了。
名将史万岁死得真的冤，就因为杨素和史万岁当年北征突厥的时候，史万岁带兵大败突厥，而作为他的上官杨素，想要把所有的功劳揽在自己头上，史万岁据理力争，回到京城之后，杨素在先帝杨坚跟前如此说：“本来和突厥已经协商好了，他们前来投降，可偏偏史万岁不听指挥，迎头将他们全歼。”
杨坚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多加详查，就对史万岁不管不问，史万岁等着嘉奖，可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史万岁并不知道原因，可是杨素却心中有鬼，早就对史万岁起了杀心，一出拙劣的借刀杀人就这么开始了。
等到史万岁前去拜见杨坚的时候，明明是等候天子召见，杨素却在杨坚跟前进谗言，就说史万岁等候拜见太子。当时杨坚和杨勇父子两个已经到了二者存其一的时候，不是做爹的死，就是做儿子的亡。杨坚听了之后勃然大怒，让人把史万岁叫到自己跟前，并不听解释，让左右侍卫将史万岁围殴致死。
史万岁前期的时候喜欢口出狂言，喜欢卖弄功劳，然而他的死，真真正正是冤枉的。
对于史万岁死亡的细枝末叶，长安权贵都是知道的。可是皇帝杨坚明明错杀了史万岁却不认罪，在史万岁死了之后罗列了数十项罪名，史家大大小小死了无数。
李渊伸手搂着窦夫人的肩膀，“史万岁上朝堂目的是为了给有功的将士邀功，一时义气难平怒气冲冲，再加上前有奸臣进谗言，皇帝不听辩解，直接让人把他打死了事，功高的大将尚且如此，咱们呢？”
窦夫人在黑暗当中缓缓点了点头，“都听老爷的，咱们家的事情老爷做主就好。”
李渊搂紧了窦夫人的肩膀，“我这也是为了给咱们家争一条活路。”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两个人都开始打算了起来。